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李其言这些天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他出身名门正派, 当然和那些野狐禅、江湖骗子不同,确有几分真才实学。
季明昀家中找到他时,他起初还不以为意,以为只是些小邪怪作祟, 一次冲撞了, 再换一枚平安符就是。
可季明昀的家人关心他,言辞恳切, 请他过去看看。李其言便去了。
去了, 就发现了不一般的地方。
……这邪气太浓郁了。
见多识广的李其言立刻判断出:这不是一般的邪祟。
顺手接了柏京市的另一桩法事, 李其言调查过季明昀周边, 又亲自在拍摄场地看了又看, 最终, 他的视线定格在谢云氤身上。
果然是他。
那手腕上的红痣, 也真的是那个。
可惜, 那年轻人鬼迷心窍, 身上的邪气冲天, 显然与那东西关系亲密,怕是很难清醒。
他顺手送出的平安符, 可能也毫无用处。
反复思索之后, 李其言还是忍不住,想要与谢云氤沟通一二——恰好, 他到来的这天,谢云氤身边是空的。
“谢先生。”
李其言心切道:“我知道这样很冒昧。但请你看看这个。”
他递过来一份文件夹。
谢云氤不是很想看。
他一动不动, 自然而然露出坚决的态度,也没说话,只是笑了一下。
李其言心头叹了口气,还是坚持:“谢先生, 请你看看吧。”
“看一看,总没有什么,是不是?”
看看确实没什么。
而且看这样子,不看,他倒是不会罢休。
谢云氤想了想,拿在手上,翻开文件。
里面只有几页纸,很薄。第一眼,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片。
好像是个故事,又像是一份调查报告。
谢云氤起初没看懂,但看完第一页,他大概明白了。
李其言配合解说道:“……这是十六年前,傅家灭门案的调查报告。”
“当然了,这不是官方的,官方那边并没有调查出结果。”
只能草草结案。
“是我们私下的调查。”
这份调查报告里,没有太多的官面语言,所以很容易理解。谢云氤翻到第二页,瞧见许多图片。
……是傅家人死亡时的惨状。
他心里猛地震了一下。
傅家本家在森源市,但时过境迁,反而迁到海音市的那边更为兴旺。
这其中,固然有许多客观原因。但拨开迷雾,最为核心的真相,却是傅家人用了一些手段。
是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类似东南方向的养鬼之术,但比起那种小儿科,他们更大胆、更狂妄。
他们居然想……
造神。
世界上其实是没有神的。
只有邪怪一类的存在,是天地有阳必有阴、有光必有影,自然而然诞生出来的。
傅家的人胆大包天,异想天开。利用种种方术、手段,借助天时、地利,再加上人和——明明是邪术,却也要人和。可这人和,就未必是世人以为的那个人和。
他们成功了。
……可仅仅十二年后,傅家成也如此、毁也如此。
一个大家族,几百口人,就这样绝户。
谢云氤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
里面内容详实,还夹杂了很多残酷的现场图片,大体还原了当时如何。
不过,一些具体细节还是不尽。比如傅家为什么那个时候没的、为什么遭到反噬……则是调查不到的隐秘,只能推断。
最后一页上,写的就是调查人员当时的推断。
“……疑似邪术反噬,未有活口……祠堂内有可疑痕迹……”
“……相关人员全无,只能从外姓仆从入手,但很难……”
“……附件:傅家死亡名单……”
傅家全家的名字都在上面。
谢云氤的手有些颤抖。
一股陌生浓烈的情绪翻涌上来,叫他几乎捏不住这几张纸。他定了定神,强迫自己看向名单。匆匆一扫,瞧见一个极为熟稔的名字。
傅斯隐。
……是傅斯隐。
傅家这一支的长子,没有兄弟姐妹,所以孤零零在单独一列。
所以一眼就能看到。
李其言还在诉说。
“……我们调查过很久,因为傅家人都死光了,所以具体真相,却是无人知道。但傅家这位长子傅斯隐,是一定死了的。”
“谢先生,我不知道他如何还有人身,还能与你真人一般交流。但他必定不是人,但凡鬼怪阴邪,是无法控制自己本能,早晚会害人的……”
“就算他能忍一时,也忍不了一世。你手腕上那红痣,就是证据。”
“啪!”
谢云氤突兀合上文件夹,抿了抿唇,“……我手腕上的红痣,怎么了?”
他这话十分平淡,毫无情绪。李其言仔细观察,却看不出什么来。
李其言摸不透他的心思,觉得他可能是刚受了冲击,思绪尚未整理,便说道:“那红痣是鬼怪留下的印迹。”
“一般会三个月,三个月内,鬼怪就会害死被标记的人……谢先生,你……谢先生?”
他还没说完,忽然看到谢云氤神色变了。
这漂亮得不像真人、从来都客气礼貌的青年,眼神突兀有些冷。
“李先生。”
谢云氤平静道:“多谢你告知我这些。”
李其言愣住。
谢云氤这反应,完全超出他意料之外。
他以为对方难以接受,又道:“谢先生,若你不相信,我们还有其它证据……你仔细想想,自从他来到你身边,真的没有其它怪事发生吗?”
“虽然我们目前还对那东西的力量不熟悉,但身为阴邪,很多都有一些奇特的能力……”
“……李先生。”
谢云氤轻轻打断他的话:“我确实不相信你。”
李其言哑然。
“我与你素不相识,你上来就告知我这些,若是为我好,我很感激。”
“但是……”
青年收敛眸光,淡淡说道:“目前为止,我看不到非要相信你的理由。”
人确实是会偏心的。
谢云氤又想到了那句话——比起旁人,他自然更相信傅斯隐,更偏心傅斯隐。
不光是因为更熟悉他、是朋友,还因为……
还因为到现在,傅斯隐已与他有了另一层更深切、更难以分隔的关系。
何况,他也不会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哪怕涉及这些怪力乱神之事。他也要有自己的判断。
青年眸光闪烁,客气递回那份文件,“……多谢。”
谢云氤转身离开。
当天下午,谢云氤却和节目组告了假。
好在接下来两三期都是嘉宾表演为主,三位导师其实已没什么“戏份”。工作已完成大半,节目组与他合作良好,听说他有事,就很痛快答应了。
梁成衍接到他电话过来时,谢云氤一个人闷在家里,把自己裹在薄毯里,窝在沙发上。
……像个毛绒绒的球。
经纪人先生看了大恨,“云氤,你怎么了?是不是季明昀招惹你了?我这就去找他们,什么人啊!追不上就开始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没有。”
谢云氤只露出个脑袋,恹恹道:“不是季明昀。”
“不是他?”
梁成衍听董晓说,谢云氤是与季明昀带过去的什么人聊了聊,中午饭都没吃,也不拍了,也不要他跟着,就回来了。还以为是季明昀和那些烂桃花一样,追求不成在搞手段。
谢云氤这么一否认,他眼珠一转,先松了口气,又忍不住追问:“那是怎么回事?”
他和谢云氤认识也好多年了,知道他工作起来认真负责,从来不会因为私事而干扰公事,一直以来相当让他放心。
结果没放心多久,谢云氤就破天荒地,丢下工作跑回家来了。
“……云氤?”
梁成衍自是站在他这边的,走过去也在沙发上坐下,干咳一声,“有什么事,你说说看?”
“我没事。”
暂时没事。
谢云氤也说不清自己现在是怎么了。
看完那份文件、听完那些真相,他心上闪过许多情绪、脑海里也浮现许多思绪,乱糟糟像一团乱麻,叫他一时半会儿,什么也理不出来。
那种状态下,工作显然不太现实,会受影响——为了避免给别人造成麻烦,他才难得与节目组开口请假。
“……我真的没事。”
谢云氤再度重复这句话,低声道:“我明天就会回去工作的。”
他只请了半天假。
“你……”
梁成衍看出他不对劲,眉头紧锁,“如果你真的有事,接下来我们不拍也可以。那些镜头足够了。”
“你不用担心违约,合同的事我会去谈。”
若是真的有什么事,他当然要以谢云氤的身心安全为主。
“……”
谢云氤闭了闭眼睛。
半响,他终于开口道:“梁哥,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你尽管说就是。”
梁成衍连问具体什么忙都没有问,直接就答应。
谢云氤感激看他一眼。
他低声说了几句,梁成衍听完愣住,“这……他们怎么了?”
“你别问。”
谢云氤严肃道:“这件事,知道多了不好。”
“……行吧。”
梁成衍懵着点点头,“那我这就去,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别自己一个人闷着。”
谢云氤看他关门离开。
人走后,房间里又冷清下来。
……薄毯裹得更严实了。
那些话,还堆在心口,烦闷得很。谢云氤告诉自己不能相信,却止不住有些遗漏出来,漂浮在耳畔,环绕徘徊,久久不去。
情不自禁,谢云氤自薄毯下伸出手,抬起来自己细细地看。
手腕上如今是空的。
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好似……一切都是假的。
然后,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傅斯隐说,今晚他会回来。
会去拍摄那边接他。
他当时心思太乱,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下意识的,谢云氤摸到手机,划开屏幕,看了眼时间。
已经晚上六点多了——拍摄那边,一般也就是这个点“下班”。
他微微僵住,还未思索,门外传来轻轻的、轻轻的敲门声。
“咚咚咚。”
暮色四合、月夜即将笼罩,气氛格外沉闷而清幽。
男人低沉的声音,隔着一道单薄房门,却极为清晰,进入谢云氤的耳朵。
“……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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