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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上


第十九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上

见其可欲也,则不虑其可恶也者,见其可利也,则不顾及可害也者。是以动则必陷,为则必辱,是偏伤之患也。

《荀子·不苟》

……

“洛统领,人派出去了么?”

“主家,我已派出四十死士前去测绘各豪族庄园的堡垒地形。最多十日,尚武内所有世家的防御及名单皆会登记成册。”

“嗯,下去吧。”

“是。”

夜半无人私语时,寒风瑟瑟。乌云盖阴天,寂寥无声。

打开中堂之门,赵枭立于屋室与庭院交接的小阶处。望向院中塞北常见的榆叶梅、嗅到那淡淡花香,身体的疲倦似得到舒缓。可他内心的苍凉,却如何…

如何也抹不去。

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阴狠起来了?原身二兄赵悠,不过是容貌相似且有隐患,自己与其初见、当场就将其赐死。

居然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自己,还是自己么?

这份狠辣,令赵枭感到惊骇。

白日无碍,他能轻易代入主公的角色。而每当夜深人静,赵枭却总会受到内心的拷问。他越发感觉自己,有些陌生。

陌生的像另一个人。“成就大业,真累。”

叹了口气,赵枭抬头望向夜月。今晚的月亮半残,不太亮、昏昏的。

“可不历经磨难坎坷…”

“又怎可能成就大业呢?”

一双冰冷的小手突然从后方抚在赵枭额上,轻轻揉捏着他的太阳穴。与此同时,沙哑而又熟悉的女音渐起:“累了。”

“就多歇歇,多晒晒太阳。”

温柔的嗓音,将赵枭微惊的内心抚平。他抬手轻轻握住女子的柔荑,将身后佳人牵至身前、缓缓嗅着她发间的清香。

“宝宝,怎还没睡?”

“伯爷未睡,妾身又岂能独眠?”

柔和的快调子,很暖心。如清澈的泉水流转全身,能洗涤灵魂的沧桑。今夜的宝勒尔托雷很美。

一袭淡绿色长裙被夜月镀了层银光,姣好的面庞上挂着浅浅笑意,乌黑发亮的大眼睛里盈满了要溢出的温柔爱慕。

令赵枭稍稍有些失神。

不穿劲装的托托,美极了,像西方传说中的女精灵。修长的身躯挺拔、自然的野性弥漫,却富有端庄的大家之气。

野性与端庄,本是对立。

在托托身上,却异常协调。

“伯爷,夜深还不歇息么?”

“乖,你家官人在想事呢。”

赵枭开口,轻轻将女子揽入怀中。他望向昏暗的天空、飘忽道:“宝宝,你说为何有的人天生高人一等,享受着优渥的生活,却还一心想奴役、剥削他人?”“他们的财富,早已用不完了。”

“这个嘛,很正常。”

宝勒尔托雷顺从的靠在赵枭胸前,继而轻轻移动小脑袋、寻了个舒适的姿势才缓缓道:“伯爷,大道理我也不懂。”

“我只知道在草原上,无论再强大的部族也不会停止扩张。因为天灾意外太多,没人能保证自己的部族永远昌盛平安。”

“越强大,就越能抵抗风险。在我看来,这无关对错,不过是物竞天择。”

赵枭听声瞳孔微缩,随即面上露出一丝苦笑。是自己着道了!是自己现代人的思维在作怪!实际上在这个群英荟萃、厮杀角逐的年代根本没有对错一谈。

胜即是对,败即是错。

就这么简单。

世家门阀剥削百姓,没有理由。宦官外戚搅权弄政,没有理由。任何人让自己感到有隐患,将其杀之、也无需解释!

这是本能!这是在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大环境下所熏陶出的本能!

物竞天择,不狠就死。

他赵枭没有做错任何一点。相反手段变毒,才是他觉醒的表现!只要亲手铸造太平盛世的初衷不改,用什么手段…

这并不重要!

一时念头通透、心结尽除,赵枭只感到舒畅无比。他紧紧搂住宝勒尔托雷饱满的娇软身躯,将头俯下、细细品尝着女子诱人的红唇,以及那丝亮的香津。

“宝宝…呼,有你真好。”

“伯爷,我也…唔…唔唔…”

……次日,令骑于尚武冲出,带着调动大军之命,极速朝上谷、代郡奔去。

而赵云则点上数十精骑,护送着一封绝密漆信,朝上谷边界行去。

在这段时日,民间坊市莫名开始流传几条劲爆消息。第一,尚武郡以及上谷郡的地主豪强对赵枭极度不满,原因是赵枭对百姓宽厚仁慈,影响到世家地位。

第二条,这两郡世家曾私下找过赵枭二兄赵悠,但不知谈了些什么。

第三条,赵悠与世家相谈之后,便与边护军的辎重校尉刘备密谈,而后刘备就因图谋不轨被关押送监,于狱中被刺。

第四条,赵悠下落不明。

消息一经流传,两郡上下大为震动。世家豪强不知消息从何人之口传出,民间百姓则因地主不愿平民生活质量变好、从而记恨于世家。一时间,两郡内…

流言四起,暗潮汹涌。

各种猜测之论数不胜数。

但清一色的,都是世家阴谋论。

并且,坊间开始出现讨伐世家的言谈!只因尚武和上谷,皆是赵枭威望渗透的最盛之地。平民只认赵枭而不认豪强,得知后者不满赵枭,自然力挺伯爷。

民间情绪,逐渐被调动起来。

甚至,见到豪族就狠打的言论也很有市场。此刻,世家子弟竟不敢孤身出门、随便办件小事都要带一大票家丁傍身。

……

几日渐去,尚武上谷二郡民众不满豪强的呼声非未偃息,还愈演愈烈。

见事态不妙,隐隐有脱离掌控之势,众土豪门阀再无法稳坐钓鱼台。各家纷纷遣出代表人物集会,商议应对之策。

不日,尚武、代、上谷三郡,共计四五十家豪强门阀,联合派出由代表人物组成的使者团,浩浩荡荡的朝涿县行来。

伴随的精锐私兵,足有千余。

……

“仲康,准备好没。”

“伯爷,已安排妥善,一切就位。”

“行,让他们进来。”

今日阳光明媚,而涿县县府内却是一片肃杀。自府门至大堂的百来米行道两侧,每三步就有两名身披重铠的刀斧手。

卫士魁梧,斧刃辉闪冰冷寒芒。

“啪嗒…啪嗒…”

飞溅爆裂的脆响不断四起。这来自过道正中央,那面滋滋作响、内部之油已然沸腾的巨大铁锅。

“咔咔咔”

县府的黝黑大门缓缓开启,四五十位衣装华贵的男子鱼贯而入。

刚进府,森寒冷意迎面而来。

见到眼前肃杀之景,众豪强代表面面相觑、脸色皆是凝重。他们相互使了个隐晦眼色,便神色僵冷的朝大堂行去。

一路上,每每途径站立斧手之时,代表们的脖颈都会寒毛卓竖。

该死,大热天怎会这么冷。

……

“尔等,为何一再欺吾!”

“羁押吾二兄,还敢上门寻衅?!”

终于走过杀气四溢的过道、刚刚步入中堂,突兀的一声暴怒咆哮,又把豪强代表们吓了一跳。只见中堂后方的主位上,坐着名身披郡伯贵族袍的俊朗男子。

此刻,男子满脸狰狞、声嘶力竭的怒吼道:“汝等是当本伯刀不利乎?!”

“汝等窜通一气拒卖吾粮!还抓吾二兄,肆放流言。如此不够,还敢联合上门寻衅?世家豪强,就如此目中无人?!”

怒吼爆起,伯袍男子座旁两侧的魁梧战将齐齐高举长武,大喝道:

“伯爷,容某将其就地斩首!”

“黄巾乱贼某等尚且不怕,还能畏惧这些地方土豪的连番欺辱不可?!”

众代表见状浑身直颤,兴师问罪之言迅速散去、纷纷大声道:“伯爷!”

“我等何曾拘押过您二兄?!”

“还有,流言不是伯爷放的?”主位上的赵枭闻言握紧双拳、满脸阴沉道:“吾二兄与你世家有过接触,继而行迹未卜,不是被你们羁押还会有谁?!”

“世家豪强乃郡治之本,吾岂会自放流言致使我治下辖域上下不和?!”

听声,众代表眉头紧皱。过了会,一名代表上前拱手道:“我乃代郡平舒县,周家周济。小人见过伯爷,伯爷之意是…”

“流言不是您放的。”

“伯爷也没有征伐世家之意?”

“吾为何要讨伐你们?就因不卖粮给吾?我尊贵郡伯差你世家那点粮?”

“吾只问,吾兄长,赵悠。”

“你们放,还是不放?!”

赵枭满脸阴寒,在周济开口前先声道:“吾麾下有人亲眼目睹,尚武郡以及上谷郡的世家子弟,曾与吾兄有过接触!”“吾兄失踪,若不是这二郡世家所为…我问你,你周济觉得还会有谁?!”

说着,赵枭连连冷笑道:

“好啊,尔等是真当本伯好欺?”

见赵枭说的煞有其事,代郡周济即将出口的话噎住了。他狐疑的瞟了眼身后那两郡的代表们,继而回列、不再作声。

万一真是这二郡哪个豪强发病了,把赵悠逮住,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反正赵枭的矛头是在尚武郡和上谷郡的世家,关自己代郡的豪强屁事。

你们自己惹得,我就不参与了。

一时,这个念头瞬间在代郡的十来位世家代表心中涌现。他们默然垂首,索性闭目养神,静静的听声、不再开口。

见状,尚武、上谷二郡的三十来名世家代表们大眼瞪小眼、纷纷对视着开口道:“到底是哪家做的糊涂事?快回族把人给放了!伯爷仁善,定不会追究。”

“不过伯爷不追究,我二郡世家也愿无偿赠粮十万石,以表亏欠之心。”

赵枭听声面色稍缓,大手一挥冷冷道:“吾兄身子安康,十五万石粮!”

“有皮肉之苦,三十万石粮!”

二郡代表闻言眉头一挑,眼中闪过难以察觉的轻蔑、纷纷满脸堆笑道:

“行,既然是我们做错在先。”

“那就按伯爷说的办!”

未出声的代郡世家代表们见此,不由无语摇头。本以为是官方掌权者赵枭要动治下的所有世家、他们才急急忙忙汇合起来。结果就这?压根不是阶级斗争。

最多就是个体的冲突罢。根本无需在意。

至于惹恼赵枭的个别豪强,就是被彻底清算也没啥。对于各地世家来说,只要不是两个阶级彻底决裂,是不会去插手管事的。那少许豪强去惹郡守找死…

自己还少个竞争对手嘞。

还可谓之喜闻乐见。

唉,白跑一趟,浪费多少光阴。

一时间,事态的严重级别,在众世家代表眼中下降了不只一个层次。

谁说赵枭看世家不顺眼,还是个宽厚之人?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嘛,还不是嘴上凶内心贪?估计连他下尚武令都纯粹是心血来潮,这事风头过了找他谈谈…

送点钱粮,开放禁售,其定会爱戴世家门阀、撤销那搞笑的尚武令。

想着,众世家代表面上露笑,眼中那若有若无的敌意也彻底消失。

赵枭,不如传言那般厌恶世家。

可以拉拢。

念头至此,众代表纷纷不耐开口道:“到底是谁把悠公子抓了?自觉点。”

“把人放了,啥事没有。”

然而他们并没听见认错之声。

随时间渐久,主位上的赵枭面色愈冷,代表们也开始变得焦躁起来。

“胡歆,是不是你家做的?”

“不是,我还觉得是你家做的!”

“不是你胡家,还有谁做事这么草莽?徐瑞,你家做事也不修边幅,是不…”

“不是!绝对不是我徐家!”

“哼”赵枭一声冷哼,引来全场目光,只见他面色阴寒道:“汝等是在玩我?”

“还是我兄,已…已遭遇不测?”说着,赵枭瞳孔微缩、继而双目圆睁道:“好啊!好啊!定是如此,贼人才不敢出声!”

“孽畜!我赵枭何曾惹过你们?!”

“欺人太甚!啊啊啊!”

“尔等欺人太甚啊!!”

“你们还我兄长啊!!!”

嘶吼着,赵枭一把掀飞身前木案,猛然就朝大堂边侧、置放礼剑的小架子冲去,一副气急要砍人的模样。许褚和张飞见此赶忙上前,可怎么也拉不住。

“冷静!伯爷冷静啊!”

世家代表们见此吓得魂飞魄散、个个跪地瑟瑟发抖道:“伯爷冷静啊!”“老子冷静你娘!”

“你先死个哥再说这话!放开我!你他娘的!看老子劈…许褚!三弟!”

“松开我!”

赵枭面色狰狞、抽出锋利的长剑就要冲过来乱砍人,却被张飞许褚死死抱住。两位披甲彪汉赶忙转头道:“各位!”

“你们快快回族!务必尽快把幕后歹人给寻出来!快,快!赶快先走!”

“不然小命不保!”

“好好好!多谢两位将军了!”

众世家代表慌张爬起,纷纷朝赵枭躬身道:“伯爷!可能是哪家下面人所为、我们管事的不知晓,我等这就回族彻查!”

“你们要多久!!!”

赵枭赤红着眼睛、嘶吼道:“我给你们六日!若是查不出来!莫怪…”

“莫怪本伯心狠手辣!!”

“是!伯爷放心!伯爷放心!”

代表们说完,连辞别礼都没做、头也不回的一溜烟跑走了。精神失常的赵枭太可怕了,要是真一怒把他们全砍死了…

也没处去说理啊。

众人离去,堂内掉着几只鞋履。

赵枭见此轻轻拍了拍两位彪汉的肩膀,轻声道:“好了好了,翼德仲康。”

“快松开,勒太紧了。”

“咳咳,嗓子都嚎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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