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神灵
少年算是服了，没好气地说：“我是埊，蕤方的神灵。”看她还是一副茫然的呆样，他只好指了指山那边的方向，“就住在你隔壁，想起来了吗？”
“哦……？”
埊直接忽略她的疑问语气，愤愤地说：“我早跟你说了，叫你别整日整夜睡大觉，这下好了，不仅搞得整个神都傻了，还让你兀归地界的生灵到处跑，我那儿都快塞不下了！蕤方的生灵都跑来跟我抱怨！”他就像个恨铁不成钢的老妈子，“你呀你！等你这儿荒了，我看你怎么办！”
苏望星没仔细听他的唠叨，脑袋里一直回荡着他所说的“神灵”一词。她怎么记得不止一个人给她说过，众神在焚神业焱中陨落，如今世间已经没有神祇了。
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她连忙问：“你知不知道焚神业焱？”
埊一脸莫名，摇头道：“那是什么？”
苏望星抓住最后一丝希冀，继续问：“这里还是东州吗？你知道雍门吗？或者……其他宗门？”
“什么跟什么……你魔怔了罢？”埊伸手凝光往她鼻子上碰了碰，她感觉鼻子的血即刻止住了，又听到他说，“看罢，你再这般好吃懒做、不管不顾，神力都要没了。”
苏望星脑袋一团乱麻，沉默不语。
“你赶紧振作起来啊，我真没跟你说笑！”对比一脸茫然的苏望星，埊看起来着急得不行，“你还记得渎池的神灵罢？就是喜欢嚼叶子的那个，他就是因为对土地照顾不周、荒了地，神魂突然就散了。”
听到这里，苏望星才终于找回些神智。
既来之则安之，她已经变回了原来的模样，说不定就离回家更近一步，不如先顺着眼前这个人的意，说不定能摸索出更多线索。
可是，她突然想起了另一个人，吓得她赶紧在心底呼唤魔尊。
没有任何回音。
她觉得，魔尊应该没有再和她共存一体，她已经恢复原身，他没道理呆在她的身体里。也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来到这个世界。
她再次穿越，也不无可能。
“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埊见不得她呆呆傻傻的样子，恨不得上来揍她一顿，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听到了听到了，”苏望星站起来与他平视，“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
“自然是去蕤方将你的生灵带回来。”可是环顾四周，这片土地半荒不荒，她即便把它们带回来，没几天照样跑个精光。埊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罢了，你还是先将你这地好好治理一番，以免做无用功。”
苏望星听了，好奇地问：“怎么做？”
埊近乎崩溃，“你诞生的时候是把脑子扔了吗？”
苏望星也不怕把他气死：“嗯……或许吧。”
埊不信邪地问：“你总该晓得如何守护这片土地罢？”
苏望星直勾勾地盯着他，没点头也没摇头。
埊放弃了，抓住她的手腕，往旁边的大树上按下去。苏望星看看他，又看看自己的手，惊奇地发现自己的手下泛起了金色的微光，她渐渐闭上了眼睛，按在树上的手似乎感受到了微弱的搏动，就像是……生命的脉搏。
枝叶簌簌作响，似乎很享受。
苏望星收回手，突然有些感动。她触摸到了大地的脉动、自然的生息，是一种难以言喻、奇妙又治愈的感觉，明明她在抚慰它，可同时她能感觉到，它也在抚慰着自己。
就像是所有善意凝成的棉絮，轻柔地拂过心上，能够扫走所有的阴霾。
“你是这片土地孕育而出的神灵，莫要辜负它们对你的信任。”埊站在旁边，对她说，“你们共生共死，谁也离不开谁，你守护它们茁壮成长，它们也会支撑你的神力，让你得以永生。”
她突然有些迷茫。
永生，究竟是魔咒，还是福佑？
“你这段时间便好好照顾它们，至于其他生灵……你将你这口锅吹热了，它们自然便闻香而来。”埊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先回了，我那儿吵得不可开交，唉烦都烦死了！”
苏望星亲眼看着少年变成了一颗土豆，骨碌碌滚在她的脚边，冲她嚷嚷：“你快把我扔回去！”
她诧异地捡起来，端详一阵，在他的催促下，使劲往远处抛出去——
“喂——你扔错方向啦——！！！”随着声音远离，那颗小土豆也没了影子。
“……”
苏望星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没想到自己力气居然这么大。
兀归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一块被群山环绕的盆地，倒也算得上肥沃，苏望星每天悠悠闲闲栽树，才小半个月就成果显著，埊和另一个邻居蔿羡慕地感叹，亏得兀归这片土地天赋异禀，否则照她这懒散的架势，她早把自己给搞没了。
看着小动物们陆续回归，苏望星小有成就，请蕤方神灵埊、荻明神灵蔿和遥水神灵滧前来做客，神灵不需要饮食，苏望星索性造了一副麻将，四个人凑一桌刚刚够。
苏望星小时候在乡下生活，跟着爷爷奶奶混迹于各个麻将馆子，她又是个好学的，规则早就烂熟于心，就是从来没实践过。如今看各方神灵整日无聊得冒泡，只晓得互相串门，干脆用神力造了一副简易的麻将，用以消遣寂寞。
可是，不知道这些神灵是不是栽树栽多了，脑袋也变成了榆木，她教了他们好久才学会。每次都是她最先胡牌，这边喂喂小鸟，那边除除杂草，等到把上一轮赢来的树苗栽好，那边也就差不多吵起来了。
“你这怎么能胡牌？你耍赖！”埊总是叫嚣得最厉害的。
“那你瞧瞧你自己，牌都少一张，你又凭什么胡牌？”蔿不服气，叉着腰跟他辩驳。
“……”埊垂头瞧了瞧，有些拉不下脸，干脆胡搅蛮缠，“你管我！许你次次耍赖，还不许别人看错一次，你怎么这么霸道！”
蔿冷笑一声，“看错一次？这得有几十次了罢，你是脑袋有毛病还是眼睛有毛病？”
“你骂我？”埊的拳头硬了，撸起袖子就冲上去干架。
十个土地爷里九个暴脾气，剩下一个……滧看向旁边观架观得正起劲的苏望星，冲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想起上去拉架。
剩下总得有一个和事佬。
“行啦行啦……”苏望星无语极了，他们是拿拳头打麻将的吗？
两个人不听劝，反倒把苏望星推到一边，搞得她差点摔进旁边的遥水里，滧见状，赶紧控水将她扶住，有惊无险。
苏望星气极，扬声高喊：“给我住手！再干仗就散场算了！这是我的地盘，要闹回去闹，你们就是打个三天三夜，没人拦你们！”
两个人这才停手，怒瞪彼此。
苏望星走过去跟他们清账：“走之前记得你们欠我的账，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给你们打半折，多久给我啊？”
“……”
“……”
两个人想起这茬，顿时没了气势，开始转移注意力：
“我想了想，其实你那牌或许行得通……”
“是啊是啊，少一张牌无所谓，重要的是开心。”
滧本来坐在水边喂鱼，听了他们的胡言乱语，笑出了声。
地神可以内讧，但不能被水神嘲笑，这是地神们难能可贵的默契。所以听到滧的笑声，两位土地爷再次炸了毛，一齐施法将他推进了自己老家。滧浸在水里，突然想起自己也欠苏望星不少，于是瞬间遁走。
苏望星不用想也知道他的小心思，于是阴沉沉又看向那边两只地神，“这下好了，滧欠的账你们就平摊吧。”
“……”
“……”
他们俩扔给她百来棵树苗后直接跑路，只剩苏望星朝天咆哮：“你们耍赖！！！”
狂暴的声音在树林里不停回荡，她环顾四周后震惊地发现，那俩货前前后后居然输了一片树林给她……然而树都开花了，他们竟然一次都没有赢过。
看来下次得要点别的东西了。
苏望星虽然是这样盘算的，却也没想到蔿真的将自家苗苗输了个精光，搞得她自己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本来她说免了他剩下的债务，但他一听埊还清了所有欠债，顿时较上了劲。
“那可不行，我怎能比那蕤方的神还不如？”他拧眉对她说，“树是拿不出来了，不过我荻明物产富庶，你想要什么拿走便是。”
“这怎么好……”她客套道。
“既然你觉得不好，那便算了。”这可不是他耍赖了。
“……”苏望星猛地抓住他的手臂，坚定地说，“我收回刚才的话。”
蔿梗了梗，苏望星没等他说话，直接冲进了茂密的森林里，他生怕她看上什么宝贝，匆匆跟在她身后，企图转移她的注意力，“上次你跟我们打听的异世，我思来想去，或许有个人能助你解惑。”
“谁？”
“燚。”
“谁？”苏望星疑惑地问，“我是说，他是谁？”
“创世之神，”蔿想了想，又说，“就是万灵古燚的守护者。”他走着走着，发现身边人没了，回头一看，只见苏望星停在后面，低声呢喃：“万灵古燚……守护者……”
似曾相识的词汇。
蓦地，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你知道幽吗？”
蔿笑起来，“你总算说了个我知道的人物。”也不晓得这位兀归神灵受了什么刺激，尽说些他们没听过的新奇玩意儿，如今终于提及他有所耳闻的事物，心中不免有些激动，“幽是天神，居于天山之巅，掌生死轮回盘。”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天神大多没有攻击性。”
“她……”苏望星回忆起青梧给她形容的女神幽，好奇地问，“她是不是特别特别漂亮啊？”
“这如何得知？”蔿一脸奇怪地看着她，“天山之巅又高又冷，山下的神上不去，山上的神下不来。”
“你的意思是，没谁见过她？”
“理应如此。”蔿的语气很是肯定。
“那燚呢？”苏望星激动不已，绝美女神魅惑清冷主神，这太好磕了吧！
蔿茫然地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哎呀，就是他们俩的爱情故事呀！”苏望星一脸吃瓜的模样，却令蔿的神色变得更加匪夷所思。
“你在想什么呢，他们岂会有瓜葛？”蔿的语气更加肯定。
苏望星没反应过来：“哈？”
蔿无奈地说：“一个是控火的主神，一个是控冰的天神，属性相克，怎会产生情爱？再说了，幽是燚滋养而生，这情分，说成爱情……不大好罢？”
苏望星迷惑了：“啊？这是……父女吗？”
蔿摇头，与她解释：“他们两位都是自然凝聚而成的神灵，无父无母。燚创世以来，滋养开化了许多神灵，幽只是千万之一。”继而，他严肃地对她说：“燚是创世主神，是我们所有神灵的长辈，应当尊重敬佩，若加注情爱欲念，只会玷污了他。”
难道，青梧她们所学的历史，是错的？
“那如果……他真的动情了……”
“不可能。”蔿说得斩钉截铁，看苏望星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叹道，“他若真的产生情爱，那将是一场天地浩劫。”
“不是吧……”就谈个恋爱而已，有这么严重吗？
“燚身为创世主神，又守护着万灵古燚，若他有了情爱私心……那将会是生灵涂炭。”蔿的语气变得森冷，甚至让她觉得有点不近人情。
“我觉得，你可能有点过于紧张了……”苏望星宽慰道。
蔿冷淡地说：“若天地毁灭，一切都迟了。”
他盯着她，幽幽开口：“你不害怕吗？”
苏望星哑口无言，心中隐隐不适。
这对燚不公平。
但她却没有说出口，沉默地跟在他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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