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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鬼市(玄玦)


在天上,黛玉和兼美仙子自来便没什么交情,唯一的联系也不过是两人都有个共同好友——降霜仙子熙凤,过去降霜仙子爱热闹,时常在宫里组建聚会,时日久了,也能勉强交谈。

        她只知道这兼美仙子是警幻仙姑的妹妹,也曾被迫下凡历劫,成了宁国府里薄命的秦可卿。

        兼美仙子的书卷正看到热闹的一段,人间的小公子痴痴等候心上人多年,在即将表达心意之时,却被天神降临惩罚,好好的有情人成了苦命鸳鸯,被迫在俗世里几经周转,盼一个回眸。

        她看的如痴如醉,心也随着书中的痴情女子升腾跌宕,好似和她共命运。

        冷不丁一瞥,正看见站在云层中间的绛珠仙子,微微一愣,丢下手中的书便站了起来。

        “绛珠仙子怎么会来这儿?”

        黛玉颔首示意,面上带着几分她最厌弃的客套:“只是有些困惑,听说警幻仙姑的太虚幻境最能帮人解惑,我便过来打扰。”

        兼美仙子看看四周,几个小仙娥正在忙着手中的差事,无暇顾及她,这才放下心来。

        “不瞒仙子,姐姐现在不在宫里,仙子若是要解惑,不如看看当下。”

        “当下?”

        黛玉皱眉,再看兼美仙子期待的表情,心中隐隐有了一个荒唐的想法,于是便顺着话头试探下去:“若是当下扑朔迷离,真真假假教人自顾不暇呢?”

        兼美仙子脸颊边露出一双浅浅的梨涡,眼睛里似是蓄了一池春水:“仙子是聪明人,又怎会自顾不暇?无非是被什么遮蔽罢了。”

        黛玉心微微一沉,不动声色的看回去。

        兼美仙子却从地上捡起刚才所看的书卷,像是和老朋友对话一般,娓娓道来。

        “恰好我今日读书,正好读到神仙干扰人间情爱的故事,故事里的痴男怨女坚守着不被人看好的执念,天神介入又如何,他们还是能破开云雾,见最后的那层真实,这样的故事很傻对吧,可也很真实不是吗?”

        兼美仙子的声音极轻,像是午夜梦回时分情人之间的低声呢喃,凑在耳边一字一句的,把所有能想到的,全部交付了出去。

        黛玉莞尔,眉眼舒展开,又转为平日里仙界楷模:“兼美仙子博学多识,连这种文章也能有此等领会,受教了。”

        兼美仙子面若桃花,眼波流转,不再言语,但万千想要叮嘱的话语,尽在眼睛里宣泄了出去。

        黛玉轻叹一声,转身离去。

        他们二人没有告别,好像今日绛珠仙子来袭不过是一个不引人注意的插曲。

        兼美仙子的书不小心跌落在地,连带着她的万千心思全部挥洒出去。

        她也想要和其他人一样,或者就像方才的绛珠仙子一样,敢于和天庭抗衡,可她的命数自来就由不得自己,那太虚幻境与警幻仙姑相连,自千年前,王母娘娘决心借薄命司压制天庭众仙,警幻仙姑便成了那个掌权之人,而她,作为警幻仙姑的妹妹,自然第一个成了献祭这薄命司的仙子。

        那落入薄命司的几位仙子都在念命运不济,可没有人知道,她才是第一个承受薄命司众苦的人,只是这样的话,她无人能说,又或者,即便是说出去,也会成为三界中的一个笑话。

        兼美仙子抬头看着黛玉下凡的身影,在心底默默的为她祈福。

        如今,她身兼太虚幻境副司,又囿于这薄命司,命数紧密相连,再也逃不掉了,她唯有把希望压在别人身上,只有期盼着那个仙界头号人物,能为天庭的一众女仙,寻到真正的自由。

        黛玉落入鬼市的时候,又是灯火连片之时,刚一落脚,就见小白喝的醉醺醺,在小鬼的包围中,啰里啰嗦的讲述着彼岸花的故事。

        小白一抬头,正对上站在一片红灯笼前的绛珠仙子,红光给她披上了一层暖意,小白虚虚的抬起手,指向她的方向。

        “呐,黄泉路上的彼岸花,就像她这般模样。”

        黛玉闻言一阵好笑,她又不是没见过彼岸花,那般浓艳的红,那般孤傲和泼辣,又怎会是她呢?

        倒说起来,黄泉边的黄茵姑娘还真有些和自己相似。

        小白身边尽是什么孤魂野鬼,连入鬼门关的资格都没有,听他那样形容,便下意识的瞧着黛玉看过去,几十双眼睛齐齐的看向她的方向,饶是黛玉心性再好,也是一阵懊恼,上前揪着小白的耳朵就把他从高台上扯了下来。

        “多久不见,你都开始寻我开心了?”

        梅三娘不知从哪个地方出来,手里摇着一把折扇,云淡风轻道:“小白现在可了不起了,城主近日心情不佳,他可倒好,老虎不发威,这猴子在这称起了霸王,天天在这说书,也不怕有朝一日……唔。”

        小白慌忙的捂住她的嘴,急的三娘拿起折扇就抽他。

        小白急道:“可别说了,这要是被什么人听见,我这就是怠工了。”

        “亏你还记得。”

        黛玉笑骂一声,示意小白放过三娘。

        小白被三娘的一番话唤的清醒,这下再看眼前的仙子,才又想起了正事,关切道:“仙子去了哪里?一走就这么久,后院的桃花都开了。”

        黛玉一愣,竟忘了天上一天,人间一年的说法,如今一去这么久,那人岂不……

        来不及细想,黛玉转身就随着记忆往后街方向奔去,小白急急的跟在身后,大声念叨着什么,但心急的黛玉根本没有听进去。

        随着记忆走到当初的位置,哪里还有当时的小房子,全然被新开的铺子所取代。

        原本那里是他埋酒的地方,如今变成了一个吊死鬼,拖着长长的舌头在卖花绳。

        心越来越乱了。

        黛玉抬起手,轻念口诀,只好用花绝寻到念钰身形,她再也等不下去了。

        可手指还没有张开,便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握住,腕上的那串金铃随着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手的主人力气极大,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被主人用力拉扯过去,后背撞进了一个滚烫的胸膛。

        她微微扬起脸,那个人恰好低下头看向她,四目相对,眸光闪烁……

        她脸上不自觉的染上一抹绯红,本想低下头,可思来想去,又猛地转过身,胳膊轻抬,一双藕臂顺势挂在他的脖子上,她再轻踮脚尖,试着和他对视,可他太高了,索幸他格外配合,顺着她的动作弯下了腰。

        这下,她更彻底的看清了他眼里的欢喜,那墨绿色的眼眸,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他们坐于云层看到的极光。

        黛玉轻轻笑了,眼底好似藏有波纹,一层层荡漾开来。

        可维持没多久,他好像并没有很开心,甚至别扭的转过身,不再看她。

        黛玉不明所以,欢喜的凑过去轻轻拉住他的手,他却没有回握回去,反而有些躲闪。

        “怎么啦?”

        他不过来,黛玉就主动转过身,轻轻跳到他面前,仰头看向他,目光直直的,他避无可避。

        “这才多久没见,就不认识我了?”

        分明是玩笑话,她眉眼含笑,语气却是刻意说了三分悲哀,好像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他指尖动动,聪慧如她,早就发现了手心里那个不安分的尾指,心里笑的更开心了,面上却收了笑意,先发制人:“我艰难的赶回来见你,你竟然这样对我。”

        眉眼下垂,有几分泫然欲泣的感觉。

        念钰当场便急了:“我不是,我没有……”

        声音有些急切,可不管是如今的念钰还是当初的玄玦,都并非是擅长言辞之人,三言两语,皆被绛珠仙子吃的死死的。

        “那是什么?”

        那女子还佯装着一副悲伤的表情,灯光映衬着她的眉眼,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然觉得她的眼睛红了。

        心里发出一声喟叹,他低头,却不好意思看向她,只得强迫自己转移了视线,良久才听到一声低喃:“我可能,不清醒了。”

        “什么?”

        她继续装傻,可心底已经模糊寻到了答案,心中那只雀跃的小鲤鱼,好像下一秒就可以越过了龙门。

        他再也忍不住了,转过身,给了一个背影,闷声道:“你离开那么久,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他?”

        黛玉回头,正看见身后一脸无辜的小白,无奈的笑了。

        “玄……念钰,你这是吃醋了?”

        却没有听到回答,那背影顿了片刻,步履慌张的离开了。

        没走半步,身后便传来一串少女的轻笑。

        念钰…步子微顿,却克制着没有回头,心头涌上了一种怪异的情愫。

        吃醋……

        这是什么?

        还是第一次听闻。

        黛玉并没有追过去,打趣到此为止,她太了解玄玦了,这人表面上装的正经,实际上就数他小心思最多。

        可她呀,一点也不讨厌他这样。

        回身,笑的一脸窘迫的小白主动走过来,眼里满是讨好。

        “好仙子,我是不是来错了?”

        黛玉抬抬眼,给了他一个自行猜测的眼神。

        小白吸吸鼻子,学着鬼市里市井小流氓的模样拍拍黛玉的肩膀。

        “仙子别担心,城主可惦记你了,这不,你刚离开,他便命人收拾了白塔出来,可仙子离开的太久……”

        话还没说完,念钰不知又从何处出来,急急的拉着她的手转身就走。

        黛玉怔怔的看着两人相缠的手,再看看小白惊讶的模样,无声的笑了。

        嘴里却娇声抱怨:“哎呀,你这是要干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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