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谢云氤的脸登时红了。
不仅仅是这句话。
男人此时与他隔得太近了, 若有人恰好从旁边经过,会绝对误以为这是一对缠绵的情侣,你侬我侬,近乎连体似得贴着。
……再加上这句话。
谢云氤大脑一片空白, 倒把当下状态给暂时忘了。
“什么……婚约?”
他瞪大眼睛, 茫然回想,哪来的婚约——哦, 想起来了, 他是有个说不清楚的“死鬼老公”。
可是, 傅斯隐怎么早不提、晚不提, 偏偏现在提起来?
因为别人也未必知道这一出, 所以傅斯隐这么一说, 谢云氤并不怀疑他的真假。
只是……
太羞耻了。
真的太羞耻了。
这会儿, 谢云氤简直觉得, 傅斯隐是不是有点蔫坏啊?
之前不说, 现在才说, 他这是什么意思?
青年忍不住余光往左右瞥。
走廊上空无一人,光线不算太亮, 顶上的吊灯都开着, 照下来人影绰绰。
傅斯隐的大半面容,都笼在晦暗之中, 轮廓深邃,配上他优雅气质, 别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力。
有那么一瞬间,连谢云氤也不得不承认,傅斯隐长得真好看。
他一双魔魅黑眸只是看过来,不言不语, 愈发显得岳峙渊渟。见谢云氤不说话,只是耳根红了,傅斯隐唇角勾勒,重新挂起笑意。
……让他当了这么多次死鬼老公,总该收点利息。
一点心思绕在舌尖,最后多添几分盎然趣味。傅斯隐略略低头,姿态越发亲昵,“不承认,嗯?”
“……”
谢云氤快像只煮熟的虾。
他又羞又气,张了张口,豁出去道:“没有不承认,但是……”
但是,也不可能承认吧?
这么离谱的事,想来也只有搞出死鬼老公谎言的他,才能遇到。
谁知道,死鬼老公都能重新“活”过来?
谢云氤满脑子都是乱糟糟的思绪,和无法言说的震惊。本能的,他退却了——像面对那些追求者。
青年咬了咬牙,结结巴巴开口:“傅、傅先生……”
“能不能……”
傅斯隐好整以暇,眼眸中带着笑意,只是瞧着他。
“能不能……”
谢云氤吞吞吐吐,大脑快不宕机了,却还要拼命转动,找寻“一线生机”。
“那个……”
终于,他急切喊了出来——
“抱歉我真的不记得这件事!”
然后,他抬头,忍着爆红的脸颊,非常诚恳道:“要不这样,我整理一下。”
“我我我……我会给你个解释的!”
然后,他侧身从左边空隙,钻了出去。
……真·钻了出去。
傅斯隐:“……”
身体柔软就是有这种好处——跑出来后,谢云氤还庆幸自己多年练舞。
傅斯隐还在原地,只是转了个身。
他微微挑眉,还未说话,谢云氤却立刻调转方向、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跑了。
跑了。
那背影显然有点狼狈。
傅斯隐哑然失笑。
只是……
下一秒,他看向谢云氤离开的方向,忽然眯眸。
谢云氤步伐加紧,一直拐了个弯,余光也看不到傅斯隐才放缓脚步。
脸上还有点热,他皮肤敏感,一时半会儿是消不掉的,只得由快步走的微风带着,慢慢地消散。
可恶。
从认识傅斯隐到现在,也这么久了。见过这么多次面,他都不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现在居然……
谢云氤思来想去,忍不住磨牙——对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吓他一跳,逗他玩呢。
真没想到,傅斯隐看着正经贵公子、优雅大佬的模样,居然还有这样一面。
至于他口中的婚约……
那么多年了,那种童年包办婚姻,谁还会在意。
想必傅斯隐也是因为这一点,才这种时候开玩笑说出来。
……下意识的,谢云氤忽略掉一些细节,只一门心思认定这个结论。
哎,现在好尴尬。
简直是以往所有的尴尬全被翻出来、摆在眼前,再使劲儿乘以一万倍的程度。
恨不得能搭乘最近一艘宇宙飞船,赶快换个星球生活算了。
青年抬手揉了揉额角,深呼吸几次,终于平复下来。
他脚步也趋于平时的速度,踩在柔软地毯上无声无息。只是走着走着,谢云氤忽然发现,他好像找不到路了。
刚才……电梯是停在应该的楼层吗?
酒店的房间都一模一样、楼层一模一样、房门也一模一样。他左右看了看,瞧见房门左边,标识着这是14楼。
14楼。
并不是他入住的楼层。
是刚才电梯按错了?
谢云氤略一回想,却没什么印象——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他已经完全不记得那种细枝末节。
算了算了,要不走楼梯回去好了。
正好,还可以避开傅先生。
谢云氤他们的房间在18楼,是这家酒店的顶级套房之一。也就是说,他只要再往上走四层就可以。
不算多。
谢云氤转了转,往长廊尽头走。按照他多年住酒店的经验来看,电梯和楼梯要么在两边、要么在中间。就算不在一起,也会有楼层平面图来提示位置。
再怎么豪华或破旧的酒店,也都会按照这个安全标准执行,不会有错。
他一路前行,顺着一扇扇房门向某个方向走去。
……然后,他并没有找到电梯。
也没有楼梯。
谢云氤:……
似乎有点不对劲。
脚下依然是深色的柔软地毯,铺盖了这层楼所有地面。这使得他的脚步声近似于无,寂静的氛围中,唯有走动间衣物摩擦的轻微细响,窸窸窣窣,渐渐放大。
不,还有另一个声音。
咚咚。
咚咚。
咚咚。
谢云氤屏气凝神,却无从寻觅这声音的来源。
规律的、起伏的、极熟悉的、彷佛近在咫尺……他悚然一惊——等等,这是心跳?
……是心跳。
不知不觉,他自己的心脏也随之砰砰跳动,好似与这声音融为一体,连成一线,再绷紧了、拉扯到极致……
谢云氤深呼吸几次,平复情绪。
不,不会的,世界上哪有那些东西。
上综艺那时他这么想,现在也还一样。
何况,他一个从未做过亏心事、顶多在死鬼老公上撒了谎的人,怎么可能担心鬼敲门之类的?
……想起死鬼老公,谢云氤就忍不住又红了脸。
随着心绪的波动,那奇异的咚咚声也随之消弭。谢云氤继续往前,又试着找了找。
还是什么都没有。
没有拐角、没有电梯、没有逃生楼梯。好似这条走廊是传说中的莫比乌斯环,永远没有起点、也没有尽头。
青年终于停下脚步,仔细思索该怎么办。
他下意识看向周围的房门。
门边挂着房间号。左侧那个,显示是1404,右边那个,显示是1414。
怎么说呢,确实不太吉利。
一旦冒出这样的念头,一些诡异的细节全都暴露出来。不太可能按下的电梯楼层、走不出的长廊、满是不好预感的房间号码……谢云氤猛然想起什么,快步转身。
“傅先生!”
镇定,谢云氤,你不怕鬼的。
谢云氤兜兜转转、仔仔细细,又走了一圈。
……在他喊出傅先生三个字时,走廊正中,1404与1414房门之间,一道黑影无声无息显现。
傅斯隐本来无意追上来。
连他自己也并不理解,他方才为何要那样做。
突如其来的……逗弄。
看谢云氤脸皮薄、瞬间绯红晕染,似三四月的桃花,令青年格外美不胜收。
很好看。
但是,并无必要。
不过是闲暇打发时间罢了。既然“傅斯隐”没有彻底消亡,那他也不会刻意抹杀自己的这一部分。
尽管,是曾经作为人类的、耻辱的一部分。
然而……
1414的房间门,悄然打开。黑暗中,一双血红双眼盯住他,露出不甘又忌惮的神情。
谢云氤已走到走廊那边,看不到这里。昏暗光线下,傅斯隐垂下手,指尖略略摩挲。
下一秒,那赤红眼眸猛地一震,狰狞出极度扭曲的痛苦。
长指甲拼命刮蹭墙壁的声音、剧烈抽搐骨骼都要断裂的程度、血肉模糊再被反复碾压研磨……一时之间,虚掩着的房门内,竟如同地狱,发出各种难以想象的极恶杂音。
……却一丝一毫,都没有透露到外面。
好似那房门不仅仅是一扇木质的门扉,而是一道厚实的屏蔽围墙,隔绝一切。
直到归于寂静。
安静了。
“咔哒。”
房门也重新关闭了,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傅斯隐收回手指,漫不经心往谢云氤的方向看。
谢云氤又绕回来了。
他脸上已有了几分焦急,大概也意识到自己如今处境,青年漂亮眉宇间略有焦虑之意,只是勉强保持着冷静。
……他会求助吗?
傅斯隐幽暗双眸深了深。
如果他向自己求助,会怎么说?
自己要怎么做?
男人眼底多了一份未曾有过的期待,与此同时,他状似无意走进来,挑眉看向青年,“……谢云氤?”
“傅先生!”
谢云氤看见他了。
青年二话不说,一个箭步上前,紧接着急切说道:“你没事吧?”
“这里有古怪,你赶紧出去!”
“……”
傅斯隐神色微妙,“……你叫我,是为了这个?”
“对啊。”
谢云氤理直气壮道:“这里很奇怪,我怎么都走不出去,万一你也进来了,岂不是我们两个都困在里面?”
他咬了咬下唇,“完了完了,结果你还是进来了。”
说着,他看了傅斯隐一眼,似乎还很失望。
……失望傅斯隐怎么和他一样,也进了陷阱。
傅斯隐:……
他没想到,谢云氤喊他,不是为了求助,而是担心他的安危。
像一场春雨淅淅沥沥降临,又好似空洞洞的缺口处,有温暖柔软的东西被填了进来。
谢云氤脸上又变成懊恼,“糟糕,我不该叫你的。”
“现在你也出不去了,怎么办?”
他以为,傅斯隐来找他、在听到他喊的时候才进来的。
“……没关系。”
傅斯隐轻声道:“我们会出去的。”
这个世界上,能困住他的东西,从来都不存在。
谢云氤没太听进去这句话。
在他看来,傅斯隐再怎么大佬,在这种怪力乱神、科学暂时还无法解释的事物面前,毕竟也只是个普通凡人。
说这种话,大概也只是安慰他罢了。
他一时沮丧,眼眸里的灵动都单薄几分。
青年像被深秋的霜露打了一夜,蔫蔫站在原地,苦思冥想接下来该怎么办。在他对面,傅斯隐向前走了一步,微微低头,深黑眼眸注视着他。
果然是他。
是他会做的事。
遥远的记忆翻涌上来,像无垠深海中细碎的一点儿贝壳,被海浪翻卷着、推动着来到岸边。
可是这贝壳却只有一半,另一半连他本身也无从找起——它注定是破碎的。
傅斯隐默然。
“……对了!”
谢云氤却一直没放弃,他灵光一闪,忙不迭问道:“傅先生,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从……”
傅斯隐竟然哑然。
因为他进来的方式,与谢云氤的不同。
而谢云氤进来的原因,则有大半是因为他。
……是他在电梯里,用了点小手段,却没料到这里有些特别。
意料之外,但也无妨。
傅斯隐顿了顿,微笑说道:“我去试试。”
谢云氤眼巴巴盯着他。
像只动物幼崽,眼神里又有了闪光,正等着疑似更有能力的他,找出解决办法来。
被这种眼神一看,傅斯隐居然无端端生出几分责任感。
他干咳一声,脊背挺直,步伐也愈发优雅。男人略一沉吟,走到1414房间的门口。
谢云氤瞪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的动作。
他之前就觉得这两扇门很诡异,想过要不要试着打开。但刚动了念头,傅斯隐就来了。
傅斯隐站在门前,伸出手来。
房间里的东西已经被他随意灭掉,当然没有任何风险。他修长手指微微曲起,稍稍一拧,门就打开了。
一道光自门缝中映照进来,谢云氤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看着外面的正常走廊。
“叮咚。”
电梯灯在闪烁,旁边房门上挂着1418的牌号。
一切正常。
谢云氤呆了呆,转头往回看。
他出来的地方,好像也是一道门,但从外表来看,这道门类似杂物间或储物室。
也就是说,他就这样出来了。
谢云氤:……
所以他在走廊里转了那么多圈,都是在瞎紧张?
可是,那么逼真的样子……
他拧眉思索片刻,但一无所获。还在琢磨要不要回去看看,傅斯隐此时笑道:“可能是酒店这边出过事,所以封起来了吧 。”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也有道门没关好。”
真、真的是这样吗?
谢云氤总觉得哪里古怪。
然而,他也没有太合理的解释,又仍然谢绝封建迷信。思来想去,还真的只能接受这个说法。
不经意间,傅斯隐又道:“还好,我们都没事。”
是啊,没事就好。
就当虚惊一场。
男人语气亦轻描淡写,彷佛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因为他的镇定,谢云氤似乎也被感染,能够平静看待了。
……也因为今天发生的事也不少。
从小到大,鉴于自身经历,谢云氤就被迫学会要保护好自己的精神状态。
别人发疯是别人的事,他得定神,不能乱。
秉持着一贯思维,他恍恍惚惚,回到自己房间所在的楼层。
傅斯隐看似悠然跟在他身后,不知为何心里略感紧绷。
他记得,谢云氤是不信鬼也不怕鬼的。
一个人认为这世界上没有鬼,和发现世界上真的有鬼,会像接受其它爆炸级消息那样,经过一个必要的过程。
只是,傅斯隐忽然不想看到青年惊恐害怕的模样。
那样……不太衬他。
男人的眼眸暗了暗,却没有说什么。
谢云氤的房间到了,青年在门口停下,转身与他面对面。
“傅先生,今天的事……”
青年顿了顿,最终若无其事道:“也多谢你了。”
看样子,他是接受了傅斯隐的说辞,认为不过是自己走错了路,进了客人不该进的地方。
“……”
没来由的,他话音刚落,傅斯隐心头却浮现一丝焦躁。
若他真的不信这些……
某些念头在心上打了个转,暂且压下。
男人的眼眸,愈发幽暗。
第二天早上,谢云氤一行人跟随剧组的车,前往清河自然保护区。
自然保护区位于郊外,开车过去要一个多小时。路上无事可做,都在刷手机。
剧组安排了保姆车,谢云氤与傅斯隐坐在后面,他面上一切如常,彷佛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
呵呵呵呵呵呵……昨天真的有发生什么吗?
当然没有啦!
所以,谢云氤很安心打开了游戏。
……假装沉迷。
傅斯隐似乎也没有闲聊的意思。
男人的目光一直看向窗外。
只是,谢云氤玩了一会儿,出卡全蓝,被迫下线。
看来今日不宜抽卡。
他无事可做,往前看了一眼。保姆车后面空间很大,坐下来后,他对面是自家助理董晓。
董晓大概在刷网页,大拇指滑得飞快,不一会儿,觉察到他的视线,抬起头来。
小助理:“……”
谢云氤暗自冲他眨眨眼。
董晓回以眨眼,又瞥了瞥旁边。
谢云氤眨眼眨得更厉害了。
董晓……董晓没懂,呆呆开口:“云哥,你怎么了?”
谢云氤:“……没怎么。”
他磨了磨牙,若无其事道:“你看什么呢,好玩吗?”
“不好玩。”
没想到,提起这个,董晓一脸后怕道:“我和我朋友炫耀我这次住酒店高档套房呢,结果他就问我具体位置,我说了,然后……”
他眼中闪过几分惊异,“然后他就告诉我,咱们现在住的这个酒店,闹过鬼!”
谢云氤:???
董晓这么一说,车上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除了傅斯隐。
男人平静如常,但是,身侧的手指交叠了一下。
董晓继续说道:“是这样的……”
他的这位朋友是他同乡、又是同一所高中毕业,关系很不错,参加工作后也没断了联络,每年过年都会聚一次,所以不会故意骗他编故事。
因为工作缘故,对方出差频繁。有一次,正好也入住了这间酒店。
他倒没有进豪华套房——而是住在15楼,一间普通的大床房。
“……晚上十一点多吧,他在外面吃饭回来,因为喝多了,也没太注意,随便按了下电梯。”
“当时周围没有人,只有他自己。电梯到了以后,他也没看,直接就走了出去。”
然而,他发现他找不到自己的房间门。
“走了一圈,都没找到。他当时就一个激灵,酒醒了。仔细一看,他进的不是15楼,是14楼。”
就差一层,很容易弄错。
董晓的那位朋友,第一反应是自己按错了按钮。下意识的,他想着退回电梯。
“结果啊,他往回走,也没找到电梯!”
……前面位置,司机也竖起了耳朵。
谢云氤更是愣神。
怎么回事,这经历和他昨天的有点像?
他忍不住追问:“那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
董晓挠挠头,“后来他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怎么又走了出来。”
“只不过……”他兴致勃勃,又换成神神秘秘的语气,“只不过……”
谢云氤:……忽然好想打死他。
“咳咳,只不过……”董晓瞥见他眼神,缩了缩脖子,赶快说道:“他回来之后,发现他从小到大,挂在脖子上的一块保平安的玉,碎掉了。”
碎掉了。
那是块据说是长辈在极为灵验的寺庙里求来、专门还请了大师开光的玉。
从他记事起,就一直挂在脖子上,贴身不离,从来没有摘下过。
戴玉,向来也有挡劫的意味。
经历叙述完了,车内陷入微妙的安静。
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唯有后座上,傅斯隐眼眸沉了沉,不经意侧目,看向谢云氤。
谢云氤……谢云氤看起来没什么反应。
青年微微蹙眉,拧得一张巴掌大的脸都皱了起来,若有所思,像只费力思考的小猫咪。
稍有点认真,也稍有点可爱。
董晓还没讲完,“所以我和他聊的时候提到这个酒店,他就赶紧把他这件事告诉我了……不过我昨晚睡得挺香的,也没出门……哎?我们要不要也找块玉戴着啊?”
谢云氤道:“这种玉也不是简单就能拿到的。”
都说玉有灵性,这样的巧合更需要一点缘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请到玉的。
……诶?他脑子里怎么冒出这种念头?
谢云氤茫然眨眨眼,发现自己居然在想这些事。
这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他以前可是从来不想、也完全不相信的。
可是,彷佛因为经历了昨天的误闯14层,他的思维好似也打开了一扇天窗,变得不由自主起来。
之前综艺节目、现在的古怪事件,谢云氤后知后觉,思绪终于往这个方向偏移了一点点。
只有一点点。
毕竟,这么多年唯物主义思想观稳固成型,不是轻易可以动摇的。
董晓似懂非懂点头,“是哦,我那个朋友也说,那次出差回去,他就立刻回老家那个寺庙,重新拜了拜,想再求个保护。但是寺庙的大师已经圆寂了。”
“他家长辈告诉他,这种事不能强求,能够得到一两次保护,是机缘也是福运。让他以后多做好事多积德。”
“哦对了,”董晓又道:“他还挺担心我,让我这几天在酒店千万要注意点。”
只是没想到,遭遇这些的并不是董晓。
车上又没声音了。谢云氤顿了顿,轻轻挪了挪身体,靠近傅斯隐这边,压低声音,小小声道:“傅先生?”
“刚才那个故事……你觉得是真的吗?”
他靠得这么近,白皙脸颊近在毫厘,细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像能一直刷到心里。
傅斯隐忍不住喉头一紧。
他不动声色,将那一点异样强压下去,自自然然反问:“怎么了?”
“嗯……”
谢云氤想了想,“就是觉得哪里不对。”
细节和他的不太一样,开头和结尾倒是一致。
可他心头就是浮着一层疑惑,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傅先生。”
谢云氤没得到回答,拧了拧眉,不由问道:“你觉得,我们还会遇到吗?”
昨天的那种情况,还会遇到吗?他们也没有平安玉保护——可话说回来,若是按照鬼故事的逻辑,他们到底是怎么走出来了?
仔细想想,是傅斯隐打开了那扇门,他们才走出来。
谢云氤脑海中有什么闪了闪,却没有抓住,重新暗下去。他正努力思索,保姆车却缓缓停下,原来清河自然保护区已经到了。
他往车窗外看,果然瞧见剧组不少车都停在这边,还有工作人员正往下搬东西。
谢云氤第一次进组拍戏、客串角色,当下立刻工作第一,把其它念头全抛之脑后。
……也因此,他没注意傅斯隐的表情。
傅斯隐轻声道:“不会的。”
那东西已被他随手灭了,怎么可能还会出现。
但是……
青年这样有点依赖、把他当作共度过一些事的朋友、与他探讨的模样,实在是乖得很。
叫他几乎忍不住,忍不住想让时光倒转、回到昨天,好让那东西重新存在一次。
他指尖交叠,略略摩挲,唇边多了一抹笑意。
一行人在入口处短暂停留,继续向内。
张导演今天忙得很,安排了副导演过来接他们。车前窗放上通行证,进去后在山间七拐八拐,终于到达湖边的一处空地。
这里就是今天戏份的拍摄地。
原本打算用绿幕,但张导刚好得到了进保护区拍摄的许可,为了节省特效费用,于是大手一挥,换成实景拍摄。
到时候,也算个宣传的噱头。
谢云氤初次现场观看剧组工作,看什么都新鲜。副导演姓李,按照通俗惯例,也为他大概介绍了一番。
休息区可以闲逛、拍摄区不能闲逛,化妆更衣则是在帐篷里……大致看过一圈,谢云氤刚要进帐篷试戏服,入口处传来一阵喧嚣。
动静还挺大。
他不由看过去一眼,熟料迎面走过来一群人,乌压压的,还围着正中的一个,正好与他对上眼。
谢云氤:……等等。
此人有点眼熟。
或许是最近太闲散了,或许是对方打扮得不太寻常,他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认出对方。
然而,他没有认出对方,对方却认出了他。
穿着入时、戴着大牌新款墨镜的卞原走过来,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狠掐自己大腿,难以置信道:“谢云氤?”
“你怎么在这里?”
谢云氤:……
不等他说话,卞原一摘墨镜,大步流星冲过来,怒气冲冲道:“你是来和我抢角色的?”
“好哇,我的猜测成真了!”
“谢云氤,你你你……”
谢云氤清清嗓子,轻飘飘说道:“如果你想今天就上热搜的话,请随意。”
卞原:……
他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左顾右盼,确实瞧见好多人偷偷拿起手机,于是连忙住了口,狠狠瞪过来一眼。
谢云氤耸耸肩,很无所谓的样子。
他是热搜专业户,才不在意这一点。
卞原气得一个趔趄,快步靠近,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你到底来干嘛的?”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谢云氤不答反道:“你应该是来出演男二号的,对吗?”
这部剧男二号是个剑客,在原著中,最出名的一幕是他的剑舞。
之所以这样推断,是因为卞原与他一样,是同一个舞蹈老师教出来的。
只不过……
因为一些分歧,卞原很早就与师门分道扬镳,连老师都不再联系,转而一门心思闯入娱乐圈,迄今为止,倒也闯出了一些事业。
果然,卞原惊讶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他迅速警惕起来,狐疑看向谢云氤,“你真的是……”
“我是来客串那个仙人角色的。”
在卞原越想越离谱之前,谢云氤及时阻止了他的瞎想,“特邀客串,三天后就完事。”
卞原立马松了一口气,但表情还是不太友善。
“哼,那你赶紧拍完,赶紧走。”
他大摇大摆越过谢云氤,进了另一个帐篷。谢云氤深感无奈,只觉得接下来怕是没那么简单。
不过,他一转身,冷不丁撞进一双独特黑眸,猝不及防,他与之对视了下。
傅斯隐始终站在他身后,忽然笑着问道:“你似乎不太喜欢他?”
“……对。”
谢云氤并不遮掩,也没有因为傅斯隐与自己不熟就说客套话,他直截了当道:“他是我同门师兄弟,但坑过我一次。虽然老师一直对我说很可惜他放弃舞蹈,但现在……”
但谢云氤现在,自己也在变相放弃舞蹈。
亦或者,他是在迷茫。
倘若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就算再怎么想跳舞,恐怕也无法回到舞台上。
所以参加综艺节目、听从梁成衍的建议,让工作和其它事填充日常,好让自己注意力不要放在那件事上。
……这些,却没必要说出来。只是自己需要磨砺过去的坎儿。
谢云氤抿了抿唇,把后半句咽下了。
“怎么可能喜欢这家伙,等我找到机会……”
要不是卞原把录音曝光,他也不至于一路跑偏,现在还多了个死鬼老公。
青年气哼哼的,忽然眼珠一转,狡黠说道:“要不,我们吓唬吓唬他?”
吓唬吓唬?
怎么吓唬?像之前……那样?
傅斯隐饶有兴致,没有反对。
然而,谢云氤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吓唬……吓唬什么吓唬!
之前不知道傅斯隐是“死鬼老公”,他才撒谎撒得肆无忌惮,现在人家承认了,就站在自己面前了,他还怎么好意思。
昨夜到现在,避而不谈的那个话题终于又回来了。
好似闷头一击,谢云氤支支吾吾,难得不坦荡一次,“那个,想想还是算了……”
好在,傅斯隐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二人一起走进帐篷,谢云氤重新洗了脸,上了护肤品,而后坐在化妆镜前,任由化妆师在他脸上涂抹。
化妆师是个年轻姑娘,脸上的红晕就没消散过。她精雕细琢、点点刷刷大半天,一直等到群演那边催她过去,才恋恋不舍放下化妆刷。
“谢……谢老师,”化妆姑娘十分留恋道:“您招化妆师吗?我十年工作经验,常年跟剧组,很会的!”
谢云氤微笑:“暂时不需要,谢谢你。”
“唉……”
化妆小妹一步三回头,走着还小声嘀咕:“那些丑人画来画去还不是丑……”
谢云氤:……咳。
他仔细对着镜子看了看,发现她手艺不错。
客串角色是仙人,所以突出飘渺与高高在上。谢云氤被这样一弄,又多了几分出尘的气质。他却没忍住,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
身后小沙发上,傅斯隐似笑非笑看过来,“很好看。”
“哎?”
谢云氤差点忘了他还在,顿时脸上一红,努力面无表情道:“我现在就是灵化上仙了,你可以对我许愿哦。”
许愿。
傅斯隐眼眸幽暗,看似风平浪静,口中反问:“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啊这个嘛……”
谢云氤觉得这话有点耳熟。
像在哪儿听过,有种微妙的熟悉感。他没有多想,笑嘻嘻道:“那当然不行啦。”
傅斯隐:“……”
心头的那点起伏,瞬间变成了哭笑不得。
还真是……
他默然不语,谢云氤却笑着说道:“如果我真的是神仙……”
青年偏过头来,脸上还带着精致妆容,言笑晏晏,俏皮冲他眨了眨眼。
而后,谢云氤粲然一笑。
“我才不要他们的许愿。”
不要许愿?
“……”
傅斯隐忽然笑了,唇角弧度恰到好处,亲切又不失优雅礼仪。
但是他的声音,却不知不觉变得冰冷,似沉寂深海之中,无可救赎的黑暗。
他轻轻地、极为轻描淡写地追问道:“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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