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聂小倩
嫦娥像是用冷玉做骨生成的美人,手指在黛玉颊上划过,留下一阵透心的寒。
“我不能直接告诉你,这是玄女娘娘和王母娘娘打的一个赌,我若提前告知于你,岂不是毁了盟约。”
“赌?”黛玉一脸诧异,抚摸玉兔的手都缓了三分,迟疑道:“赌的可是我?”
嫦娥摇摇头,再看黛玉时已是一脸笑意,“赌的是三界众生为鉴,看一对痴男怨女能否埃过凄苦,耐住寂寞,守得云开。赌他们的初心是否坚定,赌决心是否屹立不倒,赌还能否再续前缘。”
广寒宫空旷,嫦娥的一番话在玉树中几番回荡,再结结实实的入耳,黛玉心微微痛,暗自回味几句,总觉得冥冥中似是在指向一个方向,一个她不敢想的方向。
嫦娥也不再多言,玉兔从黛玉的怀里跳了下来回到嫦娥怀里,沉浸思索的黛玉丝毫没注意到嫦娥脸上的笑意。
嫦娥呆在这广寒宫千年,千年来早就习惯了孤寂,偏偏那位昆仑来的小仙女就贪图她这里的清冷,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好友。
两人相处百年之久,百年来,她见过那小仙女的娴静,也被她偶尔顽皮的捉弄过,也知她生气时如何生动活泼。
天庭传言这位昆仑来的小仙女是最灵动的仙子,汲取了众仙优点,又融合了众仙缺点,可爱又可恨,但那人这般发呆痴傻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如今真倒是开了眼。
黛玉并未在广寒宫过多逗留,惦记着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自己又醉卧花丛,人间已不知是何光景,辞别了嫦娥仙子便匆匆下界。
幸有花魂指引,不消片刻就找到了聂政和梅三娘,二人倒是颇有商业才能,原本的醉仙楼被经营成了尚阳城最大的酒楼。
梅三娘还颇有兴致的在一边开了花月楼,收留了一批模样出彩的姑娘培养成清倌,这些姑娘或擅琴棋书画剑,或擅诗歌茶酒花,在尚阳城内备受好评。
黛玉才刚踏入花月楼就被众姑娘包围,众姑娘像是打量什么稀奇物件似的,把她上上下下瞧个仔细。
“姑娘可会谈什么琴?”一个抱着琵琶的青衫女子柔声问道。
“或者是擅长歌舞?”一个着粉色舞衣的姑娘端着手中的道具花篮,笑的堪比花娇。
“又或者擅长对弈?”
“可是会作画?”
有了前两个姑娘带头,后几位顿时打起了精神,纷纷把自己擅长的东西问予黛玉,她们本无恶意,只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出众的美人,欢喜的想要拉拢成姐妹。
黛玉只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来历,大多是停留在人间的怨鬼,或是家道中落的小姐,或是被负心人辜负的孤女,想来是三娘见他们可怜,想到了过去的自己,便打造了这样的花月楼。
“你们在这里这般闹着,小心我告诉三娘,三娘定要恼你们。”
楼上一个娇媚的女声响起,声音带着三分娇嫩,七分笑意,围在黛玉身边的几人闻声笑的更热烈,只当楼上恐吓之言是个玩笑话。
黛玉一抬头,正对上楼上的少女,少女一袭白衣,芙蓉一般的面容,纯净又带几分魅惑,那双眼睛状似桃花,却又非寻常桃花,眼尾轻微上挑,给她增了几分风情。
“姑娘可别搭理这个小赖皮,这是前不久梅当家刚收回来弹琴的,叫什么来着。”
“聂小倩!”
楼上的聂小倩一个翻身从二楼跃了下来,轻飘飘的在黛玉面前站稳了脚。
“你长得真好看。”
聂小倩认真的盯着黛玉,笑的满脸纯真。
“好姑娘,这儿还有几个姑娘不同你这种,莫要吓坏她们。再者你这般不注意身份,要是被什么人瞧去……”
抱着琵琶的青衫女子似是年龄稍长,刚哄完身边几个人类姑娘就来劝告小倩。
小倩吸吸鼻子,全然不听近心里去,周围几个见她年龄小,索性也就随她去了。
三娘打点好了生意,推着聂政就赶了过来,聂政还是头一次踏入花月楼,掩着鼻子在脂粉味里咳了小半天,被梅三娘一顿嘲笑。
“仙……姑娘,这次回来要去哪里抓人?”
聂政搓搓手,身后的赤红色重剑猛然现身,把正在摆弄手指的三娘吓了一跳。
“要死啊。”
梅三娘扬起兰花指对着聂政的脑门轻轻一戳,身子软的像一条水蛇,懒声道,“就你们臭男人喜好这种打打杀杀,要我说林姑娘还不如留在我们花月楼,让姑娘们好生侍候着,凡事让这呆子去做。”
黛玉笑着摇摇头,一路而来,周遭环境她自是查的清清楚楚,原以为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可就在和众姑娘交谈的时候,腕上的金铃却晃动了起来。声音轻微,可忽略不计,但她还是察觉到了。
想来在她下凡后,又有什么东西奔她而来。
门口传来了一阵嬉闹声,几个女鬼凑在一起说着什么俏皮话,还有个嗓门大的高声喊道,“梅老板,那个穷书生又来看小倩啦,你再不赶走他,生意可就没得做了!”
门口几位姑娘顿时笑成一团,混着那个叫小倩的姑娘笑骂声,热闹的像是园中开的争相斗艳的花朵。
聂政最厌这莺莺燕燕欢笑的声音,皱眉道:“你这里太吵了,姑娘不如住在醉仙楼,我给姑娘留了最好的房间。”
“打住,打住,”梅三娘上去环住黛玉的细腰,声音如水,“你一个臭男人哪懂得照顾姑娘,姑娘还不如先住在花月楼,我挑两个机灵的照顾你。”
黛玉惦记着金铃的动静,再一想,花月楼里可是住了大半女鬼,问题兴许就出在这里,遂点点头默认了。
梅三娘顿时一阵得意。她原本与聂政合作经营醉仙楼,生意正好,两人却多次被误认成夫妇,聂政这人又时时追着人澄清,恼的梅三娘在不远处单开了花月楼。
花月楼起初靠着三娘的歌声打出了名声,而后阴差阳错的结识了一众姐妹,生意倒是越发兴旺。
直到一天夜里,遇到了上门求收留的孤女聂小倩,小倩独特的气质融入了她独门琴音,让人只想沉浸在一片醉生梦死之间。瞬时,小倩成了花月楼最火的姑娘。
小倩正依靠在花窗上看着花月楼下痴痴守望的书生,丝毫不知道梅三娘已把她的生平转给了黛玉。
她惦记楼下的书生许久,楼里的姐妹们原打趣那里有个呆子,傻傻的在候着什么人,小倩玩性上来,和众姐妹一起几次捉弄书生,他也不恼,倒是始终和姐妹们保持距离,唯独后来,她凑过去戏弄一番,倒是见这书生急的涨红了脸。
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男人,还是头一次见生的这般俊朗的书中,小倩便对他多了几分在意。
这书生也稳重,从不踏入花月楼半步,就站在对面的酒馆门口,冲着小倩所在的窗子,一站就是许久,被梅三娘打趣这人要成了什么望妻石。
小倩几次脸红的恼她,心里也随着那几句话越发在意,逐渐也寻到了书生的规律,每次他还没站在那里,她倒是先生出了期待。
久而久之,若见不到书生,她反而还有几分怅然若失,直到书生再次出现才有了精神,被楼里众姐妹笑言这小倩是被书生勾了魂。
三娘七窍玲珑,小倩的心事自然瞒不过她,她有心让小倩得以善终,却也深知阴阳两隔,即使相爱又能如何,遂也几次暗中劝告书生离开此地。
可任她百般劝告,甚至用银两诱惑,说媒吸引,甚至拖来聂政现形恐吓,可还是拦不住书生的痴意,遂后也就罢了。
黛玉推开窗户,正好看见对面书生,那书生眉眼俊俏,衣着朴素,自带一股书生气,瞧着就像是个良人。
黛玉稍一侧头,便看见隔壁窗后探出半个身子的聂小倩,只是……她的眉眼里倒是没有三娘所诉的欢喜,远远望着书生反倒多了几分忧愁,眼角处似有泪痕。
如此情景竟有几分熟悉,黛玉眉头轻皱,在脑海里反复搜寻,却始终只有一片混沌,像是被刻意抹去了痕迹。
黛玉抬手轻轻按着太阳穴,手腕上的金铃却突然响了起来,起初只是轻微的晃动,紧接着三个金铃在腕在一阵剧烈碰撞,用仙术才勉强控制住。
再一抬头,隔壁窗前的聂小倩消失了,楼下的书生还站原地。
阳光下,书生的影子却比常人长了几分,尤其酒馆的伙计站在身侧时,两人本是一般高,书生的影子却长了伙计大半。
黛玉一抬手,一片花瓣顺风飞下,正好落在书生发上,书生恰好抬起头,正对上黛玉探究的双眸,影子顿时恢复正常。
花月楼外却又一团黑气,慢慢环绕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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