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怎一个妙字可言
第二十二章 怎一个妙字可言
“让伯爷出来活动下筋骨。”
随一阵脚步声响起,赵枭只感到一双粗糙的大手在自己头上摸索着。
紧接着,一缕光线射入双目。
十分刺眼。
大概行进了五六日,期间历经数次短暂停顿,车队渐行至一片广袤无垠的草原。这时,赵枭能明显察觉车外的交流声越来越轻快,停顿次数也越来越少。
他心知,快出汉土了。路遇援兵而得救的概率,也趋近直线下降。
看来只能靠自己了。经过短暂的反差适应,虽双目还有些刺痛,但眼前景象已开始逐渐清晰。自己身处一节狭小整洁的车厢,此刻车门大开、一名壮汉正面色平静的望着自己。
壮汉看赵枭许久未见光亮、突遭刺激正不断揉眼调整。便后退两步掩于门口、遮住光线静候着,面上无半分不耐。
待片刻后赵枭神情舒缓,壮汉这才让开车门,侧立于道口、伸出臂膀摆了个请的姿势道:“赵将军,统领喊你过去。”
略带感激的看了眼汉子,赵枭便迈动快步离开车厢。霎那间,一望无际的茫茫草原映入眼帘,雄阔难以形容如此壮观、视线所及之处延绵百里,皆为青草。
此情此景,使人心中莫名涌入苍凉,又不自禁的发觉自身是多么渺小。
赵枭也有此感受。“怎么样?草原美么?”
“美,如果不是被绑来,我想会更美。”没去看不知何时已来至身侧的刺客头领,赵枭望向远方似有似无的牛羊、缓缓吐出口浊气,继而深吸气以作替换。
听到这暗带不爽的言语,刺客头领嘴角轻勾、淡笑道:“哈,请见谅。明面请不来伯爷,不得已也只能行此下策了。”
“你明面请过我么?”
刺客头领面色一怔,倒不是因为被连番挑刺。任何人被逮了都会不爽,赵枭不过嘴上怼几句,实在算不上啥。他之所以晃神是察觉到,这赵枭似乎心里…
对他们乌桓没什么敌意?
没有寻常汉人对疆外游牧部族,那数代积累、根深蒂固的仇恨偏见?
他是汉朝人么?莫不是抓错了?!“咳,赵将军…”
“安静点,难得来次草原。”
“我要呼吸。”
“……”
赵枭突然摆手,生硬的打断了刺客头领即将说出的话语,继而闭目大口吸起气来。看他上下不断起伏的胸膛,该是吸的很畅快很享受。后者被打断也不恼…
闭嘴止声,默默望着赵枭。
清新冰冷的空气随每一次呼吸在鼻腔打转,草香味弥漫。若要细品,还能感受出泥土淡淡的芬芳,这滋味令人上瘾。
而赵枭却无暇去感受,他在借此机会尽全力平复情绪。每与这刺客头领交流,他心中都会闪过阿饼及众亲从的面容来。尽管他并非古人,对游牧部族乌桓…
没有先天的恶感。但在后天,却已结下了仇怨。是的,阿饼出身不过是他赵家的一个护院,众护从也只是乡间勇士出身,身份并不高贵。但他们却是为自己而死,那么…
自己就必须为他们雪恨!
但此刻自己被控制、表现出丝毫敌意或许就会被斩杀。并且接下来挑动乌桓鲜卑之间那强大而又脆弱的联盟,也事关重大,他不能因为一己之仇而坏大事。
他只能忍。
他岂会不恨?只不过竭尽全力伪装罢。鲜卑乌桓联盟之势不破,一旦事发,遭殃的是幽州数百万平民!他只能忍!
合上双目、大口喘息着,赵枭一遍又一遍的将权衡利弊后的结论告诉自己,不断强压着躁动的内心。有时候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一回事。随心而动…并没有那么简单。
随一口口灼热的气浪喷出,冰冷的空气终是舒缓了赵枭的心。
他眼中仇恨不再、情绪亦被彻底按捺,这才神色自若的睁眼开口。
“草原空气好滋味。”
“怎一个妙字可言。”
……
傍晚,众人行至草原内百里。
这时,已彻底远离了幽州辽西、脱开了大汉王朝的掌控。因为一路上没有丝毫抵抗挣扎、又恰到好处表现出善意,赵枭并未再次被蒙住双眼、关入马车。
他不仅没被绳索缚身,还分到了一匹骏马。是的,刺客首领似乎完全不怕赵枭骑马逃遁,还专门为他挑了匹好马。据其所说,这是难得的千里驹。
赵枭知此无动于衷、没去尝试跑路,不紧不慢的跟在队伍中,时不时大声问询些游牧常识,这百余精锐也悉心解答。
行着行着,竟让人有种错觉。那神采奕奕、高骑在骏马上的被囚禁者,似乎才是这支队伍的主事人。而一旁那快步行进的百余精锐,苦兮兮的连马都没有…
像极了侍卫随从。
“赵将军,吃点吧。”
暮日渐渐垂落至天际,夕阳残留在视线中的半块额头已散发不出耀眼的金色。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黄、还夹杂着些红。
一种令人不安的红。
一种风烛残年的黄。
在夕阳红的烘托下,无边青草也失了原有的色彩,看起一片萧瑟。赵枭莫名有些想家了。
这时,刺客头领策马行至赵枭身侧。将一只精致的皮壶、两片风干肉和一张大面饼递了过来,轻声道:“赵将军。”
“夜间要赶路,多吃点。”
赵枭接过也不客气,举起面饼就啃了起来。行了一天,他早饿了。
“头领,我都进草原了。”
“你还急什么?我又不…咳咳…”
见赵枭噎着,刺客首领轻轻摇头,指了指赵枭挂在马上的皮壶淡淡道:“别头领了…我有名字,我叫哈丹巴特尔。”
“是胡语里刚毅英雄的意思。”
一把捞过皮壶拔出盖子,赵枭大口吮吸着壶内酸甜中略微带冲的乳白液体。他是真没想到面饼皮皮硬,里边居然这么粉,齿间轻一咀嚼、满嘴尽是碎末。“哈,这喝的是什么?”赵枭吐出一口热气,只感到浑身微微发烫。
“稍稍有点酸,还挺冲。”
“马奶酒。”
刺客头领也就是哈丹巴特尔嘴角一撇,轻声道:“你这壶还是上好的。”
“我们喝的更酸。”
“说明你们很好客。”
赵枭耸耸肩,淡淡道:“那么…草原上的刚毅英雄,为何要夜间赶路?”
“你的下属是步行,不休息么?”
“草原的孩子无惧乏累,再者…”
“辽西外草原、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这虽是我乌桓的部族范围。但因远离圣山、实际上已脱离掌控。而且…”
“这紧邻鲜卑迦克西部。”“迦克西?鲜卑?”
“好了,不说这个了。”哈丹巴特尔面色一黑,生硬的结束了这个话题。接着他从马上取下一顶斗篷,递给赵枭道:“草原夜间很冷,没有斗篷遮风扛不住。”
“若你不想冻成冰人,别脱。”
接过这满是补巴的陈旧斗篷,赵枭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既然其一路对待自己堪称贵宾,为何给件丑不拉几的斗篷?
是埋汰他赵枭么?
疑惑之色稍纵即逝,却还是被哈丹巴特尔所捕捉到了。他轻轻拍马朝前驶去,淡淡道:“草原不似汉地,没有布田。”
“这斗篷已算是好的了。”
“初来者觉得这景色丽人,可只有我们常住民才知这美丽风光的后面是什么。在这广袤未知的草原活下去,需要勇气。”“更需要运气。”
说着,哈丹巴特尔忽然顿住马步,雄壮魁梧的背影在残阳的光辉下拖出一道残影。只闻他轻声开口道:“赵将军,我能隐隐感到你对我有敌意,我无法理解。”
“我无法理解为何坐拥三万大军的将军…会为几个卑贱下属而心生不快?在我们草原除了部族延续、便再无大事。别说下属,就是杀父之仇也算不得什么。”
“或许这就是文明的差异吧。”
“可将军就不想成张纯么?”
赵枭眉头一挑,没回话。
哈丹巴特尔没听到回应,便轻拍马臀朝前奔去,只留下淡淡的话语。
“我衷心希望我们能友好共处,若能结盟若能继续交易互通,对我们二势力皆是受益良多。最重要的是,我乌桓子民能得到日用的必需品,而将军也会…”
“得到我部的顶力扶持!像中山张纯那般坐拥七万军士轻轻松松。更大的权威也不是不可能,但您相应也要付出更多。”
“若将军对我斩杀你下属还有不快,那在结盟之后…来取我之首级便可。”
“我绝不抵抗。”
看着哈丹巴特尔离去的背影,赵枭眉头微皱,双眼闪过复杂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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