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北海秘史
“我是周央,你是谁?”
“周舟,这个好吃……快!多吃点……”
“周舟,快跑……”
……
周舟感到晕眩,耳朵里嗡嗡声都是周央的声音。
“周舟。”李智朗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你刚才,说什么?”周舟速度极快,只有一道黑影掠过,下一刻,他的双手已经紧紧攀住白什克的双肩,他望着白什克泛着灰色的瞳孔,开口。
“周央当年死因离奇,我知道,关主到现在都没能找到她的尸体。这些年,关主一点线索也没有查到,这一切都是因为周央的死并非人为,而是北海关的异兽作怪。”
“周央,还,活着吗?”六个字,越往后说,周舟的颤音越发明显。怎么可能活着?怎么不可能!他都成了那什么救世主,变了身的妖怪就在他面前,周央又凭什么一定死了!
“关主……”白什克没有说话,他望向周舟的目光中带有遗憾。
“呵——”周舟笑了笑,看吧,人就是这样。哪怕至亲之人就死在自己面前,哪怕亲手火化了他,也还是抱有一丝希望,也许呢,这个世界存在奇迹呢?
说到底,不过只是不愿意相信死亡这件事罢了。生老病死,至亲至爱,怎么放下?
李智朗拍拍周舟,问向白什克:“害死周央的妖怪是谁?”
“或许应该说,害死周央的不是一只异兽,是一群异兽,是北海关内千万年来遗留下的一股势力。”
白什克的回答让周舟感觉,相较于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世界,一个平行世界似乎在他面前缓缓展露出它的利齿,他一只脚踏进了这平行时空的门槛,同时有个幽幽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一遍遍响起:“进来了,可就出不去了……”
门槛背后的世界,昏暗隐秘,他察觉到黑暗中那有数双窥探的眼睛,生物趋利避害的本能告诉他,别再往前走了。
可是,记忆中慢慢模糊的周央的脸,却又在这一刻变得清晰。整整三年,周央遇害背后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他这些年毫无头绪,查不到一点线索,如今的机会是摆在他面前唯一的希望。哪怕面前是万丈深渊,他也要摸索着往下探,手上沾了周央血的人,一个也别想跑。至亲的血债丢不掉,他要一笔笔替周央讨回来。
“北海关内——”白什克刚开了个头,就被周舟打断。
“李智朗,你先出去。”
周舟这话却是冲着李智朗说的。有些话不是谁都能听,窥听到千百年的秘史,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全身而退就能退得了。周央在这场漩涡的最中心,他不能避,只能迎上去。可是李智朗不同,周舟不想把他牵扯进来。他现在能暂时确定,白什克对他保有尊重,那李智朗应该没什么大的危险。而留下,才是真的危险。
白什克噤了声,李智朗望向周舟。下一秒,他耸肩笑了笑:“说些什么呢。”
“你没必要跟着我趟这浑水,回去,就当今天你没来过我这。”
“担心爸爸?我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瞅着李智朗这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周舟一脚踹在他小腿上:“没跟你开玩笑,赶紧走,我真不想把你扯进来。”
“草——”李智朗反手一巴掌拍在周舟的右肩上,咧开嘴笑了笑。
“我跟周央说起来比你认识还久,她的事我可能不管?再说了,你没我办得成事?”
周舟拉住李智朗的手用了力,李智朗还是站在原地,一点晃动都没有,他定了心,这让意识到的周舟忍不住皱眉。李智朗看着吊儿郎当,但犯轴,认定了的事轻易改不了。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有什么话就当着他的面说。”周舟放弃了劝说李智朗,但与此同时,他也决定了,无论前路如何艰险,他一定会尽全力保李智朗周全。
白什克的目光在周舟和李智朗二人间逡巡,好一会儿才继续开口。
“异兽不被容于人世,北海关存在的意义就是清理秩序。人类有自己生活的世界法则,异兽绝于北海内,北海也有自己的运行准则。”
“所以,我们生活的世界才没有人看见过你说的那什么异兽?”李智朗接过话。但是转念一想,刚刚白什克不是才说了,周央是死于异兽之手。
“本应该是这样。”白什克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
本应该……那就是实际出现了偏差,而那一点的偏差,害死了周央。周舟只想一层层深下去,弄个清楚:“那为什么异兽混入人世?”
“北海关除了异兽,还住着人,或者说像我一样的天师一脉,主分:道法,墨法,兵法,医法,阴阳法。五法纵横,其中以我道法和墨法为主。五法天师说到底也都是为关主压制异兽而生,可是,随着墨法一派近百年日益壮大,上任关主在其蒙骗之下,将北海关门大开,致使人间异兽横行。时隔百年之久,这些年月,我道法同兵法、阴阳法两脉费尽心力这才收复大半异兽。也正是因为当年的北海之乱,上任关主离开北海,我们至今才将您找到。”
周舟在心底将白什克的话一句句拆开了读:“我的先祖因为墨法开了北海关门,放出了异兽?”
任何人描绘一件事时,都会下意识地说对自己有利的话,白什克的解释里也不例外。周舟无法分辨出真假,他不能全信,但是要将话题继续下去,他不得不顺着白什克的表达。
“是这样的。”白什克回答。
“那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李智朗插话提问。
“上古天师姜太公创立天师一脉,将异兽绝于北海,本意就是重建秩序。因为北海所关异兽本为山海经异兽,人力无法与之匹敌。就像贺琅。而一旦将其驯化,便可以沦为达成私欲的帮凶。”
周舟望眼此刻静静站在白什克身后的贺琅:“北海异兽既然人力无法抗衡,那又如何将其驯服?”
“天师一脉,自有驯服之法。”白什克开口的话很明显难掩愉色,但是转瞬似乎顾虑到了周舟,他神色又恢复了之前的淡漠恭敬。
周舟和李智朗交换了眼神,都没出声。周舟将目光重新投回到白什克的身上,示意他继续。
“道术是所有天师法术的源头,道法探索万物本源,以天地规则为主研习,后来随着姜太公封神榜出,太公召集徒弟齐聚北海关内,关内渐渐衍生出其它的天师脉法。”说到这儿,白什克顿了顿,歇息了会儿才继续开口。
“墨法以严律管理,是以,仅这一百年的时间就快速崛起。”
严格的纪律更够更好地维持组织的发展,对于扩大规模有着决定性的作用。不过百年,要从一个小小的派别发展到可以撼动历来主法的地位,甚至让前任关主为他一意孤行,这背后的所要付出的努力,只怕非一人之力可以达成。周舟觉得,当年的墨法主掌天师定非寻常之人,而这北海关内,一如他想象中的那般,这并非是一滩平静的湖水,底下的暗潮汹涌远非关外之人可以想象的。
白什克的解释还在继续:“墨法很快便和道法并列,在北海关内各有天地。各大法派延续千百年的秩序,在北海关内看押异兽。然而,没人想到,此时,墨法竟在私下行着违逆之举。在劝说前任关主打开北海关门后,墨法之人便偷偷将驯服的异兽流入人间。”
李智朗似乎听入了谜:“为什么?”
而一开始关于墨法驯服异兽法子的问,不知不觉中早已偏向到北海关的历史中去了。周舟没有出声,像这样的东西本就涉及私密,白什克岔开了话题,能理解。
“关主可知道‘阴曹地府’一说?”
“听说过,人死后鬼魂转世投胎要去的地方。”
“是也不是……鬼魂在人间无法长时间逗留,大部分人死后鬼魂都处于意识不强的游离状态,地府之门对他们来说就像是磁铁,鬼魂会自动被吸引过去。但不是所有鬼魂都是这样,厉鬼就是例外。”
“厉鬼?”
“人的恶灵主宰了意识,有了意识就容易生出反抗,这就导致一些鬼魂费力挣脱掉了地府之门的吸引。地府之门本就更像是一个容器,它吸收着所有本该进入的鬼魂,它没有意识,更没有力量。所以这些逃脱掉吸引的鬼魂,地府之门管理不了,于是鬼魂游荡在人世间,怨恨让它们魂灵保持不灭,我们称他们为厉鬼。也就是妖鬼。它们无实体,所以速度比人类更快,魂灵聚集,它们的力量比人类更强,既然已死,便不需要遵循人世间的法律规范,所以发起狠来比人类更加肆无忌惮。”
“你们能收服厉鬼?”周舟问向白什克。
厉鬼不去阴曹地府,人类又打不赢他们,照白什克的描述,这个世界早成厉鬼的了。可是到目前为止,至少他很少听说厉鬼。这场人鬼的比拼,始终还是人类占了上风。既然如此,那在人类中或者是在自然中,一定有一股势力的存在,制衡住了厉鬼。而就目前周舟能了解到的讯息来说,最有可能的,就是站在他面前的白什克,这些来自山海关的,拥有一些神秘力量的人类。
说到了这儿,白什克再次下意识地打量周舟。a4纸上的登记照,寸头显眼五官硬朗。而立体的鲜活的人,心思脑筋都远不是一张照片所能涵盖半分的。周舟,远比他想象中更加聪明。
“北海关除了压制山海经里残留的异兽,还有收人间厉鬼的职责。细细说来,厉鬼并不属于异兽,更应该是关主口中的妖鬼。”
“所以,你们还会杀妖鬼?”李智朗问。
“天师都不会对厉鬼下杀手,不妄动杀念,不造恶端。我们只负责将厉鬼带回北海关押,等到化清他们身上的戾气后,再将它们遣送回地府。而这,也是墨家主开关的原因之一。”
“为了什么?”
“将驯服的异兽放出去收服厉鬼,远比天师自己出关去做这件事来得好。按天理来说,只要世上还有人记得这只鬼,其魂便不散。然而,大部分的厉鬼既已成厉,就不会那么容易跟我们走。天师一旦对厉鬼下了杀手,在某种意义上也是有违天道,对天师自身是有所损耗的。厉鬼不走,天师又要掌握下手的轻重,常常会被厉鬼钻了空子,有些年轻一辈的天师甚至为此丢了性命。墨法说着为了天师,”白什克说到这儿冷哼一声,“哼,在我看来,不过是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身在其位自担其责,作为天师收服厉鬼本就是职责,将收复厉鬼推到异兽的身上,那还要我们做什么?”
白什克一直端着老一辈的稳重,就算是李智朗也看出,说句话时白什克是有怒气在的。
察觉到周舟的走神,李智朗用手肘碰了碰他,这种探听隐秘的激动时刻怎么还能走神?注定不是当情报员的料。
“死去了的人化成鬼魂入了地府,多久会入轮回?”
“每日凌晨1点,阴气最盛之时,地府大门便会开启,当天入地府的魂魄统一入轮回。日日有人死,日日有人生。天地万物存在都依据一定的规则。”
“北海关能查到人死后轮回的出处吗?”
“不能。北海关只负责该负责的,地府的事,由地府管。关主也许是想知道周央的下落,但是人已死去3年,早入轮回。地府也绝不会泄露她目前在哪。”
“那你跟我说个鸟蛋。”也许是过了3年突然提及周央,周舟燃起的希望再次被一股脑浇灭,他整个人变得有些烦躁。
他不想趟浑水,一点也不想。故事听完了,他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他不想深入下去。他们不是说他是关主,那谁还能为难他。
白什克很明显没有想到周舟突然翻脸,一张老脸上不去下不来,嘴巴微微张开,显得有些滑稽。
“关主,如果你不对墨法如今的行为进行制止,将会有无数个周央被害,北海关内的世界和人类世界再也没有分界屏障。而且,异兽无法伤害您,但厉鬼可以……”白什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舟抢过打断。
“我连我自己都没活好,救世界还是你去吧,我把关主的身份让给你了。”
周舟冲着白什克摆摆手。用周央引他进来,但是他凭什么相信白什克的话,就因为贺琅?再说了,即使,白什克的话是真的,他没那么伟大,想着要去拯救世界。厉鬼不厉鬼的,活这么大他还没见过呢。无冤无仇的,来害他干嘛?
他只想着给周央的妈妈和外婆养老送终,再说了,北海关恐怕比厉鬼对他来说,更危险。他要是出什么事了,谁来照顾外婆和周央妈妈?
周舟锁好了店,坐在前面的大树下,仰着头将罐装可乐的最后一口倒进喉咙里。白天发生的事好像做梦,白什克和贺琅没有纠缠的离开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管他的呢,该来的躲不掉。周舟索性不想了,外婆还在家里等他。
回去的路上要穿过一条乌黑狭窄的街巷,周舟今天没有走。他绕到最繁华的夜市,夜市喧闹,人多繁杂,周舟穿梭在一个个小摊贩之间,难得来了,他打算给老人家带几个红豆饼回去。
小陈老师爱吃甜食,但是年纪摆在这儿,平常得亏他盯着。不然,她老人家得把做红豆饼的师傅累死。
周舟在心里悱恻,但还是利落地扫码付款。他再次穿过熙攘的街道,和来时不同,他手里多了一盒红豆饼,还有,甩掉了一直在店外跟着他的人。
他没权没钱,没有惹过事也没有仇人。自周央死后,他人生唯一的波澜就是白什克。不管这人是谁,周舟都不打算硬刚。要是又来个跟贺琅一样的妖怪,虽然白什克说这些人都怕他,但究竟怎样谁知道呢。能躲就躲吧,而且家里他走了就只剩一个老人家,绝不能把人引过去。尽管周舟觉得自己想得太简单了,这些人也许早把他住址情况摸清了,但是谨慎点终归是好的。
走进老小区,拐过小道,周舟抬头望,夜幕之下,五楼阳台上,一个身影一如往常站在那儿。那是失去周央后这三年内,周舟找到的人生的寄望。
在阳台上的外婆同样地看到了他,不用上楼的周舟摸出钥匙,外婆照旧将房门打开。
“饿不饿?”
“不饿,在店里吃了点东西。婆,过给你买了点红豆饼,明早上吃。”
“跑那么远,下次别去了……对了,小舟,你明天去12楼那边一趟吧,你阿姨这几天失眠又犯了。”
“嗯。”
“咚——”伴随着关门声,周舟知道,再过不久,外婆陈友文女士的房间就会传来鼾声。他安心地笑笑,然而,这笑却只笑到一半就顿了下来。
客厅只开了昏暗的一盏壁灯。周舟整个人隐在光幕之下,老旧的两室一厅自他有记忆起就没变过。电视柜上摆成一排的相框随着时间,框里面人的面容也产生了变化。陈友文老人收藏着周央1岁到20岁的照片,而周舟的身影,在周央9岁这一年,也出现在相框里,此后每年,未曾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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