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关于收徒
穆擎心绪不宁，他在冷泉中打坐，冰冷的雾气在他身上缠绕，冷白的肌肤更显出几分寒意。
“不行。”穆擎想道，他不能忍受师尊收下其他弟子，他会疯的。这么多个日日夜夜，他靠着与师尊的羁绊都挺过来了。心底里，他一直认为：自己有危险师尊一定会来救他，如果他不是师尊唯一的弟子，他还能得到师尊全部的关注吗？
自己果真被师尊宠坏了。
舍不得，真的舍不得。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即使历经磨难，也改不了娇气的秉性，什么都想要最好的，什么都舍不得放手。
“哗啦！”
穆擎从泉水里站起来，朝着师尊的洞府走去。
师尊，你可千万要答应我啊——我不想残害同门的。
修真者不必睡觉，但是精神力的修整还是很有必要的。因此大部分修真者会选择在夜晚打坐冥想，既让一整天活跃的精神力得到修整，又增加了修为。
但是这一点在剑尊这里并不适用。
刚到洞府门口，穆擎就听到规律而低沉的呼吸声。当初贪方便，师徒两同住一个洞府，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有改变。
如果师尊有了新弟子，也会让他同住吗？
穆擎被自己的脑内想象刺激了，拳头硬了，原本在体内周天循环的灵气霎时间也乱了，气息泄出一丝。
“谁！”剑尊果然敏锐，一丝一毫的气息泄露都足以把他惊醒。稍微感应了一下，越清澈疑惑道：“小崽子？”
穆擎在洞府外行礼道：“师尊。”
“伤好了？”越清澈一袭白色里衣，抱着手从洞府里走出来。
“好了。”穆擎答道，目光却紧紧追随着师尊的身影。
穆擎朝着师尊走了一步。宽大的衣袖中，他的拳头紧紧地握着，微微颤抖，仿佛在借此压抑内心的波动。
越清澈并没有仔细观察，他向穆擎招招手，招呼他跟着自己走。
见穆擎领会到自己的意思，越清澈边走边说：“人呐，要松弛有度。哪能整晚整晚地修炼呢？”
“师叔说，您年轻那会儿是个剑痴呢？”
越清澈愣了一下，得！大哥不说二哥，看来是一脉相传的。
师兄也是，怎么什么都跟小崽子说呢！看吧，现在越修练越正经，都没有以前可爱了。
“坐吧。”越清澈拍拍身边的玉床，摆出一副要交心的样子。
穆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慢慢在师尊身旁坐下。
“想聊什么？咋们师徒两有段时间没聚了吧？”越清澈以为，小崽子跟刚来的时候一样，晚上睡不着了，就要跑来挨着自己睡，再问些不着调的问题。
说实话，越清澈还挺怀念那时候的穆擎的——多可爱啊。
面对师尊，穆擎不想说谎，但是他更不想让师尊失望。
“师尊您说过，不会再收其他弟子的。”
“什么时候说的？”越清澈有些迷糊了，小崽子什么时候有这种要求了？
托强大神识的福，越清澈拥有庞大的记忆宫殿，只要他想，他就会记起他身边发生的事。即使他喝醉了，只要有一点意识，就算是醉酒的意识，他也会记起发生过什么。“不收其他的徒弟”他没说过，没收小崽子之前，他还说不收徒呢，这不啪啪打脸了吗？
什么时候说过呢？
穆擎心里冰凉一片，大概在梦里吧？
他可以面不改色跟长老们周旋，阻止他们想要往青剑峰塞人的念头，但是他阻止不了师尊本人想要收徒。
师尊想要收徒，想要收一个在剑道上天资卓绝的弟子，他难道要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去阻止吗？他有什么立场去阻止呢？要怪，就怪自己没有剑修的天分吧。
但是他真的真的很努力了。人的天资真的就是那么奇怪的东西，他明明在剑道上所花的时间比修罗道上花的时间多得多得多，但是他最厉害的依旧是修罗道，他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修罗道，他甚至不能用剑道赢过慕容礼哪怕一次！
应该怎么办呢？
今晚就把那两个弟子除之而后快？
不行啊。这还在青剑锋呢，师尊就算当时没有察觉到，也不可能放过凶手，总归是埋了个隐患。掌门肯定也要彻查，而且最近魔道有复起的念头，保不准被归为魔道，出了事就更洗不清了。
师尊收徒后就更不行了，同门相残本就不可饶恕了，更何况师兄弟相残？
至少不能让师尊知道这事跟自己有什么关联。
纸是包不住火的，穆擎不想走到那一步。
穆擎不反思是自己的思想太过偏激，反而觉得委屈：你们为什么要来枪我的师尊呢？你们有那么多好东西，为什么要来枪我唯一的珍宝呢？
越清澈注意到穆擎的情绪越来越低沉，不由得觉得好笑。
这个小崽子，想要什么从来不说，非要自己去猜。猜对了，能高兴一整年，要他做什么事都好商量；猜错了，当场不说，事后能暗搓搓报复回来。
多大个人了，还这么小孩子脾气。
越清澈来了兴致，非要逗一逗这个怪脾气的小崽子。
“我想想啊——”
越清澈的声音成功勾回了穆擎的心思，穆擎一瞬间把脑子里的阴暗念头抛得十万八千里远。
“我喝醉酒的时候？”
穆擎眼底一亮，正想点头，越清澈又说：
“我喝醉酒也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啊。”
啊？穆擎有点失望，上扬的嘴角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越清澈看着觉得好笑，他按捺住自己的笑意，继续说道：
“难道是幻境那一次？”
幻境也有可能，被幻境骗了也说不定？穆擎平时那么机灵一个人，硬是没留意到师尊语气里不小心流露的笑意，顺着师尊的思路想下去
但是有可以迷惑师尊这种修为的幻境吗？自己身陷幻境那一次，前后不过一刻钟，有时间说话？难道是其他更高阶的幻境？
穆擎眉头紧锁，有点想不通了。
穆擎埋头苦思的样子把越清澈逗笑得不要不要的，越清澈憋笑憋得肚子疼，他终于愿意给穆擎一个痛快：
“嗯，也不可能。”
这种时候了，穆擎再反应不过来，那他就不配成为木家的少主了。他甚至还有闲心想：“是啊，都不可能呢。不如直接了结那两个碍眼的家伙吧。”
知道逗不下去了，越清澈伸出大手使劲揉了揉穆擎脑袋上的毛：“那就是我收你为徒的那晚吧。我答应你，不收其他人。”
那晚，醉的人只有穆擎。
穆擎这时候反而不敢看师尊的眼睛了，他觉得心里暖暖的，涨涨的，千言万语堵在胸口里，却开不了口，师尊这是我的师尊啊。我一个人的。
“怎么？感动得说不出话了？”越清澈长臂一捞，把穆擎捞到怀里，像小时候一样。但总归有点不一样的，长成青年模样的小崽子没有以前好抱了，比以前硬了，剑尊越清澈如是想着。
带着徒弟往玉床上躺，越清澈叮嘱道：“你内伤未愈，今晚好好休息。”
穆擎悄悄深吸了口气，低低应了声，“嗯。”接着，在满是师尊气息的怀里睡沉了。
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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