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洪灾
二皇子派来的人一无所获，但整个太守府都被一把火烧了，想也是留不下任何证据，就急忙离开。
过了两日，传旨公公和新的筠州太守一同到来，组织起太守府的重建。
对于这场火灾，给出的说法是仆人用火不当，太守府的众人吸入浓烟昏迷不醒，无所作为，导致火灾蔓延，人口一个不留。
而周围的百姓苦太守已久，更是冷漠以待。
皇帝听闻此事后叹息摇头，感慨太守全府之人葬身火海，评价他自作孽，不可活。
江澄瑾此行，任务圆满完成。
他的事迹传回京城，这个曾经待在冷宫中的弃子重新进入大众视野，声名大噪。
皇帝大喜，命他早日回京，若能赶到，还能给他办一个生日宴。
江澄瑾一行人动身回京的当日清晨，却突然传来了隔壁温州发大水，涨洪灾的消息。
深秋时节涨大水是极为难见的，因此温州毫无防备，堤坝很快被冲垮。
现在，已有数万百姓无家可归，温州游民数量大增，各种物资与安防压力倍增。
温州太守忙得焦头烂额，只能派人来向筠州求助，哪怕筠州同样灾害频生，物资缺乏。
温州使者来报时，江澄瑾正好在新太守的临时府邸与他告别，因此也听到了这则消息。
可以说，温州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稳定大局，安抚民心的人。
江澄瑾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他当即令随行公公先行回京，将情况告知皇帝，请皇帝原谅他暂时不能回京。
随即，江澄瑾又从慕昭在与温州相邻的各州的店铺之中支取了许多钱财，带上初三初四一行人赶往温州。
温州。
若说筠州只是贫瘠之地，那此时的温州称得上是龙潭虎穴，万丈深渊。
呼啸的河流穿城而过，四周都是破裂的房屋碎片，偶尔有难得的空地，早已扎起营帐，里面躺着疼痛□□的病患。
木头飘在水面上，水中混浊不清，攒着泥土和沙砾，稍不注意便会被划破肌肤。
江澄瑾止住了马，在不远处看到一个小女孩即将被迎面冲来木头撞到——
他瞳孔一震，当即从马上飞下来，足尖在水面上轻点一下，将小女孩拦腰抱起，来到了一处干燥之地。
看她仿佛丝毫不知道水中的危险，江澄瑾教育道：“你怎么进水里去了？水里很危险，你家人呢？”
小女孩泪眼汪汪地说：“哥哥，爹爹留给我的玉佩掉进水里了。”
江澄瑾微愣。
原来是一个留守在温州的孩子。
对于这类孩子来说，玉佩便是她爹留给她的一个念想，在她心里可能早就成为了她爹的象征。
江澄瑾摸摸她的头，安慰道：“哥哥给你找，好不好？”
小女孩擦掉眼泪：“谢谢哥哥…”
江澄瑾转身走进河里，水流湍急，玉佩可能早就被冲走了，但他仍不死心：万一呢？
寻找过程中，江澄瑾的手被划伤了一处，他想到小女孩对那枚玉佩的感情，就没有在意手上的伤口，依然伸进水里摸索。
姐姐说过，作为一个君王的第一准则，就是一定要爱护自己的百姓，爱民如子。
天空阴暗，逐渐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江澄瑾顺着河流流向往下找，居然真的看到了一枚玉佩。
算他运气好，玉佩被冲到这里时，一块大石头挡住了它，两边水流流速差不多，因此玉佩被滞留于此。
江澄瑾眼眸微亮，连忙加快脚步往前走去，眼瞧着他伸出去的手即将碰到那枚玉佩——
某一边的水流突然变大，打破了两边水流的平衡，导致玉佩“唰”一下被冲走，很快就漂出了很远。
就差一点点了…
江澄瑾皱着眉，不信邪地想要继续跟着往下游游去，却突然被一只纤细的手拉住。
随后赶来的慕昭拧眉看他，她抹了把湿掉的鬓角，训斥道：“你知不知道水流有多危险，不要命啦！”
“姐姐，玉佩飘走了…玉佩对一个小女孩很重要，我得帮她找回来。”
江澄瑾回头看她，轻轻解释。
慕昭又使力将准备再次走向下游的江澄瑾拉住，语速极快地说道：“我是教过你要爱民，但你要爱的是大多数，你要保证的是大多数人的利益！”
“而不是在这里，承担极大的风险，帮一个小女孩找她的玉佩。”
“再说，水流速度有多大，你在水里走路的速度又有多快，你赶得上吗？”
“你找了多久了？从刚才的位置到这里，至少一柱香的时间吧，你知道这一柱香的时间你能做什么吗！”
看着江澄瑾不服气的表情，慕昭继续说：“是，玉佩对她是很重要，可是你知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等着你去当主心骨，还有多少受难的人等着你的帮助！”
“做事前，首先要考虑考虑做这件事的成本与后果！如果只凭着一腔热血，你就只能给别人添乱！”
她的话越来越直白，也越来越犀利，江澄瑾听着听着就红了眼，他反驳道：“难道就要为了那一群人，牺牲这个女孩吗？”
慕昭摇了摇头……
当初还觉得江澄瑾有帝王之风范，现在来看，他有了明君的宽仁，却没有一份帝王该有的取舍智慧与理智冷静。
她不欲再与江澄瑾多言，冷冷转身：“跟我回去。”
江澄瑾转头看了眼玉佩，视线中只剩下奔腾向前的水流，哪里还有玉佩的半分影子？
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慕昭走回去。
手上的伤口此刻开始疼，他不理解姐姐刚才为何如此生气，更不理解她的理念为何如此冷漠，心中的委屈渐渐冒出来。
在回到小女孩所在地的不短距离中，两个人打了冷战，都没有说话，江澄瑾抿着唇，第一次如此恼怒姐姐的行为。
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小女孩依旧在原地等待。
只是她站不住了，就蹲下来，双手抱着膝盖，一双眼睛期期艾艾的看向慕昭与江澄瑾的方向。
江澄瑾还未来得及上前，慕昭抢先一步蹲在小女孩的面前。
他顿时一阵紧张，心想姐姐难道要将刚才的大道理…对着这个女孩再说一遍？那也太残忍了。
谁知慕昭竟对那个女孩露出一个笑容，语气亲切：“你爹爹留给你的玉佩被冲走了，河流中危险，我就把哥哥带回来了。”
女孩此时知道河流危险了，懵懂地点头，说：“没关系。”
“真乖。”
慕昭揉了揉她的头，从怀中掏出一个玉佩：“我拿这个玉佩与你交换，如何？这样的话，掉进水里的就是我的玉佩了。”
女孩儿抬头看着慕昭，她点点头，接过玉佩：“这个玉佩真好看…谢谢姐姐。”
慕昭笑着起身：“没事，姐姐带你去安全的地方。”
女孩儿待着的这个地方已经比刚才小了许多，边缘都被水流给倾占了。
她一把将小女孩提起来，带她坐到了自己的马上。
慕昭让小女孩抓着自己的衣服，尽量趴在马上：“坐稳了。”
话音刚落，她双腿一夹，驾着马往前跑去，途中只略微转头看了江澄瑾一眼，淡声嘱咐：“跟上。”
江澄瑾被她的一系列动作震惊到，此刻表情复杂地骑上马，跟着往前跑。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三个人就抵达主城，这里的水要浅一些，并且四处都驻扎得有营帐，有人来来回回的忙碌着。
有的人躺在临时搭成的榻上痛苦嚎叫，他们多是下水救人，结果自己受伤了；
有的人跪在地上，给自己的家人乞求一口吃的。
这里的人都灰头土脸，神情疲惫。
江澄瑾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震撼人心的大场面，他从未想到原来看似太平的国家边缘还能出现这样的场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慕昭找到已经安扎下来的初三初四等人，将小女孩交给了其中唯一的女姓初五，随后又赶到江澄瑾身旁。
她刚才就注意到江澄瑾的手臂上有个伤口，看到他一点都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反而用手在水里四处乱划，就一阵来气。
慕昭走到江澄瑾面前，冷着张脸。
江澄瑾顺着慕昭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手臂上此时有些红肿的伤口。
他讪讪地将手臂藏到身体后面，试图萌混过关：“姐姐…”
“你还知道我是你姐姐。”
慕昭没好气地回复，然后一把将江澄瑾欲盖弥彰的爪子拉过来，拉着他走到包扎伤口的营帐处。
“坐下。”
江澄瑾乖乖坐下。
慕昭走到领取药材处，排了一会儿队，拿着东西走过来。
她低着头蹲下来，把江澄瑾的手放到自己膝盖上，转身拿了浸湿酒精的棉布，细致地擦拭他的伤口。
酒精遇到伤口，疼痛瞬间发作，江澄瑾疼得面目扭曲。
他知道刚才小女孩的事，是他误会姐姐，此刻有心缓和气氛，就撒娇道：“姐姐，痛……”
话音刚落，慕昭突然使劲一下，拿着棉布擦拭他伤口的最深处。
“嗷——”
慕昭抬头看他，嘲笑道：“现在知道痛了？刚才怎么没见你觉得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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