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6.商君&嬴虔
经过苦苦的等待，赢驷终于为苏秦寻求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可以面见商君卫鞅的机会。
站在门口等候召见的苏秦心里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毕竟他即将要见的人是一位将即将灭亡的国家变得强大，并且为秦国日后灭六国，统一天下奠定基础的法家大师。
大门开了，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他几眼。
“你就是嬴驷说的那个苏秦？”
听到对方问话，他连忙拱手说道：“在下正是苏秦。”
“跟我进来吧。”女子没好气地说道。
苏秦有些不解……为何对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浓浓的责怪？
他和这个女子应该是第一次见面，为何会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敌意。
跟在她身后的苏秦，看着对方头上的发髻，再结合对方衣物上的秦国王室挂饰，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原来是她……传说中秦国国君的妹妹荧玉公主……也是商君卫鞅的结发妻子。
直到看到卫鞅本人，他才明白之前的敌意是为何。
坐在案头上的卫鞅正在闭目眼神，摆放在他案头上的案卷堆积如山，他整个人也显得疲惫不堪。
站在他面前的苏秦，迎面感受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那是独属于法家的那种威严……公正、冷酷，一切都以法为中心。
就在莹玉公主想要叫醒卫鞅的时候，苏秦却用动作表示自己要等待商君自行醒来。
看到对方如此行事，莹玉总算对这个前来打扰自家夫君，占用了他最后一点儿休息时间的人有了些许改观。
她默默地走到一旁的里屋，为客人煮一壶酒。
此时的卫鞅似乎正在做梦，他梦到自己正和嬴渠梁做最后的告别。
“待我死后，君可继承秦国国君之位。”
“不可！”他忽然大喊出来，然后整个人从案几上猛然坐起身来。
大汗淋漓的他气喘吁吁，用空洞无神的双眼盯着面前的人。
等到他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面前站着一个年轻人。
“怎么了？鞅！”正在里屋煮酒的莹玉公主听到外面的动静，还以为苏秦要对自己的夫君作出什么不好的事情，连忙拿着宝剑冲了出来。
“公主稍安勿躁，卫鞅刚才只是做了个噩梦罢了。”卫鞅笑着安慰道。
“你太劳累了……应该多休息……不然老做噩梦。”莹玉一脸心疼地说道。
说完，她气呼呼地回到了里屋。
待莹玉离开之后，卫鞅才对着面前的年轻人说道：“苏秦，请坐。”
苏秦闻言，一脸恭敬地坐在他的对面，静静地看着对方的双眼。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里面包含着睿智、博学，还有深不见底的忧郁。
他在忧郁什么？是为了秦国的未来吗？
就在他下意识地揣摩对方的想法之时，卫鞅却幽幽地问道：“不知道苏秦先生师出何处？学的又是哪家的本事？”
苏秦老老实实地回答：“在下曾跟随过鬼谷子师父学习过纵横之法。”
“纵横？”卫鞅来了兴趣，脸上的气色也红润了许多。
将煮好的酒端上来的莹玉公主看到这一幕，心里也开心了不少。
“好久没有看到过你这么开心过了。”她一脸欣喜地说道。
“见到同门师兄弟……卫鞅当然开心。”卫鞅将酒杯举起，轻轻地抿了一口。
苏秦看到他们夫妻二人相处如此融洽，心中好生羡慕。
在这种时候，他的脑海中居然浮现出了魏纾的样子。
他不仅摇头苦笑……苏秦啊苏秦，你为何总是对别人家的妻子有好感？
姬狐公主也就罢了……现在就连将来的秦王后也想要……唉……
“能和我说说……何为纵横吗？”卫鞅一脸期待地问道。
听到这位法学大师对自己的纵横之说有兴趣，苏秦心中不禁生出自豪之感。
“纵横……指的是一个国家对外邦交的两种手段。”他缓缓地说道，“纵，即为合纵，联合由南到北的五个较为弱小的国家一起攻打一个强国……一次来达到强大本国的目标。”
卫鞅眼前一亮，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说下去。”他迫不及待地说道。
“横，即为连横，联合一个强大的国家，一起制衡另一个国家……以此来形成一种平衡，保证本国的安全。”
“彩！”卫鞅脱口而出道，“以此作为秦国未来的出路，便可让变法之后的秦国在与其他国家的争斗之中立于不败之地。”
他忍不住站起身来，来回走动，心中满是激动和豪情。
在他的脑海中，甚至开始想象未来秦国在邦交伐谋之中的精彩表现。
可渐渐的，他脸上的兴奋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遗憾。
“可惜……卫鞅却无缘见到那大争之世。”卫鞅苦笑着说道。
苏秦也想起了这位商君将来的凄惨下场，不由得提醒道：“若是能够功成身退……也未尝不可。”
“退？我退了……那些企图复辟旧制的老氏族们怎么办？我在秦国树敌太多……一朝若是失势，恐怕想要杀我的人将会源源不断地来找我。”卫鞅无奈地说道，“卫鞅一人之性命无关紧要，只是唯恐身边之人遭遇不测。”
苏秦点头，他何尝不明白现在的商君已经是退无可退的地步。
自从变法开始以来，卫鞅就已经被一步步送上了处刑台上。
这也是自古以来每个变法者几乎都不得善终的原因。
“苏秦想请商君传授变法之道。”苏秦站起身来，拱手说道。
卫鞅一脸意外地说道：“看到我如今的下场，你居然还想学习法家之道？”
“是。”苏秦一脸坚定地说道。
“为何？”卫鞅不解地问道，“难道你就不怕将来步我后尘？”
“为知己，死亦无憾。”苏秦淡淡地说道。
他的话深深地触动了卫鞅……他的心里想起了两个人……一个是提拔他，信任他的嬴渠梁……另一个是了解他……甘愿牺牲自己成全他的白雪。
“是啊……人这一生……若能找到一个知己……死亦无憾。”卫鞅一脸感慨地说道。
身在里屋的莹玉听到这话，脸上满是黯然的神色。
她如何不知道……卫鞅之所以和她结为夫妻……只是为了维护新法。
这些年来，她尽力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一切……可在卫鞅心中……她算知己吗？
说得兴起，卫鞅端起酒碗，笑着说道：“来，苏秦，我们今天好好喝上一顿酒。”
“愿舍命陪商君。”苏秦笑着说道。
就在两人相谈甚欢的时候，另外一边，也有两个人正在交谈着。
比起他们，这一边谈话的氛围就显得有些凝重和压抑。
“公伯刚才告诉你的话……你都记住了？”一个脸上带着面具遮住鼻子的老人嬴虔冷冷地说道。
“赢驷记住了。”赢驷一脸忧郁地说道。
“公伯知道……在你心里其实已经认同商君变法之道……可秦国已经不在需要卫鞅了……他该彻底离开秦国……不然，你将永远活在他的阴影之下。”嬴虔缓缓地说道
“赢驷明白。”他一脸苦涩地说道，“我会好好谋划的。”
说完，赢驷起身准备离开这里。
“且慢！”那位老人冷冷地说道。
“公伯还有何事要告诉赢驷？”他转过身问道。
“跟你一起回到秦国的那两个人……派去调查他们身份的人已经回来了……”嬴虔幽幽地说道。
赢驷一愣，心里有些不高兴，但他也明白这是每一个从外面进入秦国的人都要必须经过的审查程序。
“结果如何？”他叹了口气，说道。
“燕国和魏国……他们两人根本没有在这两个国家生活过的痕迹……没有任何人认识他们。”嬴虔冷笑着说道，“公伯知道，你把苏秦当作朋友，把那个魏纾看成了自己未来的妻子……但我要提醒你，赢驷……即将要成为一国之君的你……首先要考虑的是秦国的利益……你的谋臣必须是知根知底，并且心向秦国的人。而你的妻子必须能够给秦国带来稳定和繁荣的人……最好是其他国家的公主或者贵族……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不行。”
赢驷一听这话就急了，他顾不上许多，大声地说道：“这两个人是赢驷的知己好友……我绝不会让他们离开秦国……苏秦就是我的卫鞅……魏纾就是我未来的夫人！”
这是他第一次鼓起勇气反抗自己的公伯……对于面前的这个人……他的心里除了敬畏之外，还有深深的恐惧……幼年的高压教育，让他整个人处于一种精神极度紧张的状态……直到他外出这几年，遇到两个好友之后，这种压力才有所缓解……他太需要这两个人留在自己身边了……所以他绝不能允许有人将他们赶走……即便这个人是自己的公伯也一样。“
看着顶撞自己的赢驷……嬴虔的心里无比的复杂……他知道自己的侄儿已经长大了……而且很快就要继任国君之位了……对他而言，自己既是公伯，也是臣子。
想到这里，他的心里生出一股凄凉……他当然明白……自己其实和卫鞅一样……成了给赢驷挡路的人。
一旦嬴渠梁病危即将离开人世……他的遗嘱之中……一定会有一条是关于他的。
那是对他下的格杀令。
“回去吧……赢驷……记住公伯的话……凡事一定要以秦国的利益为先……作为一个国君……绝不能被自己的私人感情所蒙蔽了双眼。”嬴虔冷酷地转过身，下了逐客令。
嬴驷望着自己公伯的背影，一脸恭敬地行礼，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离开之后，朝着兵营的方向敢去。
策马奔腾的他，直到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才松了口气。
“魏纾！”他一边走，一边大声地说道。
正在给白起讲解铸剑之法的魏纾转头看向外面，她刚要走出去，就被一个坚实的胸膛给挡住了去路。
“我现在真的很需要你在我身边……我太累了。”赢驷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魏纾将他扶住，稳稳地将他抱在怀中。
“没事了……有事别憋在心里……说出来吧……”魏纾用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温柔地说道。
白起见到这一幕，知道自己又该离开了。
他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家姐姐……然后低头走开。
此时的赢驷，心里无比舒畅……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只要和魏纾在一起……自己的心情就会很放松……这人一旦放松下来……就什么都不想做……
罢了……就这样吧……不去管商君……也不去管秦国。
现在的他……只是赢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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