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幸福的人大抵相同，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样子
江靖已经远远跟在林致涵身后走了一个小时。
强迫经理将林致涵开除后，江靖在餐厅门口和方、陈二人分开，毕竟一顿饭吃的不甚愉快，这实在不是令人愉悦的一顿晚餐，江靖看的出方思朔对他今天的行为不甚赞同，甚至隐有责怪之意。
他不由得怀疑是否自己做的太过火。
准备离开时，餐厅门口有两个中年女人在说话。
和林致涵一样的打扮，应该同是餐厅的服务员。
“哎呀小林怎么就走了，他的书包还落在这里。”说话的人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学生书包。
“他也没有手机，要怎么联系他。”另一人开口。
“要不先放在店里，还是等他自己想起再来取。”
“也只好这样了。”
江靖不知道为什么，等反应过来，他已经走了上去。
可能是被辞退时，林致涵倔强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最终却没有落泪。
让江靖内心深处生出稍许愧疚。
也许是担心林致涵情绪不稳定，出什么事情，他放心不下。
总之他此刻做了先前自己完全没想到的事情。
“阿姨好，我是林致涵的同学，可以把书包带给他。”
“你们是同班的吗”
“是呀。”江靖微微一笑，他长的高高帅帅，气质又很阳光，装乖的时候很难有人不喜欢他，“我也是a中的。”
听说眼前的男孩子和小林确实是同学，两个淳朴的阿姨放心将书包交给他。刚刚她们在后厨忙碌，只知道有人闹事，害小林被开除，绝想不到眼前阳光的大男孩就是罪魁祸首。
江靖曾经在校办帮忙，无意间看到班上同学的档案，他知道林致涵的家庭地址。
倒不是刻意去记，只是那个地址实在令人无法忽视。
林致涵家住在b市西区老街。
江靖从未去过，但土生土长的b市人大概没有谁会不知道这个地方。
那条老街意味着贫穷、肮脏和混乱。
许多人听见名字都要害怕，掩着鼻避开走。
江靖以为住在老街的人都是不学无术的混混或是混吃等死的无业游民。
林致涵衣着朴素可是整个人气质干净，在此之前江靖完全无法将他和老街联系起来。
江靖打了辆车，对司机报了林致涵的家庭住址。
出租车路过小公园，江靖看到月亮湖边似乎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致涵坐在湖边的长椅上。
身边有几位老人正在钓鱼，还有孩童跑来跑去。
江靖默默站在一边，明明是喧闹的场面，他却觉得林致涵的身影安静到落寞。
此时接近晚上6点，太阳已落山，夏日落日的余晖透过枝繁叶茂的大树枝桠，洒在少年的身上，给他全身渡上一层斑驳的金光。
真好看。江靖这样想。
他正犹豫要不要上前，却看见有个捉迷藏的孩子不小心撞到林致涵腿上，林致涵微微侧了侧头，扶住了那个孩子。
江靖躲在一棵大树后，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林致涵的侧脸，此时林致涵微微转头，恰好正面对着江靖。
江靖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他看的清楚，少年的脸上赫然满是泪痕。
忽然他就失去了勇气，不敢出现在林致涵的面前。
林致涵又坐了一会，周围钓鱼的许多老头已经收线回家，他终于站起身，离开了公园。
江靖不远不近地跟着。
到了西区老街，只见林致涵拐进了一条巷子。
江靖随后跟了进去。
林致涵笑眯眯地和路边的街坊邻居们打招呼。
江靖从未见过这样笑的林致涵，觉得很是稀奇。
“小涵回来啦。”
街上的邻居都很喜欢林致涵。
江靖远远看着林致涵拐过两个弯，蹚过窄巷，停在一户人家门口，推门进去了。
江靖在门外站了二十分钟，始终没鼓起敲门的勇气。
隔壁邻居家门口有两个大妈在闲聊，看到一个陌生人徘徊在巷子里迟迟不离去，用狐疑的目光打量他。
江靖有些尴尬。
正想将书包放在林致涵家门口便离开。
突然，他听到一阵噼里啪啦东西碎裂的声音，似乎是从屋里传来的，不甚清晰。
江靖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隐约能听到男人的谩骂声，还有带着哭腔的呼痛。
哭泣的声音江靖很是熟悉。
忽然间，他想到林致涵夏天也穿着长袖，想起偶然间看到他胳膊上的淤青。
莫非…
但他不敢相信，这种程度的伤痕，已经不是简单的家长教育孩子，可以称的上虐待。
江靖想确认自己的猜测，耳朵再次紧贴大门。
但门内再无动静。
江靖几乎要疑心自己听错。
就在此时，门内又爆发出一阵男人的怒骂，伴有皮带抽打的声音。
这次江靖听的很清楚。
隔壁门口的大妈痛心疾首的表情：“造孽哟，这么乖的孩子也舍的下这么重的狠手。”
“是啊是啊，老林不做人啊。”另一个大妈跟着附和：“小涵真是惨，投胎在这么个家，妈妈不负责任跟人跑了，爸爸又是个酒鬼。”
两个大妈痛心疾首讨论一番之后，拍拍屁股各自回家吃饭去了。
明显对此已经习以为常了。
江靖心里明白，这种殴打绝不是第一次发生，肯定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如果不加以阻止，难保不会闹出更大的事。
林致涵平时的沉默寡言，对江靖的不屑一顾，都有了解释。
幸福的人大抵相同，不幸的人却各有各的不幸。
江靖原本以为没有人真心爱自己，他是全世界最不幸的人，所有都应该补偿他纵容他，所以他闹他混，想怎样就怎样。
却没想过有人还在为了活下去苦苦挣扎。
原来林致涵拼命学习，只为了逃离这个地狱一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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