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诅咒
“永偕花?”光羽收势时从苏望星的方向带来了许多细微的花瓣,她虽未见过,却因曾经在天阙的身份而对神古巨木有所了解,自然也知道永偕花是什么。
她神色警惕地问:“你究竟是谁?”
苏望星捂住腰腹的伤,整个人失力地跪趴在地上,凌乱的黑发遮住了她的脸。
光羽见她迟迟不语,忍不住走过去将她整个人翻过来以正视自己,发丝掠过苍白如雪的脸颊,映入眼帘便是一双彻骨冰寒的眼睛,其中隐隐有蓝色的光在涌动,光羽微惊,收手却为时已晚,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女人不惜以血为引,五指间迸溅出轰烈的莲火裹挟着永偕花直直攻在她的胸口。
光羽整个人被庞大的气团震了出去,随之是地宫的门沉沉关上的声音。
苏望星来不及喘上一口气,她再次来到傀儡面前,以坚韧又温厚的力量将盛放在其体内的灵魂包裹起来……
外面传来光羽暴戾的嘶吼,那扇被苏望星加注了结界的门支撑不了多时,而她也管不了那么多,此时此刻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将阿月的最后一块元魂碎片救出,拿回去融入他残缺的神魂。
他能救她,她也可以。
苏望星凝视着傀儡的面容,眼中滚烫,她使出浑身解数,咬牙把嵌刻在里面的元魂碎片慢慢取了出来,而傀儡失去了依仗的生命力,直直在她眼前坠落。
看着手中这团跃然的赤金莲火,熟悉的灵息令她无所畏惧,所以也让她毫不犹豫地将其收敛进了自己体内。
他人之魂在她的体内震荡不安,而她则强忍那撕裂的痛楚,摇摇晃晃往门口走,只是还未等她碰到地宫的门,外面的凤凰金焰已然破门而入。
苏望星的神智有些涣散,怎么可能还有余力扛住光羽发疯一样狠辣的攻击,毫无意外,苏望星再次被光羽钉在了墙上,这次光羽直接扼住了她的脖颈。
但奇怪的是她突然没了之前的暴怒,反而好奇地凑近她的伤口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再去看她的脸,接着收紧了手把她重重甩到一边。
光羽的目光厉若寒刀,冷声问:“你便是传闻中那个,云中月一直带在身边的凡人?”说罢,她鄙薄地扫了苏望星一眼,“这神木之身与幽冥之火都是他给你的?”
苏望星垂着头,没有说话。
光羽化出火焰做的镣铐将苏望星的四肢提起,她的腕部被灼烧出钻心的疼痛,而苏望星也只是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光羽也没想从她嘴里得出什么答案,因为她的心中已然笃定,此刻她凑近苏望星的脸,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之后,她的脸上莫名浮现出一种悲惘而脆弱的神情,一反之前蔑视的态度,甚至伸出手去抚摸苏望星的脸庞。
眼角有什么温热的东西缓缓滑入鬓角,她失神地喃喃:“当年……他明明说过会爱我……”渐渐的,她的脸上又变成癫狂的痴笑,恶狠狠地骂道,“男人果然都是一个货色!什么海誓山盟?什么忠贞不渝?到头来不都是薄情寡义!”
苏望星忍无可忍地喷了她一脸的血水,咬牙切齿地吼:“你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对你忠贞不渝?!你害死他全家,怎么?还要他给你磕头谢你垂怜不杀之恩不成?!”她轻蔑地嗤道,“痴人说梦!”
光羽撇过头去,散开的发丝遮挡了她大半张脸,她慢慢抬手抹去了脸上的血水和眼泪,然后反手给苏望星甩了个清脆的耳光。
苏望星的唇角流出血来,虚弱地喘息了几口,但这对光羽来说显然不够,她死死扼住苏望星的喉咙,恨不得将手里这纤细脆弱的脖子掐断。
“宗主——”
心腹在外的一声疾呼令光羽停了动作,她侧目去看,又听见他说:
“云中月从西岭杀过来了!”
光羽骤然抽手,苏望星的呼吸失而复得,整个人咳得半死不活。
而光羽冷冷地看着她,“真是有趣。”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凝视着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傀儡,森然笑道,“他总是能亲眼见证自己所爱之人的陨灭。”
苏望星腕部的桎梏消散,她重重地落在了光羽的脚边,又听见那个疯女人诡异的笑声:
“有点想念他那肝肠寸断、万念俱灰的模样了呢。”
苏望星还未听得真切便被人提了起来,拖拽着把她带离了幽深的地宫。外面天色将明,但西南的方向有炽盛的红云在涌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迅猛而来。
光羽迎着凛冽的狂风傲然伫立,她从手下的手里拽过苏望星,化出链状的金焰将她紧紧缠绕禁锢,逼着她跪在自己的脚边。
金庭宗主好整以暇地等待魔尊的到来。
翻涌的绯云愈近,光羽就愈加兴奋,直到天空陡然劈下一道惊雷,光羽终于笑出声来,朝着天际大喊:“月哥哥,许久不见,不先露个面叙叙旧再行动手吗?”
她话没说完,绯云瞬间化为熊熊燃烧的烈火朝她袭去,光羽抬手,轻飘飘地将这滔天怒火散去,悠然垂目去看脚边的人,笑着对天上人说:“你生这样大的气,小心这怒火殃及池鱼哦。”
下一瞬,漫天红云化作龙卷风降临大地,带来的巨大风暴将周围的一切全都卷入空中,被暴烈的狂风撕得粉碎,而风暴的中心慢慢走出一个漆黑的身影,手执一把泛着霜寒银辉的长剑。
涌动的风吹乱了苏望星的头发,她的视线透过凌乱的发丝怅望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这一刻谁也看不清她眼中复杂的情感,各色情绪交织流转,可最终她只是无奈地、极轻地摇了摇头。
风云散去,男人迥绝于尘的容颜渐渐变得清晰,身着绣有红色莲纹的玄衣,衬得他毫无血色的脸更加的冷酷无情,那双危险的红瞳在触及到被紧紧束缚的苏望星时,刹那变得猩红。
光羽脸上得意的嘴角还未扬起,磅礴的剑气挟着狂怒的红莲径直而来,那股狠劲似是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
她展开金焰铸成的翅膀将自己层层护住,趁机抓起苏望星抵在身前,云中月见状只能被迫停下攻击,目光威厉地逼视着她。
她嗤笑一声,手中凝出锋利的刀刃抵在了苏望星的喉咙,只需稍一使力便能轻易割破。
云中月攥紧了拳头,目眦欲裂地怒吼:“光羽,曾经的仇怨是非只是你我之间的事,与他人无关!”
光羽像是没听到,目光灼灼地看着锋刃之下飞出的花朵,她渐渐松了力道,笑着在苏望星的耳边低语:“仅仅是割断喉咙又怎能令你如烟?”说着,她将刀刃缓缓下移——
云中月瞳孔收缩,眼睁睁看着光羽将刀尖倒过来,抵在了苏望星的心口,那里的封印因为遇到强力而浮现出来,上面已经布满了裂痕,只要光羽再进一步,便能给苏望星最后的致命一击……
亦能要了他的命。
光羽抬眸看向远处的男人,挑了挑眉,继续对苏望星耳语:“你知道我想起什么了吗?”她的脸上露出诡魅的笑意,继续说,“没有什么是比碾碎他的尊严,更加令我兴奋的事呢。”
苏望星心下不安,不知道她又要发什么疯。
光羽像从前那样朝云中月娇俏地笑,喊道:“月哥哥,既然你那么在意她,那我也不强人所难。”她天真无邪地说,“只要你跪下来给我磕头,再说一句‘谢羽儿垂怜不杀之恩’,我就如你所愿,放了她。”
苏望星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整个人疯狂地挣扎起来,光羽抓紧了她,威胁道:“别乱动,刀剑无眼,别等月哥哥同意了我的要求你人却先没了,那这游戏就没得玩了,那多没意思啊。”
“你这个疯子!”
光羽不理,笑着给她加固了身上的定身诀,令她浑身动弹不得,然后对云中月说:“我可不像从前那么有耐心了哟。”
“三——”
云中月目光深沉地凝望着苏望星,身形极其轻微地晃了晃,而苏望星连摇头都做不到。
“二——”
刀尖往苏望星的心口里慢慢深陷,她喘息着闭上了眼。
光羽的目光冷了下来,她捏紧了焰刀,收力往苏望星的心口刺了进去——霎时间,苏望星拼尽全力挣开她所给予的枷锁。
暴涨的蓝火把光羽杀了个措手不及,连她手中烈焰金刀也飞了出去,可她还是在千钧一发时抓到了苏望星的小臂将人硬生生扯了回来,却没想到苏望星突然矮身下去,她抬头一看,天崇剑已经在她意想不到时直直杀来,伴着云烟似的红色莲火,凌厉的剑气势不可挡。
她只能立即松手相抵。
苏望星毫不畏惧地跳下云端,还不忘旋身回眸将手中属于光羽的刀射还给她——正中她的大腿。
光羽吃痛,一个不稳便被天崇剑破防,莲火生生刺入了她的锁骨。
与此同时,云中月急速冲向自由落下的苏望星,伸手欲接住她。
一道刺眼的金光骤然闪现,如一支风驰电掣的箭般冲云破雾,砸入地面激起千层石浪,大地瞬间裂开巨大的创口,房屋宫殿层层下陷,仿佛历经一场震天动地的浩劫。
待到尘烟散去,细微花瓣携着金色的光尘叮铃叮铃从里面冒了出来。
原来,不止有大地碎裂。
云中月抱着苏望星缓缓降落在一个还算完好的屋檐上,她把脸埋在他的怀里,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她平静得可怕,唯有云中月一人浑身战栗,他捂住她背心血流如注的洞,不停地低喃着她的名字:
“望星……
“望星……”
重复又重复,仿佛不以这样的方式,他便无法留住她。
苏望星动了动手指,紧紧环住了他的腰,她的动作终于把他从魔怔中抽离,他双手颤抖地反抱住她,声音嘶哑地说:
“望星……看看我,好吗?”
苏望星轻微地动了动,却没有抬起头来。
一切的始作俑者也从天上落了下来,她十分狼狈,堪堪稳住身形,从肩胛狠狠地抽出天崇剑,这把云中鹤的佩剑,曾经她用其斩断了它主人的头颅,如今却反被其所伤。
光羽癫狂地大笑起来,施力将其生生折断,哗啦啦抛到云中月二人的面前。
看着云中月,她露出一个恶毒的笑,“云中月,你呀,这一生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爱的人死在眼前。
“这是我赐予你的诅咒,是你永生永世都无法解除的诅咒。”
苏望星松开了云中月,慢慢退离一点,她垂头看了看自己心口的大洞,然后徐缓地抬起搭耸的头颅,对上了云中月绝望的视线。
“望星……”
“阿月……”苏望星深深地凝视着他,她看到自己在他剔透的眼瞳中露出了一个支离破碎的微笑,她抬手捧住他的脸,轻声说:
“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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