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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13章:元恺出了一回柜


第13章:元恺出了一回柜

        作者:天际驱驰

        见到母亲时,时倾不知怎么的,只觉得心头又酸又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自从在元恺嘴里,听到是母亲把自己“托付”给他的言论之后,时倾的心情便很矛盾,既想见到母亲,又怕见到母亲;既想向母亲求证这事的真实性,又怕从母亲嘴里听到肯定的答复。

        柴卓氏等儿子行礼之后,赶紧一把扶起,打量着,说:“你怎么瘦了这么多,精神也不好。”虽然客居王府,母子不能天天见面,但儿子是她命-根-子,儿子的每一个细微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

        母子两个在二门小花厅里坐下,下人送了茶水上来,时倾才微微垂头说道:“儿子近来喜欢夜读,觉得清静,所以精神才短了些,劳母亲担心了。”

        柴卓氏想要跟儿子说说体己话,见小花厅里还站着个小厮,便挥了挥手,示意他出去。不想那小厮竟站着没动,柴卓氏不得不开口道:“出去吧,不用在厅里伺候。”

        那小厮躬身回道:“我们小世子吩咐的,叫小的紧跟着倾少爷,半步不能离。非是小的不识趣,还请夫人见谅则个。”

        “哦?”“哦!”柴氏母子两人不约而同地对望了一眼。

        因是亲戚,她一向住在王府后宅。妇人们嘴碎,最喜欢搬弄口舌,说三道四,王府里发生个什么事儿,只要不是机密,用不了多久,就会在后宅传开。

        因此,随离被三爷打死,儿子住进嘉彧居,儿子跟小世子的风言风语,柴卓氏都默默地听在耳里。

        前几次,儿子来见她,身边跟着小厮,她并没有问过,只当是王府另外指派给儿子的小厮。

        听小厮说自己是小世子的小厮,柴卓氏若有所思,眉眼微微一挑,说道:“原来是小世子的人。”

        时倾则想得多些,在嘉彧居里,有了元恺的吩咐,没有哪个下人敢不敬他。

        这个小厮在主人摒退时,居然不肯退下,显然有所倚仗,而他的倚仗,明显不是小世子。那么,就只能是世子爷了!

        世子爷在自己儿子的院子里安排几个心腹耳目,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所以,世子爷要他住进嘉彧居,不光是派儿子来贴身监视,而是让嘉彧居的下人们一起来合力监视。

        柴卓氏不再理会那个小厮,像没事人一般,与儿子坐定后,像往常一样,开始跟儿子闲话家常。

        时倾以为母亲会问起小世子为了他殴打同窗的事,会质问他跟小世子的关系。

        前几次跟母亲见面,他便一直想问母亲,到底有没有把他“托付”给元恺。

        元恺再怎么言之凿凿,他总不死心,总想听到母亲的亲口否认,他们是相依为命的母子,他的母亲不可能出卖他。

        可是,求证的话,时倾一直没有问出口。一则,因旁边总站着小厮,不好问;二则,时倾怕听到母亲肯定的回答,又不敢问。

        在路上,时倾便想好了,如果母亲质问他跟元恺的关系,他正好借此机会,鼓起勇气问出来。

        可是,柴卓氏只问了儿子一些生活起居的琐事,并没有问起打架的事。时倾对母亲的问话,俱都如实回答。

        在说到自己搬去嘉彧居跟小世子同住之时,柴卓氏脸上,并无异色,看不出她是一早知道,还是觉得同住是理所当然,不足惊异。

        “亦或者,母亲真把自己‘托付’给了小世子?”时倾满腹酸楚地猜想。只有这样猜想,才能解释母亲为什么不惊诧“同居”,为什么不追问“娈童”的谣言?

        时倾也问了母亲一些日常起居之事,劝慰她放宽心,少劳神,好生保养,又细细问她日常药丸和随身药丸,还够不够服用,不要等吃完了才想着现配,得提前些日子准备着。

        时倾对母亲怀着一腔拳拳赤子之心,每一句都发自内心。母亲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直系血亲,不关心母亲,还能关心谁呢?

        柴卓氏经历了家族大劫,丧夫失子,寡居王府,寄人篱下,前路茫茫,她又长年思念亲人,悲啼不住,使她芳华早逝,尽管年纪比卓夫人小,不到四旬,却已生了白发和皱纹,看着,竟是快五旬的样子,比卓夫人苍老了一大截。

        时倾看着母亲一日日苍老,心头如何不痛惜?只恨自己不能天天亲自伺奉母亲饮食起居,膝下承欢,共享人伦。

        如果他能在母亲跟前日日开解尽孝,母亲必定不会衰老得这么快。可是他们客居王府,得守王府的规矩。

        母子俩个凑在一起,母慈子孝,唠唠叨叨的,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不知不觉天色黑了下来。

        眼看着二门该落钥了,柴卓氏才站起身,跟儿子作别而去。

        见过母亲,该问的,还是没有问出来,身边还随时跟着个小厮监视着,时倾越想越心烦,情绪低落地回到了嘉彧居。

        元恺已经先一步回来了,笑盈盈地迎在门口喊他:“小倾。”

        时倾没精打采地白了元恺一眼,不想说话。

        “五姨训你了?”元恺拍了拍时倾的手臂,劝道:“没事,改天我备份礼去见她,帮你分说分说。”

        见元恺情绪饱满,还颇为高兴,时倾反问道:“夫人没有训你?”

        “训了。”

        卓夫人听说了打架的事,难得的发了火,把儿子叫去狠狠敲打了一顿,一则告诫儿子,不要对表弟时倾动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免得坏了两家的亲戚情谊;二则训斥儿子不该为了时倾跟同学争风吃醋,打架斗殴,没的堕了身份。

        这一顿训,把元恺训懵了,他一直以为,他跟小倾的感情,是有父母之命的,才那么底气十足。听卓夫人的训诫内容,完全一副不知情的口气。

        元恺慌了,拼命申明自己对小倾一片真心真情,绝无玩弄亵狎之意。

        卓夫了听了儿子的申明,越发恼怒,在她心里,儿子想玩娈童,不是什么大事,把亲戚家的孩子当娈童,也不是太大的事,最多得罪亲戚,多加补偿便是。

        可儿子是断袖,指天立誓要跟另一个少年相守一生一世,这事情可就大发了。她就一个儿子,指着他传宗接代呢。

        月羲居里正闹着,世子楚英睿派人来传唤元恺。

        元恺满心忐忑地去了父亲的书房,做好了承受父亲一顿暴风骤雨般怒骂训斥的准备。

        结果,世子爷楚英睿甚是和霭可亲说了一句:“你打架的事,我听说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元恺赶紧分辩道:“是他们背后说小倾的坏话,说得那么难听,我气不过,才打了他们!”

        楚英睿听了,脸色一沉,问道:“他们说柴时倾的坏话,与你何干?若只为此,你动手打人,不但该罚,还该重罚。回头再把柴时倾杀了。”

        元恺大惊道:“小倾又不曾犯错,父亲为何要杀他?”

        “只是说几句柴时倾的坏话,便惹得你大怒失态,动手打人,说明柴时倾是你的死穴软肋。若是被你的敌人知道了,日后拿柴时倾来胁迫你,你必会方寸大乱。杀他,不是因为他犯了错,是他不该成为你的死穴软肋。这样,你才能少些容易被人拿捏的弱点。”

        对这个论调,元恺大不认同,问道:“成大事者,就该孤家寡人?若是有人拿母亲来胁迫父亲,父亲又当如何?”他亲眼见识过父亲对母亲的恩爱,难道母亲不是父亲的死穴软肋?

        楚英睿没有一丝迟疑地给出了答案:“我会为她报仇,让她死得其所。”

        元恺初初涉足王府事务,本以为自己已经对尔虞我诈,冷血残酷的权利斗争有了基本认知。但听到父亲的回答,还是令他忍不住脊背生寒。

        楚英睿似乎看穿了元恺的所思所想,开解道:“想站得更高,总得舍弃一些。阿恺,当你站在更高的位置上时,就可以得到更多。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

        “不!这世上,只有一个小倾!我只要小倾!”幸而元恺还懂得分寸,知道这话一旦说出来,就是把时倾推入死地。这话他只在心里默默反驳呐喊。

        见儿子不说话,楚英睿续道:“那就这样吧,等柴时倾的作用发挥完了,就杀了他。最好你自己动手,免得留下心结。”

        “不是!”元恺赶紧说:“他们还说了我的坏话,说……说小倾是我的娈童……”他咬咬牙,又急急忙忙地坦白道:“可我是真的喜欢小倾,没拿他当娈童,我是要跟……”

        楚英睿抬手,阻止了元恺继续往下说:“那些人敢背后私议你,该打!这一点,你没做错。只是你不该自己动手,记下人,回头叫小厮动手。”

        “为什么?”自己打了人,父亲居然说自己没做错?元恺跟不上父亲的思路。

        楚英睿要借着打架这件事,教育引导儿子,十分有耐心地分析给他听:“你是王府小世子,不出意外,你将是那帮学堂学子的主上。敢背后私议主上,不怀敬畏,就是该打,你并没有打错。威信便是通过这些小事,一点一滴树立起来的。”

        元恺:“……”感觉父亲的话,好有道理。

        “只不过,你不该自己动手。你一个王府小世子,那是什么身份?生了气,还得自己动手打人?我派给你的人,都死绝了?”

        元恺又赶紧解释道:“当时人没带在身边,一生气,就只得自己动手了。”

        “你不会把有份的人记下来,回头再带着小厮一个一个收拾?”

        “捉奸拿双,捉贼拿赃。当时放过他们,事后再去找他们算帐,他们谁肯认账呀?”

        楚英睿嗤笑道:“呵,你是王府小世子,随便一句话,也掷地有声。你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又没有冤枉他们,他们认不认账有什么关系?你只要一个个打到他们再不敢背后私议主上为止。”

        可以这样的吗?元恺:“……”第一次觉得,小世子这个身份,不光是虚面上的尊贵,而代表着特殊的权力和地位。

        “咱们再来分析一下,你当场发作,造成了什么后果?”楚英睿怀着一颗老父亲的心,要把这件事,掰碎了,揉烂了,给儿子分析明白。

        “只打到了一个,其他人都跑开了。”

        “只这一点?”

        元恺想了又想,摇头,想不出还有什么后果。

        “你当时动手打人,是想达到什么目的?”

        其实元恺就是气不愤才动手的,本没有什么目的,听父亲一问,想了想才道:“我想让他们闭嘴,不许再说我跟小倾的坏话,不许乱肖想!”

        “那你的目的,达到了吗?我估计,不管是跑开的,还是被打的,只怕对你都不服气,他们并没有得到该得的教训,回过头,在你看不见的地方,他们还会继续肆无惮地议论你,对你毫无敬畏。打了人,没达到目的,还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楚英睿叹息道:“阿恺呀,这场架,你打得可真亏。”

        元恺沉思了一会儿,心诚悦服道:“父亲说得是,我当时一气,冲动了。”

        楚英睿总结道:“这件事,你失策在不该当场发作。凡事要谋定而后动,要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力争掌控全局,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杜绝类似事件再次发生。”

        然后楚英睿语重心长地道:“阿恺,要把此事引以为戒,以后遇事,俱要三思而后行,断不可意气,你要记住,你不是常人,是王府小世子。”

        以前,楚英睿从来没对儿子强调过“王府小世子”这个身份,送去学堂里跟族中子弟和清客后辈一起念书,还叮嘱他不要仗势欺人,要跟同窗们好好相处,他是想让儿子度过一个有同伴有朋友,有吵闹也有欢笑的童年和少年,直至加冠。

        家长的这种心理和态度,也决定了元恺这个小世子在同窗中没什么威信,大家只把他当个常人来看,想议论便议论,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完全无所顾忌。

        可是,当元恺自告奋勇要贴身监视时倾,涉足王府事务,为家族出力的那一刻起,这种情况便改变了。他不再是个普通少年,他必须要在同窗中脱颖而出。

        元恺得到了父亲的教诲,又是开心,又是兴奋,连连点头,对父亲越加敬慕。

        楚英睿问道:“说说,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做?还要做什么?元恺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打了人,却没有达到让人闭嘴,和在同窗中立威的目的,这个事,当然不算完。

        元恺顿时像打了鸡血一般,斗志昂扬地向父亲表示,他要带人把当时背后说坏话的同窗挨个教训一顿,要教训到他们服服贴贴为止。

        楚英睿淡淡地笑着“嗯”了一声,表示满意儿子的表现。

        其实小孩子打架,小事一桩,完全可以不了了之。他怂恿儿子事后清算,是想借此事,做为儿子的试炼,从各方面锻炼儿子。

        随后,楚英睿引导着儿子,估计在清算过程中将会遇到的各种状况,比如躲藏起来,比如家长出面求情,比如暴力反抗等等,再针对这些状况提前制定相应的措施。

        总之,要走一步,看三步,只有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才能保证行动顺利实施。

        元恺一边受教,心头却始终惦记着时倾。那些同窗不过是说了自己的闲话,父亲都要让自己带人去教训,刚父亲还说要杀小倾呢。

        等父亲的教导暂告一段之后,元恺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父亲不是真要杀小倾吧?他是五姨的儿子。”想起父亲说过,不能让时倾成为自己的软肋,赶紧补充道:“我打人,不全是为了他,他们也说了我的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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