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此刻叶苒苒已经听傻了，她想解释两句，但一想到三年之后的自己并没有听说过这个什么奇怪的约定，就懒得和他们解释，攒足精力应付晚上的剥皮怪。
去衙门的路上，谢瑾一直哼着上次哼过的小曲，看起来心情颇好的样子，叶苒苒没忍住好奇，问了一句：“你这是什么童谣？上次就听你哼过。”
谢瑾歪头，清晨的阳光逆着他的脸庞撒下来，将他的笑容衬得充满暖意：“是我小时候听过的，你想听吗？”
叶苒苒看谢瑾神情真挚而又诚恳，一副真的很想唱给她听的模样，迅速摇了摇头。
傻子才会听。
二人一路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终于走到了衙门口，叶苒苒离老远就看到了衙门口站着两棵大葱。
伏清看了叶苒苒一眼，冷哼一声转过头去。
伏乐倒是直接无视了叶苒苒，向谢瑾行了一个拜礼：“谢公子，我们计划今日戌时秀年姑娘入洞房之后开始行动，你这边意下如何？”
谢瑾自然又装出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在下悉听尊便。”
伏乐将目光转向叶苒苒，用眼神询问她的意见。
叶苒苒虽然不在意伏家兄妹对她的看法，但是她却在意这兄妹二人对她不屑一顾的态度，就算自己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但是最起码这件事情上她确实是在以身犯险，俩人不但没有给予基本的尊重，甚至还这般给她脸色看。
叶苒苒忍不了，决定要治治这兄妹二人戴有色眼镜看人的毛病。
叶苒苒直接无视了伏乐的目光，冲伏清说道：“伏公子这般见不得我，那我帮助你们降妖还有什么意思，你们二人自行前往不就好了？”
伏清听了，立刻转过头来，气得脸涨通红：“你你真当我们稀罕你吗？！”
“你不稀罕我还不稀罕呢！”叶苒苒转身就要走：“谢瑾，咱们回府，才不找这个晦气！”
伏家兄妹也是娇惯长大的，修仙纯粹是家里逼迫，所以修习并怎么不上心，对这个剥皮怪也压根没什么把握。
眼见着谢瑾这个大腿就要被带走了，伏乐连忙出来打圆场：“叶姑娘留步。”
叶苒苒慢悠悠转身，抱着双臂，眼神倨傲地看着她。
伏乐估计也没怎么服过软，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哥哥在家里从小就被惯坏了，叶姑娘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叶苒苒也是想要会会这剥皮怪，眼见着台阶递过来了，自然也不再端着，冷哼一声，坐稳了无礼大小姐的人设：“我知道你们还靠着谢瑾帮你们，所以你们最好对我放尊重一点，否则我一个不开心，你们再也别想见到谢瑾。”
伏清听了眼见着又要吵，伏乐一把拦住他，四人矛盾这才平息。
谢瑾又恢复了之前的娇弱小白脸的人设，一会儿做捧心状，一会儿又咳嗽两声。
给叶苒苒恶心得早饭都要吐出来了，终于有人把晚上叶苒苒要穿的醉仙绸送了过来。
叶苒苒抱着醉仙绸去隔壁换衣服，谢瑾站在门外。
他突然想到叶苒苒在衙门口的牙尖嘴利，颇为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不和他们解释是我骗他们的？”
屋子里传来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叶苒苒似乎不在意地说道：“没有必要在他们身上浪费那么多心思。”
“哦？”谢瑾顺势问了下去：“那什么事值得叶大小姐费心思啊？”
屋里窸窸窣窣的声音停止了，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接着门“吱呀”一声，谢瑾正好迎面对上了刚出门的叶苒苒。
叶苒苒一身红衣，醉仙绸衬得她肤若凝脂，面若桃花，亮晶晶的杏仁眼正一眨不眨地看向他，语气里染上了少女的娇俏：“当然是你呀，我在你身上费的心思比阿爹还要多。”
谢瑾一愣，随后听到自己的声音问道：“怎么？怕我杀了你吗？”
叶苒苒自然是不怕死的，既然她能从十九岁回到现在，就说明她肯定是活蹦乱跳地活到了十九岁。
于是她一边整理衣襟一边说着：“杀不杀的倒是无所谓，毕竟我对你有所亏欠嘛！”
叶苒苒每每想到曾经可能因为自己的无知害了谢瑾性命，就觉得愧疚难当。
这次事情结束之后她和谢瑾或许再无相见可能，想到这里，叶苒苒就觉得似乎没什么不能容忍的。
谢瑾闻言愣在原地，他一直以为叶苒苒的退让是贪生怕死，毕竟从小到大，从未有人对他说过“亏欠”二字。
从小阿嬷就和他说，这个世界本就是优胜劣汰，弱者本就不配生活在这世上，所以在他的世界里从未有过恩德与亏欠，有的只有强和弱，生和死。
手腕处被轻轻地拽了一下，谢瑾转头，只见一袭红衣的少女站在不远处，侧过身子看向他。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谢瑾一时间竟有些看不清叶苒苒的模样，只能听到一声略带娇气的怒喝：“走啊！你站在那里干嘛？”
谢瑾转过身，阳光慢慢移向那红衣少女身后，只见她巧笑嫣然，眼神纯粹又干净，她逆光而立，宛如神明。
午后的这缕阳光照在叶苒苒的身侧，温暖了那身红衣；而这抹红色，却温暖了谢瑾晦暗冰冷的内心。
一转眼就到了傍晚。
叶苒苒藏在秀云的嫁妆中，谢瑾装作是普通小厮跟在她身侧，而伏家兄妹就在迎亲队伍外做好埋伏。
秀云拜过堂之后，便被送回了客房，叶苒苒提前服用了醒神丹，代替她平躺在喜床上，装作被迷晕的样子，身下的红枣和花生硌得她骨头疼。
谢瑾收敛了气息，安静地躺在床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叶苒苒觉得自己快要睡着的时候，屋里的油灯忽灭忽暗地闪了几下，鼻尖突然闻到一股腐烂的味道，就类似那种鱼虾腐烂的腥臭味。
叶苒苒心中一紧：来了！
屋子里不停地传来滴水声，叶苒苒的脸藏在喜帕下，用余光看到喜帐外飘着一个人影，低着头。
看起来这张人皮并不合身，上身被塞得鼓鼓囊囊，两条腿和两条胳膊却空荡荡地耷拉着，地上留下一片湿漉漉的水痕。
难不成这剥皮怪一直躲在水里吗？
随着腥臭味越来越近，叶苒苒紧紧地闭着眼睛，攥紧了身下的花生。
粗重的喘息声离她越来越近，这剥皮怪好像嗓子不是很好，一直不停的大喘气。
叶苒苒等啊等，等了半天，一直没有听到他下一步动作的声音。
于是叶苒苒微微睁开了眼睛，隔着喜帕，隐隐约约能看到来人一副书生打扮，头戴纶巾，然而本应该是人脸的地方却从中间齐刷刷地撕裂开来，硬生生挤出一张鱼脸，撕裂的地方甚至还能看到蠕动的蛆虫。
一双死鱼眼再加上书生本来灰白的瞳孔，四双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由于他没有手，眼下正要用嘴掀开自己面上的喜帕。
见到这一幕，叶苒苒登时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再也控住不住大叫道：“谢瑾，救命啊！”
话音刚落，叶苒苒觉得自己手腕金光一闪，只见那书生浑身抽搐了一下，竟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那张鱼脸和被割裂的人面刚好贴在了叶苒苒的胸口，叶苒苒屏住呼吸看着这近在咫尺的惊悚场面，一声尖叫憋在嗓子里，白眼一翻，就这么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叶苒苒的最后一个想法是，她这辈子都不要再吃鱼了。
叶苒苒是被冻醒的，她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大片大片的枯树枝桠，将灰暗的天空分割成不规律的形状，几只乌鸦在上面盘旋着，不时发出嘶哑的叫声。
叶苒苒坐起身子，这才发现身下不是花生红枣，而是冰冷潮湿的土地。
晕过去之前那披着人皮的鱼脸突然映入脑海，叶苒苒一个没忍住，一转头“哇”的一声吐到了身侧。
叶苒苒吐完抬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映入眼帘，上面粘一点不明颜色的秽物，在白皙的手背上显得尤为瞩目。
叶苒苒暗叫糟糕，果然，随着目光渐渐上移，就看到了一张清秀温润的脸。
叶苒苒反应迅速，慌忙拿起那只手，刚要拿袖子擦一下，一抬眼便对上了谢瑾黑沉沉的目光，他的眼神晦暗不明，眼角小痣隐隐发着红光。
叶苒苒见状，咽了口唾沫，尴尬地咧嘴笑道：“你醒啦？”
谢瑾本来计划用他和叶苒苒身上的缚仙索捆住这剥皮怪，可没想到来的并不是剥皮怪本身，而是披着人皮的河鱼傀儡。
伏清将人皮上残留的妖力引入寻妖罗盘中，他背着叶苒苒按照这寻妖罗盘的指向走，可谁知刚走入这密林，四人便走散了。
谢瑾手法微动，手腕上的缚仙锁却没有反应，心里顿时有了决断，这八成是个迷阵。
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拔出佩剑，指尖微微压在剑身上，鲜红的血液顺着剑刃缓缓流下，他嘴唇微动，剑身上的金色边框隐隐闪烁着红色光芒，上面出现两个烫金小字。
苍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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