第34章 蛰伏
过了几天,苏望星又划桨来到凰羽阁,却见青梧的楼阁被人重重包围,甚至连天上都有人守着。她自然是进不去的,问发生了什么事,他们皆是一脸肃穆、什么也不肯说。
苏望星只好作罢,刚要曳舟离开,却听到里面传来动静,她转头去看,只见栖青梧一脸平静地走了出来,身前身后跟了好多人,看样子似乎全是雍门的长辈,脸色无一不是难看得像吃了苍蝇。
青梧被押走的时候,回眸看了一眼,瞥见了苏望星正拿着桨,呆呆地对着自己愣神。
青梧微微笑了笑。
像是在说,抱歉。
苏望星这才想起,前日她们才说好,今日她来此处学琴。
可此时此刻,她却沉浸在那个笑里无法自拔。
青梧本就生得很美,柔和清澈的五官里呈出温柔的笑意,就像绽开了一朵栀子花,纯净馥雅,直叫人心醉……
甚至是心碎。
守卫的弟子逐渐散去,待她回过神来时,只听到空中飘过一声叹息:
“要出大事了……”
苏望星听了,猜测是雍门长辈知道了青梧的事,但她不明白,就是谈个恋爱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她回到水榭时,没有把此事告诉给素微他们,这是青梧的隐私,若传开,尤其让宗门以外的人知晓,恐怕对她的名声不好。
于是她当什么都没发生,平静地继续照顾伤患。
屠贲渐渐恢复大好,已然能够起身走动,还可以帮着望星照顾素微。
“我好想吃肉。”素微喝了大半个月的粥,都快喝吐了,她心心念念想尝苏望星的手艺,奈何医修告诫她忌食荤腥。
“好,待医修准许,你一定给你搞肉吃,”苏望星看着她消瘦的脸,宽慰道,“把你喂得白白胖胖的。”
素微看着她,笑了起来,“老苏,你这么好,谁嫁你谁享福。”
苏望星好笑地调侃:“那你要嫁给我吗?”
“那可不行,”她眨眨眼,“我已经有意中人啦,总不能伤人家的心。”
“那你就来伤我的心?”苏望星没好气地说,“不是你说谁嫁我谁享福吗?你福气都不要啦?”
素微刚想反驳,却听屠贲闯进来,兴奋地高呼:“灵墟要来人了!”
苏望星愣了愣,没说话。
素微问:“怎么回事?”
“灵墟要派人来雍门商谈要事,顺便把我们接回去。”
“是何要事?”素微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似乎金庭也会派人来,应是挺重要的事。”
素微听后,又问:“神息谷没派人来吗?”
“或许罢,”屠贲撇嘴道,“神息谷自从换了新任宗主,就不大插手仙宗各种事务。他们那儿树多,还真当隐居山林了……”
素微想到了什么,说:“说来,青梧仙子与神息谷也有些渊源,她的父亲似乎是神息谷内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
屠贲听了,好奇地问:“那她为何一直呆在雍门?”
“这……人家家事,我又如何得知……”素微尴尬地说,然后转移话题,“那宗门的人多久到?”
“大抵便是这几日罢。”屠贲有些得意地说,“咱们灵墟同门飞得都快,尤其是剑修。”
素微听罢,白了他一眼。
是啊,你们剑修哪回干饭不是飞得最快的。
苏望星全程沉默,甚至觉得自己像是被谁锤了几锭子,眼冒金星。
灵墟来人,她再呆在这里就不好了……
她看向窗外,天色阴沉。
东州到了雨季,一连好几天都是阴雨绵绵,黑沉的氛围让人有些压抑,心中很闷,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魔尊也有所反应,即使他没有说过一句话,但她能感觉出来,体内的另一个灵魂,似乎很躁动。
他蛰伏着,像是在等待什么。
这种莫名的压迫感直到第五日,方才溃堤。
栖青梧走进了黑色巨塔,雍门大部分的人力都守在了附近,余下的几乎都驻守在了大门。灵墟和金庭的人或御剑、或御兽、或乘舟,齐齐往雍门而来。
屠贲看过去,很是诧异:“竟来了这么多人?难道是有何大事要发生?”
栖青梧缓缓向上的背影,不知为何,苏望星瞧出了丝凄怆的意味。
再眨眼,她失去了视力,回到了自己漆黑的屋子。
「魔尊?」
她小心翼翼地出声,不过,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回音。她只好抱膝坐在角落里,为栖青梧祈祷,希望她能够说服长辈们,同意她的恋情。
云中月睨着灵墟和金庭的大队人马,暗沉的红瞳如同这雨季的天色,阴云缭绕、黯淡无光。
良久,他转身离去。
他悄悄潜入雍门领域最边际的一处破旧的亭阁,确认四周无人,他闭目放慢呼吸,自灵府发动细微的灵息,躲过其他人,迅速扫荡整片雍门的水域。
一片梧桐叶落下,扫过他挺直的鼻梁时,他睁开了眼。
没有,他的元魂碎片不在这里。
幽暗的红瞳里多了丝恼怒。
雍门建在水上,视野开阔,并没有什么神秘的地区或建筑,他连水下都搜寻了个遍,依然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这些人,为了将他困住,当真是想尽了办法啊。
他冷笑,运行更多灵息,扩大了搜寻的范围。
他便不信,雍门这群人能将他囚在东州之外。
直至深夜,云中月还未找到自己的元魂碎片。
他倚在树边,收回了所有的灵息,阖眼沉思了片刻。
蓦地,他的耳朵动了动,忽然睁开眼,他转头遥望远处那片黑漆漆的丘陵。
将灵息往那个方向派去,他踏上漂浮在水面上的梧桐叶,御叶往丘陵方向飘去。天上巡逻的剑修根本没有察觉下边有幽灵似的影子飘过,云中月隐匿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夜色里,如鬼魅般从他们眼皮子底下划过。
悄无声息,谁都没有察觉到他的离开。
雍门群落被抛在身后越来越远,待到最后一丝光也被黑暗吞没,他终于进入了无边无际的死寂中。
就像是,又回到了神魂浑沌时,那片永恒的绝望之地。
如今,连掌中的灯也没有。
他隐隐蹙起眉。
「我爱他!我一定要和他在一起!」
「噢不,我亲爱的女儿,他与我们家族是世仇,我是永远都不会同意的!」
「那你们就只能得到我的尸体!」
「噗呲——」
「噢!朱丽叶!」
心底有奇怪的声响,接着传来压得很低的偷笑声,本人似乎在努力抑制,却还是跑了不少笑声到他这里。
苏望星又在玩手指,来了个《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小剧场,她觉得和青梧有些相似,但后面她放弃了,因为《罗密欧与朱丽叶》是个悲剧,还是主角双亡的那种,用在青梧身上太不吉利。
于是她又哼起了《两只老虎》。
没办法,她一贯是闲不住的。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另一个人的监视之中。
云中月还是沉默着,并不打算出声喝止她幼稚又无聊的行为,毕竟,她的声音是这片黑暗里唯一的声息。
他凝视着无边无际的水面,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走过整个湖泊,他抵达湖岸边时,天已蒙蒙亮。
苏望星唱了几首歌之后就睡了,云中月还听见了她轻微的鼾声,以及梦话。
「妈妈……」
「家家……」
缱绻呢喃,思念至深。
她几乎每晚都会做梦,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家家吴溯叫个遍。
他早就习惯了。
云中月踏上陆地,从空中接下飞鸟遗落的一片羽毛,放在掌心念诀,在他攥紧的刹那,背后倏地生出巨大而洁白的羽翼,舒展着带他往山顶飞去。
视野里尽是深色的山林,他振翅往上,掠过巅峰时又旋身而下,千万白羽犹若风暴袭过落花、顷刻散尽,如信徒般簇拥着神衹新生,在他落下地面的瞬间,随风飘飞而走。
咸腥的风卷起衣摆,他伫立于群山之巅,仿佛天地间最尊贵的帝王,睥睨天下。
接着他收回目光,将体内呼呼大睡的人推了出来。
苏望星睡意朦胧,被杀得措手不及,以至于摔了个狗吃屎。
“……”二丈二尚摸不着头脑,她颇有些无语,疑惑地正要爬起来——下一刻,目光所及,她睁大了眼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发出一个惊异的喟叹:
“哇……”
无垠的碧波倒映着湛蓝的天空,糅合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瑰丽色泽。云朵和霞光徘徊在水天相连处,盛着荣光闪耀的朝阳,将蓬勃又神圣的辉芒洒向万物生灵。微风一阵阵拂过,将飘荡在水面的光辉吹皱揉散,仿佛尘埃泛着粼粼波光,随着水流,一波又一波地浮动……就这样静静看着,如同一尾巨大而美丽的鱼,像流逝的时间,渐渐往远处游去。
自然是最神圣的造物主。
苏望星心中浮现这句话,眼中有些涩。
“这就是……大海吗?”
云中月没理她,伸手将飞回来的灵息融入指尖。
他看向广阔的海面。
果真在海中。
他侧目去看苏望星,她依旧保持着要起不起的姿势,痴痴地看着眼前的景色。
“看够了吗?”
苏望星目不转睛、疯狂摇头,下意识看向声音的来源,却见魔尊黑纱蒙面,平静的红瞳正直直盯着自己。
她心里一梗,瞬间把脑袋的运动轨迹变了个方向——赶紧点头。
只见魔尊伸手将她拉回体内,然后耳边咋呼起凛冽的风声。
云中月直接跳下山顶,凌空踩上飞过的海燕,双指接下一片羽毛,展翅往大海飞去。
苏望星蹲在屋子里,啧啧回味刚才的美景。
她竟然看到海了?还是海上朝阳!果然,图片无法描绘它千分之一的美,每一次波动就像是一次呼吸,死物根本没办法呈现出那种极致的流动美。
虽然……仔细想来,她有点搞不明白魔尊此举的目的。但管他呢,她也是见过大海的人了!
“还想看?”
云中月垂眸凝视着万丈高空,心中突来一丝玩味。
苏望星听到他的话,积极举手:「想!」
“好。”
只听他低低应了一声,苏望星眼前逐渐开阔起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阵尖叫划破海空,刚才还翱翔于天宇的男人突然从飞羽里坠落,直直往海面坠去。
云中月掐准时机又把她拽了回来,上一秒还在空中翻滚的人,下一秒轻轻松松旋了个身,整个人平稳地踮在羽毛上,犹如矜雅的神明,慢慢落下……
最终降落在大海上。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听着苏望星惊心动魄的念叨,云中月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意,却像个稍纵即逝的错觉,他的目光一如寒冰的冷酷,慢慢移至脚下深蓝的大海,微微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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