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温家绝于三代
在女人偏过脸的那一刻，周舟十分笃信自己看见了周央。
是周央。
所以，哪怕在这样诡谲的环境下，一切都像是蹩脚的陷阱，周舟也放弃了思考，瞬间冲了出去。
“周央”的反应很快，余光瞧到扑来的周舟，“周央”双脚一前一后，身子保持稳定地微微后倾，在周舟快要碰到她时，右手上前，眼瞅着就是一个过肩摔。周舟没有防备，但是本能反应，他的右腿和右手呈现开弓的姿势，短暂地用力量挡住了“周央”。这一刻，周舟近距离看清楚了她的脸，和“周央”一模一样的脸。
“周央”发现了周舟不太好扛，放弃了过肩摔的想法，快速横腿，冲着周舟的膝关节就是一脚。周舟只得松手往后避开，“周央”借此和周舟拉开距离。
此刻，周舟的理智才渐渐回归。面前的女人虽然和“周央”拥有一样的脸，但是不论是身手还是气场，都和周央截然不同。况且，周央……绝不会对他动手。
“周舟？”一眼瞧见周舟的温老师有些惊异，随即担忧地想要上前，却在周舟开口的瞬间停了下来。他也看见了“周央”，他瞬间反应过来周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可是周央不是……死了3年的人，再次见到。终究还是有些惊吓，而惊吓之外还隐藏着由衷的喜悦。情绪交杂在一起，让他默默站在一旁，感到脑子里一片乱糟糟。
“你是谁？”
“白岸笙！”周舟和贺琅的声音同时响起，而他们说话的对象，都是面前这个面容酷似“周央”的女人。
“贺琅，道法现在已经不择手段到这种地步了吗？”女人说完轻蔑地哼了一声。
“道法做什么还要你管？白岸笙，你在墨法每天都闲得没事儿？”贺琅回击。
周舟抓住贺琅话里的关键词，“白岸笙”，这个女人叫白岸笙……
“叽叽叽——”伴随着声响，“白岸笙”的身上不知从哪儿蹦跳出一只形似仓鼠的米黄色小老鼠。周舟的注意力被小老鼠背上那对紫色翅膀吸引住。
“这又是个什么怪物？”
“玃如是被鸵鼠发现的，该属于墨法。你道法参合进来，不是不合规矩？”
“我们早就发现了玃如的踪迹。再说了，受害人求助的是道法。”
“你是谁？”周舟没办法继续等下去，他直接开口问向“白岸笙”，打断她和贺琅之间的剑拔弩张。
女人挑眉望向周舟，这时才将注意力转回，她从上到下将周舟仔细打量一番。受害人的朋友？
在白岸笙打量周舟的同时，周舟的目光也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淡漠疏离，陌生试探……白岸笙是真的不认识他？可她为什么和周央长得一模一样？周舟觉得也许在场有一个人能告诉他答案，最不济多少知道点什么。
“贺琅，你们既然查我查得那么清楚，那必定绕不开周央。这个人为什么和周央长得一模一样？”
周舟话说完的同时，白岸笙的神色闪过惊诧，但是很快又恢复了冷漠。
周舟强压住自己翻江倒海的内心，对着和周央一模一样的脸，他没办法完全保持冷静。他是人，不是神。
“这个世界上长得相似的人，还真挺多的。这个人不是周央，她是从北海关出来的人。白岸笙生在北海，长于墨法一脉。和你们这个世界，真不相关。”贺琅的话撇清了白岸笙和周央的关系，但却没能解开周舟的疑惑。
周央遇害已经3年了，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巧在白什克他们出现后，这个酷似周央的白岸笙也出现了。很难不让他怀疑，白岸笙出现的动机。
周舟脑海里盘算着这短短时间内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白什克和贺琅是道法，听贺琅和白岸笙的对话，白岸笙属于墨法，和贺琅他们的关系就目前看来并不融洽。
还有今天才出现的神秘女孩，陶子，也是北海关的人。她一眼就认出了周舟，说明北海关的人对于他这个“关主”，也许一直都有传闻和打听。道法是最先找到他的人，而和道法对立的墨法，绝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势必也要采取某些行动。突然出现的白岸笙，也许就是他们的手段。
周舟清楚，这一切的推断都只能是他的猜想，但是，这却是他所能想到的最符合目前境况的原因。所以，他必须对这个白岸笙有所提防，哪怕她和周央长得一模一样。
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温老师听完所有对话，感觉自己似乎听懂了，却又感觉好像一脚踏进了一团迷雾之中。周舟的出现，也许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这个酷似周央的人。既然她不是周央，那周舟没有卷入这一切的必要。他轻轻晃了晃头，突然朝着周舟跨步走了过去。
“这是我的学生，他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周舟瞧着站在自己身前的中年男人，他低下头，能瞧见温老师两鬓夹杂着的白头发。他知道，温老师也许是想要保护他。
“贺琅，温老师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贺琅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温老师出声打断。
“周舟，既然这个人不是周央，那你就先回去。我这边还有些事。”
“温老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认识贺琅，所以，有些东西，对我来说，也许不算秘密。”
周舟话说完的瞬间，温老师感觉自己的头顶，自天灵盖的方向似乎被豁开了个大口，一股冷风毫无遮挡灌了进来。他生理性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啊，现在回想他们的对话，虽然记不清楚每一个字，但从一开始周舟就叫出了贺琅的名字，他早该注意的。贺琅的身份……
温老师突然就开不了口了，那些堵在喉咙的话，就像是一团浊气一下子沉回胃里，翻滚搅动。周舟觉得温老师望向自己的眼神突然变了，似乎带着一丝悲悯？
一直被晾在一旁的白岸笙没有说话，她默默听着，企图从这些人的对话中，能够提取出需要的关键词。长得还行，和自己打过那人叫周舟，他似乎有个挺重要的人，叫周央，而且还和自己长得很像。玃如的蛊主，受害人是他的老师，俩人看起来关系不错。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贺琅和周舟认识。贺琅提到“你们这个世界”，说明周舟不是北海关的人。躺在肩头的鸵鼠对周舟没有任何反应，说明周舟和异兽没有关系。他既然不是受害人叫来的，那他怎么会知道北海关的事，更何况他还认识贺琅。一个普通人绝不可能知道北海关的存在，除非……
白岸笙想起耿爷发的消息：
道法已寻关主，注意跟踪线索
她再次望向周舟，只是，这一次，心境不同。
所有的线索推断都指向一点：面前这个男人，很可能就是北海关空缺了几十年的“关主”。从他和贺琅的对话来看，道法已经和他谈过许多，但具体谈到了哪一步，她还不得知。但是，计划必须提前了。
周央，也许是她接近周舟的突破口。白岸笙脑子飞速转动，同时，周舟的声音响起。
“温老师，有我能帮上忙的吗？”
和之前一上来的询问不同，周舟再次开口，带着关心。他只是在看到白岸笙的那一刻，恍惚明白过来。这也应该是温老师的秘密，人若是不愿意说，他也没资格多问。
温老师望了望贺琅，面对周舟突然的询问，似乎还没想好怎么去说。倒是贺琅答了话。
“周舟是北海关的关主，”说到这儿，贺琅停了下来望了眼温老师。感觉到男人眼中的迷茫，贺琅继续说，“反正意思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害你家破人亡的山海经异兽，怕他。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异兽，都怕他。”
贺琅这话说完，周舟觉得温老师看自己的眼神又变了。
不过他倒是抓住贺琅话中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温老师家里的变故，都是山海经的异兽弄的？”
“嗯。”贺琅点头。
“人吧，再倒霉，也不可能次次那万分之一的概率都给碰着了。他的身上有玃如下的蛊。”白岸笙出声解释，同时对周舟更加关注，这人，竟然真的是关主。
周舟望向她，看来，不论是她还是贺琅，对温老师的情况都掌握了基本的调查。既然如此，看得出来，在温老师的事上，他们对自己并没有隐瞒的目的。周舟打算抓住机会，问个清楚。
“玃如？”
“山海经异兽‘玃如’。”
“皋涂之山，有兽焉，其状如鹿而白尾，马脚人手而四角，名曰玃如。”贺琅进行补充，然而他的话刚刚说完，就被白岸笙呛了回去。
“你说这些他听得懂？”白岸笙冲贺琅翻了个白眼，接着转头望向周舟，“玃如有点四不像的意思，它外形和普通的鹿差不多，有一条白色的长尾，马一样的脚蹄，和人一样的手但只有四根手指。玃如擅长跳跃，速度很快。它们是以家庭为单位群居。一雌一雄两个玃如一生只育有一个孩子。所以，玃如把子女看得很重。”
“玃如还有好多个？”在白岸笙解释的同时，周舟也在百度上搜索着玃如。
“全世界的人就一个？就像人类一样，只是一个种族，玃如也一样。所有的山海经异兽都是如此。只是比起人类的繁衍能力来说，山海经的异兽差了很多。而且，当年的封神之乱，导致异兽多数被灭，所以，单从数量上而言，山海经的异兽的确是所剩寥寥。”
“也是……”周舟想到了贺琅的真形，这些山海经异兽速度比人类更快，力量比人类更大，如果它们的繁衍能力还和人类一样。现在占据食物链顶端的，恐怕就不是人类了。
“那你说的那个异兽玃如，他对温老师做了什么？”周舟继续发问。
“准确地说，玃如不是对他，”白岸笙伸手指了指温老师，“做了什么，是对他的爷爷下了蛊誓。温家他这一辈，只怕从他爷爷起就是三代单传。”
“嗯。”温老师点头。
“玃如和他爷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应该是有血仇，所以玃如对他爷爷下了蛊誓。‘亲人离散，一生孤苦，绝于三代’。”
“靠……”周舟暗骂，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怨啊。
贺琅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白岸笙，在场的人里面，他也是懂得不少的。他起的话头，倒是被白岸笙说了个精光。他势必得在周舟面前挽回点形象。
贺琅指了指温老师：“他爷爷和爸爸都死了，到他这一辈，他们家就将绝于世。所以，他孩子也比他先死，他……也快了……”
“除非找到玃如，解了蛊誓。”
“我正准备说。”贺琅白了接话的白岸笙一眼。白岸笙撇撇嘴，并不太想搭理他。
话说到这儿，周舟基本了解清楚：“所以，你们今天本来是打算抓玃如？”
“哪儿那么容易就抓到。玃如在人类世界隐藏下来，甚至生活过百年了，用你们的话说，它已经成了‘老狐狸’，这些年，北海关一波又一波的人搜寻，它一次次躲过。我们现在想引它出来，它又不傻，说来就来。”
白岸笙的话在某些方面让周舟好受一些，他还以为自己今天坏了他们的计划。
但周舟转念又想到温老师：“那如果玃如一直躲着不出来，我们也拿它没办法。温老师怎么办？”
“蛊誓一旦生效，双方之间就产生了联系。玃如要用蛊誓让温家绝后，同样的，要维系蛊誓，玃如就必须在蛊誓生效范围内。说白了，就是以温家人为圆心，玃如必须在一个直径确定的圆的范围内，蛊誓才能持续生效。一旦玃如和温家人之间的距离，超出这个圆的范围蛊誓就失效了。因此，玃如一定在温家人附近生活。只是它隐藏得太好了，谁都不知道它究竟在哪儿，具体是谁。而最坏的结果，玃如如果一直不出现，我们就只能赌。将温家人带离现在的地方，玃如如果在意蛊誓，就不得不跟着离开。主动变成被动，我们就有了赢面。”白岸笙将计划说出。
周舟望着白岸笙，她的脸和周央没有任何差别，但是，无论是说话的语气还是神态，都不可能是周央。
二十多年形成的性子，不是说变就能变得了的。周舟觉得胸口堵着一团气，他说不出来为什么。但是等到自己的好奇心被满足，疑虑被解答后。那种烦闷的情绪又不受控。他有点讨厌这样的失控。
“你真的从小就在北海关里长大？白小姐，你介不介意做个亲子鉴定？”周舟还是不死心，遗传决定外貌，白岸笙和周央如此相似，如果排除有心安排，那他也决不相信会是巧合。白岸笙不是周央，但和周央也许有所关系。周央的dna虽然没有保留，但是她妈妈刘陈梅可以作为验证。
白岸笙没有说话望着周舟，周舟看不出她此时的情绪和态度。他后知后觉自己的要求有些过分，但是话已经说出了口，而且，他不想放弃每一个机会。
“我考虑一下。先加个微信吧，后面好联系，你是关主，抓玃如也许还能帮上忙。”白岸笙边说边拿出了手机。白岸笙其实并不相信她还有流落在外的亲人，更没有兴趣给已经活了二十多年的自己再找个爹妈，但是她也明白，她和周舟之间的联系就是周央。彼此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的道理，她还是懂得的。
白岸笙的头像很简单，全黑的背景上独一个“白”字，微信名字倒是有些沙雕：银河铁骑。扫码通过后，“白岸笙”三个字发送了过来，周舟修改了备注，也同她交换了名字。
周舟刚收回手机，贺琅的手机就递了上来，屏幕上赫然亮着二维码。得，这下成了交友大会了。周舟觉得有些好笑，但是想到后面的事，还是和贺琅互加了微信。
“叽叽叽——”又是那个长着紫色翅膀的黄色小老鼠，它凑在白岸笙的耳朵边。
“外面有人？”很显然，小老鼠发出的声音，贺琅能够翻译听懂。
外面……周舟想到了被自己跟踪的陶子，那可不是有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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