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三人行
离期末考试还有一个月时间。
某个周末，江、林、方三人约好一起去b市图书馆学习。
事实上是前一天周五放学路上，江靖约林致涵去图书馆，帮他整理考试重点，被方思朔偶然听见，死皮赖脸一定要跟着。要知道年级第一亲手划的重点，那可是a中所有学生梦寐以求的珍宝，用钱都难以换到。
“关于此事。”走在路上，方思朔兴奋地说：“还有一桩特别有名的故事。”
a中1班有位校花，长得那叫一个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家庭条件似乎也不错，学习成绩又好，性格也温温柔柔说话轻声细语，很是受男同学追捧，a中许多男生私底下封她作女神，围着她大献殷勤。不过即使追求者众多，女神谁也看不上，倒是对林致涵芳心暗许。
某日，女神羞红着脸，站在8班门口，拦住从班里出来的某位同学，拜托帮她将林致涵请出来。
“麻烦告诉林致涵，我有事找他。”女神声如细丝。
“好好的。”被拦住传话的男生紧张到有些结巴，女神可是从来没跟他说过话。
男生走到林致涵面前，揶揄地将女神的话复述给他听：“学霸，美女找你。”
仔细听语气里似乎还带点酸味。
林致涵正埋头在看书，听说有人找他，有些疑惑。他向来少与同学有交集，想不出谁会在课间专程到8班找他，更何况还是位女同学。
他抬头向门外望去，原来是和他同在学生会工作的任冉冉。
林致涵升入高中不久，一位高二的学长，也是学生会的新任主席李默，便找到他，邀请他加入学生会。李默此人，据说家庭背景十分强大，长相阴柔凌厉，性格也稀奇古怪、说一不二，他做的决定绝不容他人置喙，想要的东西千方百计也要弄到手。
林致涵忙于学业和打工赚钱，时间就像是早已安排的满满当当，实在是无暇他顾，他本打算拒绝，但李默十分坚决，林致涵着实拗不过，只好答应下来，但他提前同李默说好，不能影响他兼职，只在早上查迟到的学生，其他晚上的活动一概不参与，抓到江靖晚到那次，正是林致涵第一次履行他学生会成员的义务。到后来他愈发忙起来，李默又忙着准备出国的事，无暇顾及学生会工作，林致涵干脆连早上的值日也不去。
任冉冉便是与他一同值班过几次，不过已很久没联系了，不知为何忽然来找他。
到了门外，林致涵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女孩，脸上是疑惑的表情，似是在问“有什么事情吗”？
女孩犹豫良久，才鼓起勇气开口，缓缓说：“快要期末考试了，我我好多地方不懂，能请你帮我补习吗？”
任冉冉向来在众星捧月的氛围中长大，无论家长、老师还是同学，没有人会不喜欢乖巧听话的她，这是她第一次在男生面前低下姿态，因此仅仅只是说完这句话已经满脸通红，耗光所有的勇气。
她紧张的等待男生的回答。
林致涵会说什么呢？
是会如自己身边围绕的其他男生一般，立刻欣喜地答应？还是会装模做样假装推辞？她来找林致涵说出上面这番话时，已在心里想象过千万种他可能的回答方式，但事到如今，她发现自己脑袋里有如一团浆糊，头绪纷乱复杂，最终什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她看见面前的男孩子双唇微微开闭，发出了两个简单的音节：“不行”。
脑袋里“哄”的一声，未及细想，话语脱口而出：“为什么？”她问。
话刚出口，她却追悔莫及，男生拒绝一个女生，除了不喜欢以外，还能有其他理由吗？任冉冉，你又何苦要自取欺辱。
从刚才开始，8班的学生就三三两两聚在走廊附近，或是假装闲聊，或是装作远眺，或是倚着栏杆看风景，实则都竖起长长的耳朵，听着林致涵和任冉冉的对话，不错过任何细枝末节。
周围投来好奇的视线，让任冉冉无处遁形。
她心里清楚，她找借口接近林致涵却被不留情面拒绝的事，很快会传遍整个学校，到时候就会有人带着轻蔑的眼神看她，看，她哪是什么女神，还不是照样被学霸拒绝。
她想偷偷溜走，可林致涵不给她机会。
听到任冉冉的质问，林致涵不曾有丝毫犹豫，立刻说：“我没时间。”
直截了当，完全不曾顾及她的面子。
可是她不想就此丢掉自己的尊严，不能让周围的人看了笑话，于是她用尽毕生的力气，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笑着对林致涵说：“对不起，打扰你了。”
只是眼角闪烁的泪光，出卖了她心底的想法。
林致涵看见她明明快要哭出来，却还努力面带微笑的样子，若有所思。
从前他极少考虑别人的想法，因为他活的过于艰难，几乎咬着牙才能撑下去，实在没有精力在乎别人的心情好不好，有没有受到伤害。
第一次，他认真思考，自己无意中的某些话，是否伤害了一个单纯的女孩。
这件事情，只是林致涵生活中的小风波，辛苦的生活、凑不齐的学费、酗酒的爸爸和夜晚不知何时就会降临的毒打，让他很快将其抛在脑后。
只是从此，他多了一个“无情铁手”的外号，意为对爱恋他的少女不留情面，辣手摧花，伤害少女们幼小的心灵。
这些人和事，如今想来已不甚清晰，只剩模糊的记忆和只言片语，唯独女孩眼角那滴晶莹的泪珠，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林致涵从未对他人提起过此事，刚才方思朔讲起，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了倾诉的欲/望，便讲给他们听。
方思朔听完，更是对林致涵佩服得五体投地，羡慕道：“小涵，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那可是任冉冉哎—”他语气十分夸张：“多少人心中的女神啊，女神有求于你，你竟然不珍惜，下次再有这种机会让给我如何？我愿意给女神补课。”
林致涵知他平时爱开玩笑，没个正形，其实却是个正人君子，因而只是淡淡一笑。
江靖却没跟着笑。
他们刚好走到两条道路的交叉口，路口的绿灯不停闪烁，灯牌上绿色的数字显示着倒计时，方思朔拔腿往前冲，一边大声招呼江靖二人：“马上要红灯了，快点儿。”
林致涵正要往前走，踏上斑马线。
经过江靖身边时，却被他一把拽住胳膊。
就这一犹豫，绿灯变成了红灯。
方思朔已到了对面，才发现他俩没跟上，站在斑马线的那头，急得对着人群中的他们直招手。
林致涵疑惑地转头看他，不明白江靖的意思。
江靖放开林致涵，深深地看着他，表情郑重，语气却异常的温柔：“小涵，你很好。”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生活对你并不公平，你却从来没有怨天尤人、自暴自弃，你比所有人都要努力地生活，努力学习，拿a中唯一一份全额奖学金，努力打工，为自己赚那么一点外人看来微不足道的生活费。”
他继续说：“你乖巧又懂事，吴阿姨常说你会心疼人，她照顾我这么多年，我从不曾为她做过什么，可是她说你会陪她摘菜，和她聊天，生病了给她送药，吴阿姨说很喜欢你，老街的邻居都夸你乖巧。”
“你不曾刻意伤害他人，看见其他人伤心你会内疚、会难过，你的心多柔软呐。只是你感受过的爱意太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小涵，还记得我对你说过吗？”江靖顿了顿，接着说：“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在。”
破旧的卧室里，郑重许下的承诺，江靖从来不曾忘记。
林致涵看着他坚定的表情，鼻尖有些发酸，眼眶也微微发热。
江靖说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刻在他心上，心疼得几乎令他难以克制。他长这么大，从没有人对他掏心掏肺说过这些，此时此刻，即便他是块千年寒冰也该融化了。
他想说些什么来回应江靖，犹豫了半响，最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扬起嘴角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
又一个绿灯，两人终于到了马路对面。
方思朔狐疑地问他们：“你俩在干嘛呢？怎么落后了？”
江靖和林致涵相似一笑，不约而同地摇头。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方思朔突然有了莫名的孤独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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