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章 入秋夜更声
断崖,深不见底。
暗幽幽的雾气,如染了墨一样,弥漫着四周。最后,摇晃着铁索,发出铮铮响声。
两道铁索,便如有人,使劲摇动一般,左右摆动。可是,却看不见人。
这两道铁索,足够长,也足够粗。相距二十丈,连着另一个断崖。
只要不把眼睛闭上,便会看见一道,高有五丈的大门。充满神秘与恐怖气息,时不时就会自动打开。
发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响声。可是,见不到人。
只会听见,门的那一边,传出一种空灵的声音。这种声音,没有人听过。总之,便也是没有一人,能形容出来。
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人,曾踏足过这里。
于是,它有了一个名字,地狱门。
……
……
……
这一年,秋天。
这一夜,秋夜。
张望月睁着眼睛,躺在床上。看着半开的窗户,听着窗外轻风拂过声,心绪变得极为平静。
头脑之中,滑过今日白天里去过的酒家。感觉到,有点不适。
于是,张望月长呼一口气。
“呼……”
呼声漫长,正当换气时,耳边便听到。隔着篱笆院子的那条长街,传来了打更声。
“当。”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当。”
打更人的声音,渐渐变得弱了。甚至,有一些奇怪。
他只喊了一声,便不再喊了。
张望月伸长了脖子,仔细听着。可是,就是听不到声音。
往日,以打更人的习惯,路过这所茅草屋时。会喊上三声,三声过后,才会听不到声音。
但这一次,张望月就听到了一声。
他感觉到不妙,于是坐了起来。刚一坐起,便有一把发着寒光的刀,发出破空之声,迎面而来。
张望月随即身子一侧,手一伸,夺过小莺手里的匕首。
说道:“你应该趁我睡着的时候。”
小莺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冷冷道:“你不像是,一个能睡着的人。我怀疑,你不睡觉。”
张望月玩弄着匕首,道:“所以,你便只能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出手杀我。而且,现在屋子里没有点灯,你便更有机会得手。”
小莺道:“没错。”
张望月笑道:“那,下次我睡觉……不,我现在就睡。”
张望月说着,把那个匕首放在了床沿上。身子一倒,躺在了床上。
一动不动。
那一点月色,洒将进来。刚好照在小莺的脸上。若是张望月没有记错,小莺今年八岁了。
她的脸,越来越往两边长。看起来,确实有些像那个使用虎头刀的汉子。
小莺目光,便是落在了那把匕首上。怔怔得看着,转过头,离开了。
见此,张望月暗自呼出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他睡得非常轻,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意识便会变得特别清醒。
这也导致他,几乎每次起床后,在短暂的时间里,都会显得特别没有精神。
但是,张望月觉得,他起床没有精神,并非是没有睡好的原因。而是,他下巴处的胡子,分走了他少许的精神头。
于是,在天刚刚亮。院子里,鸡圈里的母鸡开始欢舞时。张望月打开了房门,走到门外。
蹲在门边,用那把小莺送来的匕首,一点一点把胡子给乱了。
他感觉到,有点儿不一样。就像是吃了灵丹妙药,瞬间就有了精神头。
张望月站了起来,看着篱笆墙外的小镇。还在沉睡中,便轻轻得呼了一口气。感觉到,微微清凉。忽然,又来了一阵风。把院子里,那棵只剩下一片叶子的梧桐树,给吹醒了。于是,那片叶子,便如孩童一般,欢快得飞舞。最后,随着轻风,落向了隔壁老张头家的院子里。
老张头站直身子,伸出手,抚了一下头。把叶子拿在手里,随手一丢。那片叶子,落入地面。不停得往东面滚去。
忽高忽低。又似踩着风,忽然飘起。
越过一家家的院子。
直到,进入到霞光里。天边,现出一道红来。小镇又渡过了一个,叫人心惊胆战的夜晚。
张望月走近屋内,拿下挂在墙壁上的风尘刀。看了一眼,转身走到门外。来到墙角,弯身拾起先前断成一截一截的短木。他便把短木立放在,另一块大树根上。然后,站直身子。挥刀一砍,那短木便劈成两半。
快入冬了,张望月须得准备些柴禾。
刀落之间,短木砍了近半。这时,张望月感觉到,有一对眼睛在看着自己。当下,站直身子。看过去。
只见,篱笆之外。正有两位妇人经过。
是隔壁老张头的媳妇张氏,另一位便是张氏远房亲戚,称为表妹,名为李春蛾。
她二位,多日如此。一到天明,就会手挽着手,前往镇上赶集。说来奇怪,每次他们出发,都会经过张望月院门口。另外,她俩回回空手而归。
什么也不买。
可能是散步,或是没有银两。张望月在心底猜测着。那两人,便用一种瞧起来怪怪的眼神看着张望月。
张望月见到后,把手里风尘刀,用力往树根上一砍。昂着头,看着她俩。
于是,张氏与李春蛾。便似见到鬼一样,忽然加快脚步。
嘴里说着:“这个人,指定头脑有问题。谁家没事,把三个坟,埋在自家屋子后。还没有墓碑。三个土包立在那里,晚上时候,我都感觉风要凉了些。”
张氏说着,侧着头,看着她那表妹。眼神中满是惊恐之色。
李春蛾道:“姐姐,可小声点,别让他听见。他在看着我们,我们快走,快走。”
李春蛾说着,用力挽着张氏胳膊。
张望月听后,大喊一声:“有胆子的大点声啊,背后说人,算什么本事。”
于是,她两人,头也不回,身影渐行渐远。
张望月立在原地,怔怔出神。忽听到一声,惊天惨叫。似杀猪一般,恍若见到鬼一样。张望月便赶忙寻声望去,只瞧正是张氏与李春蛾消失方向。
这声音,是那张氏的声音。隔壁老张头,瞪大眼睛,望着同一方向。如愣住一般,忽得他似大梦初醒。
丢下手里锄头,奔向长街。
口里大喊着:“老婆子……老婆子……”
老张头迈着,蹒跚的步子。似跑非跑,似走非走。他的两只手,在面前胡乱挥舞着,似要抓住什么东西一般。
闻此,张望月跟着跑到长街。一路小跑,只片刻,便看到张氏与李春蛾,正站在长街一边。那里,已是有着,十几人聚在了一起。
长街另一边,卖牛肉汤的西施阿美,伸长脖子,遥望着。最后,她把手里勺子放下,也跑了过去。
张望月来到跟前,从人缝里瞧见,一个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老人壮年,纷纷议论,声音杂七竖八。却是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张望月又往前挤了挤,再看时。便是认了出来,是那打更人来福。
这时,老张头跑了过来。他弯着身子,大声喘气。张氏便看见了他,说道:“火急火燎的,赶着投胎啊!这不是你能看的,赶快回去,把门给我守住了。”
老张头笑着点头,说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说着,转过身,往回走了。
只看,有着五个人,正迎着老张头而来。
那五人还未到跟前,便大喊着:“谁死了?谁死了?”
他们脚步匆匆,挤过张望月,冲进人群。带头的守卫小队长李龙,弯下身子,查看死者来福。神情紧张,半天不声不语。
另外四人,便连连挥手,说道:“都站开些,都站开些。另影响办事啊。”他指着一人,“你干什么呢,把裤子给我穿好了,屁股都露出来了。你个傻子。”
傻子肥被守卫队的人,驱赶得连连后退。脸上却始终带着笑容,嘿嘿笑着。
嘴里念念有词,“门打开,有鬼来,人死了……门打开,有鬼来,人死了……”
守卫队的那个汉子,扬手要打人,大喝,“再敢胡说,把你送到司门,拔了你的舌头。”
傻子肥听到司门,蹲了下去。哭出声来。
守卫队的汉子,便不再搭理他,转过身去。
这时,有一位老者开口道:“唉,这镇子是住不下了,住不下了啊。”
另一位汉子便道:“阿叔,你守这镇子大半辈子了。说这话,是要离开这里吗?”
老者道:“我已入土过半的人,还离什么啊。我是说你们,再不走,都得死啊。”
他话一说,四下里,又乱了起来。
老者接着道:“只怪一年前的大火,烧了山庙,坏了风水。我们谁也跑不掉。”
他话音突然一断,四下里又安静了下来。
队长李龙站起身子,看着大家,目光锐利。
朗声道:“大家不要怕,我一定会保护大家安全。”
张氏道:“上上次,你也是这么说。可是后来呢?再一再二,不再三。这可是第三条人命了。再抓不到凶手,我们告到司门去。到时候,你李龙也吃不了兜着走。”
李龙转过头,看向张氏,说道:“大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出了人命,我李龙当是有责任。但是……”
张氏挥舞着胳膊,大喊起来,“喊谁大姐呢,喊谁大姐呢。”她说着,身子往前挤了挤。
以一种挑衅的身姿,嘲讽着李龙。
李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忽然大喊一声,“够了!”
他的声音,出乎意料。张氏便立在原地,停了声音,一动不动。似被吓到了般。
接着,李龙把目光,从张氏身上移过。看着大家,说道:“我李龙,首先对今天发生的事,感到自责。再次,我希望大家能团结起来,一起找出真凶。”
张氏听后,冷笑一声。
李龙对张氏的笑声,不以为然。说道:“小镇需要组织一个巡逻队,每天晚上,轮班巡逻。”
“听起来不错。”
“我需要有人参加。希望大家可以报名,每人一个月,可以拿到不错的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是个不错的钱。可是,没有人答应。他们所想,似乎和张望月所想一样。
便有一人,走了出来,说道:“就算巡逻,若真是遇到凶手。只怕也打不过啊。”
李龙道:“所以,我需要更多的人参加。每三人一组,每晚两个轮班。这样一来胜算就大了很多。日常时候,我会亲自对你们,进行训练,传授功夫。若是谁抓到凶手,我还会选他为守卫队的成员。光宗耀祖。”
他说完,看着大家。
四下里安静。
忽然,大家再次议论起来。一位年轻人走了出来,“我参加。”
李龙面带笑容,点了点,又问:“还有谁?参加的,都走到这一边来。”
只看,还有是人犹豫。不过,人已经过去了一半。
“我也参加。”
西施阿美竟然也参加,这让张望月有点儿,想不到啊。
“阿美参加,我也参加。”
“哈哈哈哈……人家阿美,可是有心上人的。就你这德行,人家可看不上你。”
他没有说话。
阿美也似没有听到,于人群里,目光锐利。张氏却是白了一眼,满脸不屑。
她道:“才三两银子,还不够到绣针楼买一块云锦布料的。一帮穷寒酸,想钱想疯了。”
她眼一瞥,看向别处。
李龙忽然开口,以一种不相称的年纪,去喊张氏为张妹子,他道:“话不能这么说,我们都是为了大家的安全。三两银子,不过是意思一下。若真的抓到凶手,还怕少了银子吗?何况。”
他停了一下,转过身,看着死者来福。说道:“我想,谁也不愿意成为下一个来福。没有死因,找不到线索,无故死亡,可疑。所以,我们只能靠自己。”
他转过头,脸上多出一丝,本该四十岁有的勇气,开口道:“山庙镇虽然小,但是没有一个贪生怕死之人。”
他说话时,句句有力。又看向张氏,“张妹子要是害怕,就回家吧。”
最后一字,他又放长了声音,似想让所有人听见。
傻子肥又突然跳了起来,傻笑道:“回家,回家,回家找娘。”
张氏便看向傻子肥,冲上前,挥手就打。只拍了一下他,傻子肥便哭出了声。紧跟着,又大声哭起来。
人们却以傻子肥的哭声,来当自己取乐之事。哈哈大笑起来。傻子肥却是抬起头,看着张望月。眼里有着一丝委屈。扁着嘴,忽然破口大哭,哭声震天。
旱雷。
张氏不管不顾,挤出人群,对着所有人,骂道:“一群疯子,一个傻子,去死吧!”
这一次,张氏又是空手而归。
张望月抬起了头,看到太阳照到头顶,便知道时间不早了。心里有想离去的想法。
那个叫李龙的,却在后面喊了一声,“张阿牛。”
张望月停下步子。没有回头。
李龙道:“你不参加吗,上一次你可是一拳就打死了一只野猪。你力气不小,若是参加的话,大家胜算就更大一些。”
张望月没有理他,迈出步子。
李龙又喊道:“你考虑一下啊。”
张望月没有想到,自己又停了下来。
李龙接着道:“上次你说篱笆院的事情,我已经和司门说了。你也知道他们,不太愿意对我们花太多的银子。若这次能抓到凶手,你的篱笆院不仅能焕然一新。前程更是无忧。”
张望月听着,感觉到李龙在努力。便回道:“回头再说吧,我还有别的事情。”
李龙没再说话。
张望月走了,身后声音,变得越来越微弱。渐渐得,便什么也听不见。
事实上,张望月也感觉到一丝不安。七天里,小镇上连续死了三人。而且是无特征死亡。
看起来,就非常奇怪。
最主要的是,三人没有必然关系。那么,凶手为什么杀人?这背后,究竟是为什么。
但,张望月可以肯定,自己就算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出来。于是,便呼出一口气,不再去想这件事。
张望月停下步子,打开篱笆院小门,走了进去。
他弄了四碗稀饭,自己先喝了一碗。剩下三碗,便把两碗放在桌子上。最后一碗,拿在手里,走到隔间里。
看着躺着不动的周蔷薇,张望月停了一下。又迈出步子,走到跟前。给周蔷薇喂下稀饭后。张望月把周蔷薇扶到椅子上。便是推着周蔷薇,取下墙角放着的酒。出了门,来到屋后。
张氏口中的坟墓,便出现在张望月面前。
张望月停下,拿着酒,走到跟前。把酒洒在地上,说道:“老周,你说有没有可能,地狱门就在我眼前,只是我看不到?”
说完。张望月停了一下,看向屋后那一条河流。又道:“或者在河在那一边,又或是在河里。”
老周没有回答张望月这个问题,而张望月似也不指望,老周能回答。
便又对着另一个坟墓,道:“你的女儿没有死,你放心,我一定会让她恢复。还有另一件事,你的孤灯剑阵,有一点奇怪。”
说着,张望月笑出了声。他像是能听到,坟墓里的周志正在说话。
便又道:“放心吧,我肯定能胜过你。”
最后,张望月看向最边的坟墓,只是看着,没有说一句话。直到转过身,才道:“你们师弟兄三人,好好聊一聊吧。”
话音随风去,几片树叶飘落。落到周蔷薇头上,张望月走到跟前,把那片叶子拿在手里。
枯黄的叶子。
张望月怔怔得看着,似清晨那片。但张望月知道,其实不是。
他的目光下垂着,才瞧见周蔷薇的嘴唇动了动。见此,张望月立马把手中叶子一丢,蹲了下去。盯着周蔷薇看,问道:“你想说什么?”
张望月在等待着。
这一年的岁月里,周蔷薇就如植物人一般。张望月用了各种药材,也寻了难以一遇的名医。都是无效。
今日见周蔷薇微有好转之象。心中喜欢又激动,他多么喜我希望自己的努力,可以起效。
然而,那嘴唇,只动了一下,便再没有动过。一种失落感,又涌上了张望月的心头。使张望月默然无声。
他慢慢站了起来,走到椅子后面。把手搭在椅背上,往前轻推。便按照,先前的路,回去了。
刚转过墙角,张望月自然抬头。
心中一震,立刻松了手。跑了过去,手一伸,夺过李阿凤从树根上拿下的刀。
李阿凤身子一阵,往后退一步,双手抬起,护着自己。低头,颤抖。目光斜视,立在原地,如一棵风雨欲倒的小树一般。无可依靠。
张望月伸出手,想去拍一拍她的头。但是,她躲开了。那只手,便在空中停了片刻。张望月把手收回。
轻声道:“危险。”
张望月又把头低下,面对着面,拉长声音,“危……险……”
她或是听懂了,又或是出于好奇,把目光缓慢移向张望月。胆怯地看着。她猛然大叫起来,张望月心中一紧,身子往后一仰。跟着,李阿凤跑向屋里。
只听扑通一声。
有些像是青蛙,扑到了河里。
接着,又传来小莺的声音,“那是我的床。”
张望月听着,很是无奈。小莺这女孩,时而杀意浓厚,时而天真活波。有里而,透露着一股邪气。
看着这样的小莺,张望月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感觉很不错。
于是,张望月迈出步子,走到周蔷薇跟前。把她推进屋子。
看到,李阿凤果然是躺在了小莺床上。而小莺则是坐在了李阿凤床上。暗自发呆。
她看张望月走近来,目光又故意,转向别处。张望月皱眉,知道小莺不愿看到自己。可是,也没有办法。
便如小莺一样,不理不睬。
转到门后,又把风尘刀挂在了墙上。
然后,张望月把周蔷薇推到隔间里。又走了出来,打开抽屉,从那个灰色的蛇血雷本下,拿出三枚铜钱,抓在手里。又用另一只手,随手把抽屉一送,给门上了。
走到门口,张望月停下。
说道:“哪也别去,把门守住。若有陌生人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小莺没有理张望月。
张望月走到门外,又道:“我会给你带豆花糕。”
说完。
张望月走出院子,又用一根绳子,把篱笆门给系死。看了一眼,面临倒塌的茅草屋,怀着心事。走向长街。
不多时,临近傍晚。张望月停下步子,伫立在祥辉酒家门口。抬起头,看向二楼。走了进去。
一进到屋里,张望月便闻到一股酒香。他掩了掩鼻子,顺着楼梯径直往二楼。
店小二见后,连喊带招呼,也未能阻止,张望月的脚步。
张望月便像是,一个穷汉子,遇到了讨债人一样。远远避开了店小二。
走到靠窗地方,张望月坐在一张,无人的桌子边。仔细听着,台上那位老者讲故事。
只看,老者喝着茶水。稍缓片刻,才道:“你们猜怎么着?”
茶客们问,“怎么着?”
老者瞪大眼睛,压低了声音,“死啦,都死啦,整个镇子的人都死啦。”
听后,张望月苦笑一声。果然,没错。这个结局,和张望月想到的一样。
茶客大呼一声,“那到底是谁杀的镇上人?”
老者顿时来了精神,神情一顿,说道:“没有人知道,因为没有人见过。”
茶客道:“你说的地狱门,是你胡诌的吧。”
老者瞥了一眼茶客,说道:“唉,不能这么说。句句属实,我听说啊,他们的人就住在山上那座破庙。有胆子的,就去看一看啊。”
没有人说话了。
老者脸上,泛起笑容,又道:“你们知道地狱门,为什么要杀光所有人?”
茶客低头,似在思考,然后抬起头,道:“照你这么说,地狱门与镇上的人,无仇无怨。”他摇了摇头,“没有理由,要杀光镇上的人。”
茶客刚一说完。
老者大喊一声:“错!地狱门代表了什么?代表了恶。”说到这里,老者停了下来。他的话,并未说完,甚至像还有很多没有说的。
茶客问道:“后来呢?”
老者道:“后来。”他顿了顿,“后来……”
他把最后一字的音,拉得特别长。他那只不由自主的手,伸顺着桌子,摸在了铜盘上。神情自若。
茶客哗然,大骂起来,“老不死的,这才刚开始,就要收钱啊。”
已有茶客起身,“走了,走了。”
老者皱眉,赶忙喊道:“都给我站住,谁也别想走。”
老者放出了狠话,但是,茶客门似对老者知根知底。
于是,老者的恐吓言语,他们便是没有听到一般。纷纷挤下了楼。
老者呆立原地,恍若失了神一样。一屁股坐到椅子上,身子随之一靠。
懊恼道:“白忙活了,白忙活了。”
他时刻重复着,同一句话。如梦呓。
张望月却是没有起身,他一直在看着老者。见只剩下二人。便大声清了声嗓子,发出老者能够听到的声音。
那老者也抬起了头,他看到张望月时,眼睛放出精光。但下一刻,那精光便又变成了失落。
就像是遇到了张望月,是一件不幸的事。
老者叹息道:“张阿牛,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张望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站起,不停得鼓掌。
老者脸上,现出疑惑。他不明白,张望月是何用意。
张望月便边鼓掌,边走向老者,才开口道:“今天,人都走了。只怕明天不会再有人来。”
张望月说着,脸上还带着笑容。
那老者的脸,却是沉了下去。他盯着张望月,问道:“什么意思?”
张望月伸出手,说道:“别动怒,我是给你送钱来的。”
老者听到了钱,脸色才缓和下来。但是,下一刻,他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脸上,出现一抹不信任的神情。
他说道:“你也有钱?”
张望月道:“当然有。”说着,张望月从怀里,拿出一枚,看起来极其珍贵的铜钱。
小心翼翼得把手张开。
老者伸长了脖子,盯着张望月的手。
直到手掌开打,那枚铜钱出现在老者眼里。老者的脸上,又立马现出嘲讽。
他似开玩笑地道:“这要是,放在三十年前。你已经从二楼摔下去了。”
他用着一种,不可怀疑的语气说着。眼里隐隐露出一股杀意。
笑里藏刀。
张望月感觉到一丝不妙,准备把手收回时。老者的手,已经伸出。
只看他两指一夹,那枚铜钱,便到了他的手里。然后,他的手,如长蛇游走一般,经过胸口时。铜钱便到了他的怀里。
老者把身子,再次躺在了椅背上,说道:“不过啊,现在老了。”
他语重心长,故做认真。开口道:“说吧,有什么事。不过,我可告诉你。不要对我说,你只想听个故事。”
张望月点头,“没错,我就是听故事。”
张望月的答话,似乎超出了老者的预料。尽管老者提前做好了准备。可是,仍旧脸色一变。
极其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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