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云芳姑姑,就在前方,她昨日一件衣衫也没洗,对,那些衣衫都是她的……”
华翎睁开眼,顺着窗缝望去,那三颗星星还挂在天际,尖锐的声音平白扰了好夜。
“这是…怎么了…”
稚鱼也被吵醒,虚弱的抬眼询问,被却扇拉过被褥盖好。
“没你的事儿,你好好休息。”
她皱眼望向门外,一顿思索后准备起身,却被身侧之人握住了手,不过顷刻她便放松了神情。
“现在才寅时,殿下再睡一会儿,不知道外面在吵些什么,奴婢出去看看。”她笑着说着,将附在手背上的手掖进被褥里盖好。
“她们找我的,你出去没用。”华翎撑起身,将垂腰的青丝随意一拢,关了窗户越过她便要下榻。
“殿下!”
华翎回头,却只是忧心地盯着那扇窗户,叮嘱道:“那窗户关不严实,注意不要让稚鱼吹凉风。”
“殿下……”
华翎下榻加了件外衣,在木桌上寻了把剪子踏出房门。
窗户又隙开一条缝,夜间凉风渗骨,却扇这才惊觉她竟为她们挡了一夜的凉风。
“云芳姑姑,她寻着时辰便偷懒,那衣物堆了一地,还占了我三个木盆,两个木桶!”
“她是燕人,会偷懒?”云芳疑惑,脚下步伐不停,被人引着走在掖庭狭窄的甬道内。
“燕人的不要脸和残暴是出了名的!”
云芳垂眸敛目,想起了多年前她曾跪在下首,听得清脆明亮的声音从幕帘后传来。
【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就罚永不出永巷,让她为天家,洗一辈子的衣物。】
初时她也恨燕人,恨他们连大周之人的解释也不愿多听一句,随意便判了自己的罪,但等到后来回想当日,惊觉,她竟是用另一种方式救了自己的命。
燕人残暴吗?好像也不尽然…
“姑姑,那贱人就在前面,那个房梁青瓦处补过草的就是!”
云芳拧紧了眉毛,看了眼身前宫婢脑袋上包扎潦草的绷带。
“你声音小着些,太子殿下的口谕是从明日开始,今日让永巷的宫婢们再好好休息一晚。”
略带僵硬的声音回道:“是。”
甬道两侧宫灯昏暗,从远处缓缓走来一身影,身量纤细,背脊挺直,虽看不清来人的脸,看周身萦绕的气质,倒不像是掖庭的人。
云芳踌躇,不知是哪位贵人,不敢上前呼唤。
待来人目不斜视地从她们身侧走过,才见前边的小宫婢猛地转头惊呼,那双吊梢眼突得瞪大。
“她!就是她!姑姑,我说的就是她!”
看云芳沉眉看她,她害怕地咽了口口水,降低了声音。
“她…好像拿了把…剪子,往那个…方向去了…”
云芳扭头往她指的方向看去,后大惊,提步追去。
宫婢后知后觉也惨白了脸,往那个方向跑去。
云芳姑姑毕竟年长,跑了两步就开始哼哧气喘,体力不支地对身后的宫婢吩咐:“快…玉练…你快去给我看看…是什么情况?”
“是!”
玉练得令,内心暗喜,贱人,若是敢破坏王军的衣物,就等着身首异处吧!
她思及此,加快了脚下的步伐,连凉风吹得她脸上的伤口如割裂般的疼痛,也不觉了。
前方拐个弯就是今早白日里浣衣的大院,她看着那抹白色身影转弯消失不见,脸上的笑意更加抑制不住。
她紧跟上前,跑过长且狭窄的甬道,大踏步迈过月洞门。
“贱人,你竟敢损毁王军衣物!就等着身首异处吧!”
她一下没收住那激动的心情,声音细且尖,在黑夜里尤为尖锐,掖庭内她的回声久久不散。
待她看清院内场景,得意的笑僵在嘴畔。
只见华翎正坐在她今早的位置上,专心地洗着盆内的衣物,为了不打扰其她人休息,没有使用捣衣棍,只用双手反复搓洗。
“贱人,你在干嘛?”玉练狐疑地瞪望着她,转身打量四周。
周围并未有什么特别之处,也不见她手里刚刚握的那把剪子。
“我在浣衣啊,你以为我要干嘛?”华翎看见她脸上的红印,意味深长地笑道:“一口一个贱人,看来是今早的胭脂,给你上的不够红啊。”
想到今早的事,玉练的怒气腾地冲上头顶,再也顾不上其它。
她上前一脚踢翻华翎的木盆,张嘴破口大骂。
“贱人,你以为你是谁,半夜浣衣,谁信啊!待我找到证据,一定求殿下赐你五马分尸,暴尸荒野!”
她在院内四处翻找,接连踢翻好几个木桶木盆,水和衣物倾泻一地,整个院内狼藉不堪。
华翎看着她荒诞的行为,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默默将面前的衣物捡回盆里,不做声响地埋头浣衣。
直到华翎的手都酸了,她都还没找到,由不得她在心底为她翻了个白眼,摇头叹气,世间难得一见如此愚笨之人,倒叫她一日之内见了两次,待顾泱班师回朝,她得去大觉寺上上香,去去霉气。
华翎假意抬头,瞟了一眼不远处石桌上的那堆衣物,又转瞬间移开。
她躲闪的眼神,“刚好”被玉练捕捉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见石桌上那堆还未清洗过的衣物。
“贱人,叫人准备为你收尸吧!”
她说完就跑至石桌旁,伸出手在衣堆里翻找,果然被她发现了异样。
衣堆里几乎没有一件完整的衣衫,皆被人用剪子剪了碗大的豁口,她大喜,顾不得汗臭血迹,又将手伸入衣堆深处摸索,果然让她摸到了那把剪子。
她将那剪子和其中一件破衣衫拿在手里,得意地向着华翎方向扬了扬。
“待我将手中之物呈向太子殿下,你就等着受死吧。”
云芳此时也正好迈进大院,看着院内场景差点一口气没喘过来。
到处都是水,木盆木桶滚落一地,洗过的衣物和没洗过的衣物混在一团,她一时气紧,怒骂道:“是谁干的!还想不想活命了!”
“姑姑,我就说她没安好心,这些都是她剪的!”玉练迫不及待地从石桌旁跑至她身侧,将手中的证据递给她看,“那里一堆,全部被她剪了!”
云芳看见她手中豁了个口子的衣衫,心里一紧,待听见石桌上还有一堆被剪之后,霎时间眼前一黑。
她深吸了口气,看了眼不远处低头垂思的女子,对着一旁的玉练沉声吩咐:“大胆燕女竟敢损坏王军衣物,将她给我压至……”
“姑姑,冤枉啊!”
话还未说完,就见那女子直挺挺地跪了下去,那张小脸抬起,眼泪就像不要钱似地大颗大颗往下坠。
“那衣物不是我剪的,求姑姑明察。”
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下巴尖尖,秋瞳含泪,泫然泪下,无端让人心生同情,云芳不自觉地就缓了神色。
华翎表面泪眼涟涟,内心却被疼得龇牙,这青石板可不是一般的硬,膝下垫有衣物都硌得她生疼,失策失策,早知道跪轻点了。
云芳看她哭得梨花带雨,心里也生了恻隐之心:“你说不是你做的,那天还未亮,你到此处来是为何?”
华翎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委屈说道:“我白日里耽搁了事,姑姑分配的衣物我没有洗完,我听闻太子殿下改了新规矩,害怕衣物越积越多,这才找补时间来浣衣的。”
“云芳姑姑,不是…”玉练听得她的话,被惊得目瞪口呆,见她娇弱委屈的模样,简直与今早判若两人,听见她矢口否认,才猛地回过神来,急声向身旁的云芳解释,却被地上的女子抢先一步。
“我刚到此处,就见那位姐姐怒气冲冲地进来,我好言相劝,没想她因今早的争执对我破口大骂,还拿着把剪子跑到哪堆衣物里,准备将王军的衣物破坏如斯,”华翎忍泪吞声,委委屈屈道:“求姑姑明察,这不是我做的。”
“贱人,你胡说!”
玉练怒极上前,将就手里的剪子便要划破她的脸,黑夜里癫狂嗜血的模样吓得花坛后的一个小丫鬟露出了身影。
三人都向她看去,玉练大喜,转身上前拽住她:“春儿,你怎么在这?你看见了是吗?你快告诉姑姑,这些都是那个贱人干的!”
她向着华翎一指,却发现她只是淡然地试着泪,在暗处向她阴森地勾起唇角,让她心里不详的预感越演越烈。
春儿躲闪着她手里的剪子,害怕她一时不稳误伤自己,仔细回想过后才慢慢说道。
“今日是我与芸香姐姐值夜,寅时听见院内有响动,随即而来是打水的声音,”她为难地看了一眼玉练,如实道:“是有人在浣衣。”
“那后来呢?后来你看见什么了!快说出来!”玉练摇着她的身体,大声质问。
春儿被她摇得头昏,为难地看向一旁的云芳。
得云芳一顿呵斥,玉练才放开她。
春儿稳定神色,继续说道:“后面有人来了,我隐约听出了是玉练姐姐的声音,想出来看看,但是芸香姐姐害怕,我胆子也小,就没有出去。”
玉练眼带希翼:“你听见了,你快说出来,我们当时说的什么!”
春儿摇头,看着玉练眼中的神色渐渐灰败。
“我具体的没有听见,就听见了…”她一时不忍,却还是说道:“好像是你骂了她,我害怕你们又吵起来,就出来查看,然后就看见你,拿着剪刀,站在那堆衣物面前…”
“贱人,连你也要害我!”
玉练惊怒,一掌便向春儿挥去,被云芳一声喝止。
“够了!来人,将她们三个加上芸香压至含章殿!”
不知何时,月洞门外已经围满了宫婢,大家都一脸好奇地往里瞧,有人得令,入内挟制住三人。
华翎不以为意,在路过告示墙时再看了一眼值夜宫婢的名字,她内心赞赏,还不错,虽然胆小,但胜在诚实。
云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留着你们的借口,向着太子殿下解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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