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审判
托洛斯特攻防战结束后不到一天，奥罗拉便接到了从深山匆忙赶回来的克莱尔，她到时已然是晚上九点，银白色的月亮高高的悬挂于空中，晦暗的光亮照进了小小的窗格洒在屋内。
桌上洋洋洒洒铺了许多文件，其中有一些是临时从基斯·夏迪斯那里调过来的新兵档案。
奥罗拉翻到了三笠的，专门抽出来递到艾尔文跟前，说道：“这个女孩子身手挺好的！比我们许多老兵都要强上不少呢…”
米可闻言支棱着脑袋好奇的往里探了探，“是这一期训练兵的首席啊！”
奥罗拉倒了杯热红茶，抿了一口唇齿间满是香醇气息，接着翻阅手上的资料。“嗯…这个小孩格斗方面就比较弱了，他厉害的点在头脑战和判断力上呢，不过艾伦确实是在他出现之后才恢复理智的，看来有两把刷子嘛！”
“那个能变成巨人的小子呢？”大佬利威尔正在书写战后报告，头也没抬的发问道。
克莱尔向右偏了半个身子看着奥罗拉手中的报告一字一句的复述着，“艾伦耶格尔，十五岁，104期训练兵第五名。曾经生活在玛丽亚之墙的西甘希纳区…”
克莱尔叨叨的复述个没完，奥罗拉直接将那一页塞到她怀里，自己着手开始写她要递上去的那份战后报告。
屋内逐渐恢复了平静，大家各自都在忙着手头上的事，就连一向喜欢偷懒的克莱尔也没闲着。
他们这几天都还无法离开王都，艾伦现在正被宪兵团关押，根据艾尔文推测艾伦大概率会上军事法庭，他们得留在这里待公爵那方的关系打点好之后和他见上一面。
艾尔文从白天奥罗拉告诉他赶紧去找公爵那会儿就开始构思要如何应对法庭上的各种情况了，如果艾伦落到宪兵团手里，再想把他捞回来就没那么容易。
但所有的前提是艾伦本人得是同意加入的。
“奥罗拉，你觉得艾伦加入我们的可能性大吗？”
奥罗拉书写的声音未曾停下，“我觉得挺高的”，写完了那一行才缓缓抬头补充道“他今天看到我穿的披风眼睛都在发光。”
克莱尔从包里掏出一块小甜饼咔哧咔哧咬了几口，末了还认真的用手绢乘好饼干渣。“他不是讲了他父亲说过要回到家里的地下室，估计那里边就藏着真相吧。”
米可将地图摊开，用炭笔在图上划出几个标记点摆到了桌子中央。“之前我们都是从托洛斯特区出发，现在已经被巨石堵上了。基本就意味着前几年我们的辛苦都白费了，得重新规划路线。”
一想到这件事，头大的奥罗拉长叹一口气，心中不免有些惆怅。这几年虽说死伤人数没她刚加入时多了，但还是有伙伴离开了他们，好不容易探索出来的道路在一夜之间付之东流，心里虽清楚这也是无奈之举，不免还是有些酸涩。
会议室的灯一直亮到了凌晨两点，除艾尔文和利威尔，其余几人皆七倒八歪的瘫在靠椅上，桌上的红茶因冲泡了太多次已经失了茶色，利威尔抓起杯子抿了一口，不满的啧了一声后轻轻放下。
被临时拉来开会的克莱尔早就饿的饥肠辘辘，包里的小甜饼也被米可分了一半走。她在山里呆了快两年，一心扑在造枪支弹药上也没空收拾自己，活脱脱像个女土匪。好不容易那边的事忙的差不多，碰巧赶上艾伦这茬她可以回兵团呆上一段时日，还要被拉来做苦力。
我真是为调查兵团付出太多了。
“公爵那边已经去尽力安排了，咱们会也开的差不多，要不先歇会儿？”
“我赞成！”奥罗拉听到克莱尔的建议第一个举手同意，怨念颇大的她甚至想举报艾尔文强迫下属加班。她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合过眼了，就晕过去那会儿在城墙上吹着冷风躺了一个小时。虽说临时住所没有自己家里睡着舒坦，但她就是想在被窝里呆上三四个小时再起来工作。
艾尔文疲惫的揉揉眉心，这两天发生的事皆是匪夷所思，虽克莱尔早早提出过假说，但当假说实现的那一刻不免会觉得有些惊奇。他扫一眼屋内的同伴们都有些疲态尽显，“回去休息吧，估计过两天就能见艾伦了。”
米可边打着哈欠的同时伸了伸懒腰，“那韩吉那边呢？”
奥罗拉撑着桌子站起来，无奈的叹了口气，“估计韩吉这几天得忙新抓到的巨人了吧。”
几人对视一眼，想想韩吉对于巨人的狂热和痴迷，无奈的摇摇头。
过了两三日终于等到了面见艾伦的许可，艾尔文带了奥罗拉和利威尔去了地牢，为了保证私密性看守的宪兵团士兵也被调成了公爵安排的人。
奥罗拉松松垮垮的倚着冰冷的墙面，有些好笑的盯着正傻坐在床上的艾伦。
被镣铐禁锢着双手，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少年的脸庞上写满了紧张与不安，这孩子看起来还没明白自己的处境啊。
利威尔扒着地牢的栏杆阐述着他的提案，略有些冷漠杀伐的气息把艾伦吓得哆嗦，脸颊上微微浮起了层层薄汗。
艾伦惶恐的看了看利威尔，又将目光移到了一直未说过话的奥罗拉身上。奥罗拉分队长会和利威尔兵长一起监管他吗？如果他稍有不慎，势必就会死在这二人的刀刃之下。
怎么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这次的会面匆匆结束，宪兵团给予他们的时间并不多，最后只得给艾伦留下一句让他安心的话便离开了。
又过了几日，终于到了军事会议开庭的时间，正在和他们商量对策的艾尔文突然被驻屯兵团的人叫走了。
艾尔文离开后，几人也没有再继续的必要，遂奥罗拉唤来夏洛特询问克莱尔在哪儿，夏洛特支支吾吾的报告听的奥罗拉的脸一点点的黑了下去。
来人毫不客气的踹开门，将正在甜蜜会周公的克莱尔惊的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在克莱尔的叫骂声中奥罗拉笑嘻嘻的在床边坐下，灰绿色的眼中隐隐藏着怒气，“请问这位小姐睡好了吗？”
克莱尔一看外面早已日上三竿，羞愧的挠挠头，嗖的一下窝进奥罗拉怀里：“哎呀～我错了嘛！就原谅人家这一次…”
奥罗拉嫌弃的推开拼命蹭自己的克莱尔，“好了好了，我就是来和你说一件事。”
“你说。”
奥罗拉并未立马开口，发呆的盯着天花板许久才缓缓开口，“我的念力已经三个多月毫无进展了，还一直做相同的梦。这种感觉让我特别不舒服…”
克莱尔哑然无声，看着奥罗拉单薄的背影有些发愁，“不是已经比前几年好多了？我听韩吉说你现在能瞬间展开长达几百米的护罩了。”
“我以前在魔兽森林里偶然见过一次外出游玩的年轻女巫，她们还那么小就可以瞬发覆盖整座森林的防护罩。如果我也能做到，那托洛斯特区的悲剧是不是就不会上演了？”
“奥罗拉！！”
克莱尔很少这么严肃的唤她的名字，奥罗拉这些年是如何度过的她再清楚不过了。
高压的工作和随时都可能失去同伴的墙外调查，换谁这样持续五六年都会喘不过气。在她看来，奥罗拉平日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也就是和利威尔呆在一起和给士兵们训练了。
她抓过奥罗拉冰凉的手握住，棕黑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好友泪眼婆娑的影子，“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别看轻了自己。”
晶莹的眼泪从奥罗拉的脸颊上滑落，下意识吸了吸鼻子，“你说，我梦到的那个人，是不是我的母亲呢？”
克莱尔是知晓奥罗拉是孤儿的，眼见奥罗拉难得脆弱的模样，送上了一个温暖的拥抱。“你啊…先别想这些了。下午艾伦不是就要审判了吗？你还不去做做准备？”
奥罗拉低头在克莱尔肩上蹭了蹭眼泪，调整好表情抬起了头。“等艾伦进了团，作战班会和我一起去监管艾伦，你也过来吧，研究一下他的身体。”
克莱尔扬起嘴角，猥琐的科科一笑，手指诡异的扭动着说道：“可以研究小帅哥的身体了，让我想想要做哪些实验呢，先让他脱光光吧哈哈哈哈哈哈”
奥罗拉一巴掌拍过去，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人家可是有小女朋友了，少搞这些幺蛾子。”
克莱尔捂着后脑勺疼的龇牙咧嘴，憋着嘴抱怨：“怎么这么小就有女朋友…”
午后没多久，军事法庭即将开始。奥罗拉在进场前问艾尔文计划如何，艾尔文只给了她一个从容的笑容。
看来今天的事有较大把握了。
终于从琐事中抽身的韩吉自告奋勇要去接艾伦，顺带还捎上了有些好奇的米可。
刚站定就瞥到了不远处慌乱无措的三笠，奥罗拉见三笠正要往她这儿走，微微摇了摇头。阿尔敏意识到三笠作为证人此时公然和调查兵团长官接触可能会对艾伦的庭审有影响，迅速拉住三笠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三笠听后才终于冷静下来。
艾伦还未到场，奥罗拉环视一周陆续进入审议厅的人，除去兵团以外还有一些贵族和城墙教的人。此外还有不少平民和商会成员，她还在里面发现了一些此前和调查兵团有接触的商会会长。看来是公爵授意的，也属实是为调查兵团操碎心了。
大门吱呀一声被开启，交头接耳的人群霎时间安静的连呼吸声都能听见，艾伦被押送着走了进来，双手背在身后跪在了审议厅的正中央。
大多人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注视着艾伦，厌恶与杀意交织在空气中，甚至有些人的牙根已经咯吱作响，恨不得立刻就将这位十五岁的少年就地处死。
扎克雷徐徐进入会场，挽起袖子后抬了抬鼻梁上的金边眼镜。
庭审正式开始，奈尔正大声发表宪兵团的提案，听的奥罗拉差点没笑出声，偏过身子对利威尔吐槽：“你说他是不是脱发太厉害所以脑子也不太好使了？”
利威尔瞪了奥罗拉一眼，内心却十分赞同奥罗拉的说法。
奈尔刚说完，城墙教的神父第一个跳了出来大声歌颂着墙是神圣的，不可侵犯的。狂热的模样让奥罗拉不禁皱了皱眉，刚刚脑中闪过了一个想法，可惜她没能抓住…是什么来的？
扎克雷将脸转向艾尔文等人站立的方向，询问道：“那么，调查兵团呢？”
“调查兵团第十三代团长，艾尔文史密斯提议。调查兵团将接收艾伦为正式团员，利用他的巨人之力夺回玛丽亚之墙，以上。”
意外的言简意赅啊，奥罗拉由衷的佩服艾尔文，几句话就能直击要害。
扎克雷听完艾尔文的行进路线后面色缓和不少，看来艾尔文的提议挺符合他的心意。
气氛刚有些平和，商会的人又开始作妖，洋洋得意的发表着愚蠢言论，利威尔不耐烦的三两句将其堵了回去。商会的人还想辩驳就被尼克神父打断了，还是那些赞扬城墙伟大之类的话术，听的奥罗拉耳朵都要起茧了。
唉，这场闹剧什么时候能结束？
随着扎克雷对艾伦的提问，场馆内的气氛变得愈来愈剑拔弩张，艾伦此前向三笠挥拳攻击的情报也被公之于众，不少人露出了惊恐的神色，看艾伦的眼神也变得越发阴沉。
奥罗拉有些惊讶于二人的童年经历，这些猪脑子怎么不去怪人贩子，反而说自卫成功死里逃生的孩子…果然是大脑空空的贵族啊。
艾伦大声的为三笠辩驳，得来的却是一句又一句的“他们是同伙”“都应该拉去解剖”，奥罗拉看到了，隐藏在少年暗绿色瞳孔中的怒火。
像是野生动物垂死挣扎时的眼睛，充斥着杀意与绝望。
清脆的镣铐声在整个场馆内回响，艾伦大胆的怒吼着他的想法，奥罗拉拽了拽利威尔的袖子，示意他看看对面快吓尿了的奈尔等人。
事情正在朝失控的方向愈演愈烈，气氛变得空前的紧张，随着艾伦嘶吼的最后一声落下，奈尔朝身边背着枪的士兵下达了瞄准命令。
大家都在害怕，怕艾伦变成巨人。
就在此刻，奥罗拉和利威尔从艾尔文背后窜出。奥罗拉挡在了枪口正对的位置，艾伦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利威尔一脚踹掉了一颗牙。
接着便是一顿迅猛的拳打脚踢，鲜血飞溅的染红了地板。三笠见状想上前阻止，却看到一脸冷漠的奥罗拉正盯着艾伦挨打，和那天并肩作战时温柔和蔼的她像是两个人。
阿尔敏看着挡在艾伦身前的奥罗拉，对此刻的情况有了个大概的猜想。调查兵团应该是在救艾伦，打他估计也只是作戏给其他人看，遂赶忙了抱住三笠的胳膊不让她冲上去。
利威尔脚踩着艾伦，揪住他的头发往上一提，满脸血污的艾伦被全身的疼痛掐断了思考的能力，只有被动的承受着一切。
奈尔颤颤巍巍的声音传来，奥罗拉轻笑出声，“怎么？不刚刚还说要把他解剖了吗？就算他变成巨人也不是我和利威尔的对手。可你们呢？”
利威尔提着艾伦的头满脸不屑，接过奥罗拉的话补充道：“刚刚对这家伙发难的人就难说了，听说他变成巨人后战斗力挺强的呢…在场的有多少人会是他的对手呢。”
冷冷的音色配上波澜不惊的声调，利威尔的话刺进了每个人的心里，恐惧感油然而生，已经有不少人的后背湿透了。
艾尔文见状借势向扎克雷总统提出了最后的方案，在得到奥罗拉和利威尔的答复后沉思了片刻，今日的审判在调查兵团的胜利中落下了帷幕。
艾伦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克莱尔正在给他消毒，“我说，利威尔你也下手太重了吧，奥罗拉你也不拦着点。”
奥罗拉双手抱在脑后尴尬的答道，“要是我动手艾伦也不会好到哪儿去的…”
“抱歉，不过这样一来你就能交到我们手上了。”艾尔文说着蹲在了艾伦跟前，“我们必须得在合适的时机打出手中准备好的牌，也都多亏了你受的这份苦带来的价值，向你致敬。艾伦，以后请你多多指教了。”
艾伦怔怔的看着伸在他面前的手，瞳孔中微微荡起了一层涟漪，颤抖着握住了艾尔文的手。
利威尔扑通一声坐在了艾伦身边还翘起了二郎腿，俨然一副大爷姿态，“艾伦，你恨我吗？”
艾伦许是被此前残暴的利威尔揍出了心理阴影，被利威尔强大的气场震的往边上挪了挪，小声的回答着利威尔的提问。
韩吉摸出兜兜里的手绢将其摊开，“利威尔你真的下手过重了哦，牙齿都打掉了。”
奥罗拉见状瘪了瘪嘴，“韩吉，你这…”
“真恶心。”
不愧是利威尔，总能知道她想说什么。
艾伦对这屋子里奇奇怪怪的领导组有些捉摸不透，面对韩吉的热情提问顿了两秒，难为情的张大了嘴。
奥罗拉就站在艾伦的正对面，自然将艾伦口中的结构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家伙，牙齿都已经长出来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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