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8.三年&离秦
秦君寝宫外，乌压压一群大臣们跪伏在地上，口中不断喊着：“请君上车裂苏秦！”
这是自嬴驷继位以来，几乎每天都要发生的事情……这群人风雨无阻，似乎是要铁了心地整死苏秦。
而如今的苏秦已经是秦国相国……在嬴驷幽居深宫之中的时候，是他忙里忙外操持整个秦国，并且和以甘龙杜挚为首的一群老氏族们斗智斗勇。
所以嬴驷绝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但又不能明面上拒绝，就只有装聋作哑，闭门不出。
此时的他躺在魏纾的怀里，感到无比的放松。
可他的眉宇之间又有着抹不去的忧虑……因为三年之期已到，苏秦恐怕就要离开秦国了。
嬴驷倒不是害怕离了苏秦，秦国就不能强大，而是害怕失去苏秦，就再也找不到如此懂他心意，与他配合默契的臣子了。
“这群家伙……从以前开始就只想着自己……却不曾想过秦国离了老氏族还是秦国，可老氏族们没有了秦国的庇佑，他们又算什么？”嬴驷起身，伸了个懒腰。
魏纾服侍他穿衣洗漱……这三年来，两人就像寻常人家的夫妻一样，待在这宫殿之中，以此为家。
“是时候该出去走走了……真希望我那位老朋友能晚一点走。”嬴驷一脸不舍地说道。
另外一边，他口中的老朋友正在和刚刚进入秦国的魏国使者唇枪舌战。
“秦相不要以为秦国小胜了魏国几场仗，就不把我们魏国放在眼里了！”魏国使者怒气冲冲地说道。
这时候，嬴驷从外面走了进来，直奔最上方的位置上走去，然后坐下。
苏秦看了他一眼，他却示意不用管他，请继续。
他揣着手，坐在上首，静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魏国使者刚才气焰嚣张……丝毫不把我秦国放在眼里……须知道这里是秦国，不是魏国……贵使还是小心说话为好。”苏秦不紧不慢地说道。
魏国使者不再看他，转而看向了嬴驷，阴阳怪气地说道：“原来那里坐着一个秦君，我还以为这秦国只有相国，没有秦君呢？”
嬴驷不怒反笑，说道：“魏国使者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大魏王即将于徐州和齐王相王……特此派我来知会一声，并邀请秦君观礼。”魏国使者淡淡地说道。
“相王？”嬴驷一脸不屑地笑着说道，“贵国军队被我相国数次用合纵之计打得节节败退……他老人家居然还有脸相王？”
听到这话，魏国使者面带愠色地说道：“这次相王，魏国将与齐国结成铁盟……届时，即便秦国再组合纵……我魏国也绝不会输给你们。”
“哦？是吗？”嬴驷眯着眼睛说道，“与其让我去观礼，不如……我也凑个热闹，去相王如何？”
魏国使者闻言脸色大变，语气深沉地说道：“秦君此话是要和我大魏王一起与齐王相王？”
“没错，我正有此意。”嬴驷大方地承认了。
听到这话，老甘龙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地将手里的拐杖重重地往地下砸。
“君上去不得啊！”又是乌压压一片人跪了下来，作出一副忠臣的姿态。
嬴驷却不管不顾地拉起苏秦的手，走出了大殿。
君臣二人一路来到一处庄园之内，园内花团锦簇，炊烟缭绕。
魏纾早已热好了酒，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只有在这里，我才能说心里话……只有在这里，我才是嬴驷，而不是秦君。”嬴驷笑着说道。
苏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君上有心事？”
嬴驷默然不语，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凝望着他的双眼。
“不走行不行？”
看着对方眼里的不舍和落寞，苏秦也不由得生出想要留在秦国的想法。
可一想到姬狐公主……还有未来燕国的惨状……他咬了咬牙，抽出自己的手，走到一旁，拱手躬身说道：“苏秦谢君上厚爱……只是燕国还需要苏秦去拯救……所以……请君上放我离开。”
嬴驷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他眼神空洞地喃喃自语道：“相国这一走……我便痛失一知己……”
“君上请放心……就算没有苏秦……也还会有比苏秦厉害百倍的人辅佐你……让秦国变得更加强大。”苏秦说道。
“莫非相国心中已有人选？”嬴驷幽幽地问道。
苏秦点头，说道：“此人名叫张仪……论才学胆识均不下于苏秦。”
嬴驷若有所思地记住了这个名字，说道：“那依相国之见……他是否能代替你担任秦相一职？”
“能。”苏秦斩钉截铁地说道。
听到这话的嬴驷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摇头说道：“可你我之间的情谊，岂是旁人能比的？”
“君上。”苏秦缓缓地说道，“为君者，当以国家社稷为重，私人情感为轻……与其在意我一个即将离开之人，不如试着去接纳那个即将成为秦国肱股之臣的人。”
嬴驷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挽留这个去意已决的人，他望着对方，笑着说道：“苏秦……你记住……我们永远都是朋友……如果你以后无处可去……来秦国找我……秦相这个位置永远为你留着。”
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苏秦看向了一旁站着的魏纾，说道：“我有些话想要单独和她谈谈。”
“好……那我先走……”赢驷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对方的要求，然后站在门口处徘徊了一阵之后，便匆匆离开了。
庄园里独留下了苏秦和魏纾二人。
“不走……不行吗？”魏纾柔声说道。
“你……”苏秦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无法说出那句话……
见他久久没有开口说话，魏纾默默地走进里屋，从里面取出一把造型奇特的宝剑。
剑身之上镌刻着“苏秦”二字。
她将那把剑递给沉思中的苏秦，后者一脸忧郁地看着她，然后将剑接过，配挂在腰间。
“苏秦……以后……我能来燕国找你吗？”魏纾说道。
以后吗？为何不是现在……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走？
两人之间的默契已经达到了不用言语便可知道对方想说什么。
“抱歉……我答应了赢驷……要留下来陪他走完这一生……我要替他守护秦国。”魏纾幽幽地说道，“所以……我不能和你一起走……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够等我……我一定会去燕国找你的。”
苏秦望着她……见她脸上早已没有了当初地府初见时的忧伤和绝望……她在秦国一定过得很开心吧……又何必要去燕国那个苦寒之地？
“好好待在秦国吧……或许这里才是你应该留下的地方。”苏秦微笑着说道，“在临走之前，你送了我一件礼物……我也想送你一件礼物。”
“是什么？”魏纾一脸好奇地问道。
“你知道剑灵可以和人签订契约吗？”苏秦将她背后的魏纾剑取下，然后用剑锋在自己的手掌上划了一道。
看着流血的手心，他将魏纾的手牵起，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一股温热的气息流遍了魏纾全身，她感觉自己和面前这个人居然有了一种血脉相连的感觉。
“以后……若是遇到了你想守护的人……就让他这么做吧……”苏秦语重心长地说道，“那人可以随时随地召唤你……只要呼喊三遍你的名字……你就会出现在他的身边。”
“你会召唤我吗？”魏纾问道。
“也许会……也许不会……看缘分吧……如果我想召唤你……必然是我即将死亡的那一刻。”苏秦幽幽地说道。
“那……我希望你永远也不要召唤我。”魏纾说道，“我希望你永远活着。”
听到这不切实际的愿望，苏秦心中一暖，说道：“我是人……是人就会变老……生老病死……我逃不过……而你不一样……你拥有漫长的生命……不老的容颜。”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魏纾苦笑着说道，“如果有一天，我所爱的人都不在了……我的存在就没有意义。”
“那就尽可能地守护每一个你所爱的人吧……以后你一定会遇到更多值得你爱的人。”苏秦温和地说道。
“苏秦……我能守护你吗？”魏纾问道。
苏秦听到这话，脸上一愣，然后假装没有听到一般，转身便走。
他走得很快，身影显得有些狼狈。
苏秦啊苏秦……你清醒一点……想想你重生到底是为了什么？又是为了谁？
离开秦国的道路上，秦君赢驷带着一群人站在大门外，静静地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
“他……都跟你说了什么？”赢驷一脸别扭地说道，他的语气有些不高兴，看向魏纾的双眼中满是幽怨。
“他送给了我一件礼物……”魏纾没有差距到他眼中的情绪，自顾自地说道，“算是我送他礼物的回礼。”
赢驷听到这话，觉得自己心中的那口闷气算是出不了了，他气呼呼地转过身，独自走了很久，然后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说道：“你也要送我礼物。”
“你要什么？”魏纾站在他身后大声喊道。
“你送给苏秦什么……就要送给我什么！”赢驷大声地说道，然后大步地离开了。
几天之后，赢驷看着面前的人递过来的宝剑。
剑身上镌刻着“赢驷”二字。
“这是赢驷剑……是属于你一个人的剑。”魏纾笑容满面地说道。
赢驷如获珍宝一样地将剑挂在腰间，他的怒火似乎消退了一下，淡淡地说道：“那苏秦又送给你了你什么？”
“他教会了我一个方法……可以让和我签订契约的人能够随时召唤我。”魏纾说道。
“要怎么做？”赢驷兴致盎然地问道。
魏纾拔出剑，轻轻地在赢驷的手掌上划了一下……两只手紧握在一起。
原本，赢驷还很开心……但一想到这只手曾经和苏秦的手握在一起……心里怎么想都不是滋味。
他甩开了魏纾的手，一脸淡漠地说道：“那接下来呢？又该怎么做？”
魏纾笑着说道：“你只需要手持魏纾剑，然后呼喊三声我的名字就好了。”
说完，她将魏纾剑递给赢驷，然后飞快地跑出老远。
留在原地的赢驷将信将疑……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尝试性地呼喊道：“魏纾……魏纾……魏纾！”
在第三声呼喊结束的一瞬间，一个身影忽然出现，然后扑到了他的怀里。
亲眼看到这一幕的赢驷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然后一脸欣喜地说道：“这可……真是个有趣的礼物。”
另外一边，坐在马车上前往燕国的苏秦默默凝视着手里的剑。
坐在他身边的卫子岭问道：“师父……这把剑是谁送给你的？你好像很在意这把剑的主人……为什么不让她和你一起离开秦国呢？”
“因为她已经有了让她留下的那个人……而你师父我……也有让我必须去燕国的那个人。”苏秦感慨道，“若是有缘……必会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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