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芳怜哥哥……”夏婠忍着将到嘴的那句老大爷喊人的芳怜“啊”字吞了下去，想当年他和她争执，只因两人名字中都带了个官字，念起来又有些像，于是便打赌比试，谁输了就改名字，结果她输了耍赖，只得拿谢官的字来调笑，芳怜芳怜，方脸方脸，思及此处她不禁笑了，当时是何等幼稚。但自那以后，谢芳怜就不喊她的名，只喊她的字了，知初知初，心情不好了就喊她藏春，只因她父母不和，一个要取名叫知初，一个要喊藏春，最后无奈，大姥爷亲自出面定了大字婠，但在大姥爷嘴里却喊婉，婉儿婉儿，于是她便有了一个名俩字另一小名。夏婠强忍不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旁添水的秋剪和流霜吓的手一抖，小夏姑娘撒娇，那准没好事。坐在堂内的谢芳怜垂眸抬笔一气呵成，夏婠知趣地上去一旁磨墨。

        “何事？”

        明人不说暗话！夏婠心中腹诽，咳了一声，先祭出大师伯杀一杀他，“我求过大师伯了，他答应让你跟我下山一趟……”

        谢芳怜停笔点墨，“师父是师父，我是我。”

        真是嘴毒心狠谢芳怜，等老子哪天才学压过你看你还嚣张不，“咳，芳怜哥哥。”谢芳怜依旧面不改色，只不过夏婠不曾见他那耳瓣稍稍红了一截，夏婠人聪明嘴甜，但从来没这么喊过他，这是第一次。她那双美目偷偷地瞄向他，“下山有要紧事，我那嘴馋的师父偷人家酒了，钱我已经向大师伯借了……”

        “嗤！”秋剪忍不住，“小夏姑娘，难怪今日只见你来，悟儿姑娘是不是又回去取钱了？”

        夏婠很欣赏秋剪，他的洞察力真真够毒辣，放在官场里绝对几日一升，她尴尬地提起嘴角，“悟儿姐确实回赤梁取钱了……咳。”

        “你这样下去，家底再厚，迟早得被你师父搬空！”流霜面带嘲讽，此人嘲讽是真嘲讽。

        夏婠忍住，“我堂堂大赤梁国柱国不至于没这么几个钱。”小夏噘嘴，表示生气。自己带来的钱确实被药佬儿搬空了。谢芳怜抬头，秋剪和流霜便不笑了，秋剪腹诽，好好的气氛又被主子搅浑了。

        “所以呢，朝我借钱？”谢芳怜的手指头又长又白，在桌子上来回敲了几下。

        “这次比较麻烦，我师父不光偷了人家的酒，还摘了人家的绣球，酒是三百年的黄粱梦，价高如金，绣球摘了，人家见是白发老头，表示不要。”夏婠擦了擦鼻头，“咳，人家姑娘说，要看小鬼谷，看了才放人，不然就给剁了。”夏婠越说越小声。

        “只是这样？”他质问她，夏婠就怕和比她聪明的人过招，这么多年来，只赢过那么一两回。“当然。”

        “那，我只帮你这样。”他起身，低头看她，那突如其来的过于近的压迫感让她有些不适。秋剪推搡着流霜出去备马。

        “那你拿什么谢我？”

        夏婠暗自腹诽，小气，“你要什么？”不知觉语气又趾高气昂了起来。

        谢官和她四眼相瞪，一向面无表情的他忽地笑了起来，嘴角挑起恍若仙人，竟让夏婠看呆了有那么一会，她撇开眼，腹诽一句，老狗，使得好手段。

        “答应我一个愿望吧。”

        “什么愿望？你缺啥。”

        “哼。”他睨眼，“我堂堂天启国九王爷，缺过什么？若哪一天你我兵刃相见，指不定我会用上，即是出自赤梁大将军柱国夏家千金之口，那就与平民百姓之约不同。你当记住。”他转头看她。

        土狗，趁人之威时倒讲了那么长的话，平时多说两句会死？夏婠腹诽，土狗，看我一会怎么治你！“那当然，我夏婠，什么时候不守信过，不过当然不可背良俗忠义，方为大约。”到底还是怂了。

        到了庄门时，谢芳怜指着那头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的驴笑，“你就骑这个，到山下你师父早该没了。”夏婠裹着披风，小脸在风中发白，谢官那两条绑在脑后的丝绸发带被风高高地扬起，驴脖子下的铃铛哐当哐当地响，怕在山里迷路的人，是会在身上挂铃铛的。夏婠摸了摸老驴，“可怜你了，秋剪哥，还是帮我把驴子拉进去吧，天冷了扛不住，反正你们有三匹马，留一个人在山里侍候大师伯。”

        风果然大了起来，雪花像鹅毛般飞落，秋剪牵了驴，“主子说的竟然是对的，看这大雪，今夜你们怕是回不来了，马车刚坏了个轮子，小主子们下山仔细着点。”

        坐在马上的谢官反手就将夏婠拉上了马，夏婠急的小脸一红，“做什么。”

        “你骑马太慢。”语罢，他将她裹进怀里，拽紧缰绳，马蹄哒哒两下便撒腿奔出，流霜紧跟其后，夏婠同一个小鸡仔子一样窝在他的跟前，耳边被他的气息骚弄，说来也是好笑，夏家在赤梁国是鼎鼎有名的武将世家，但由于她是家中大哥一支里唯一的女孩子，于是母亲不同意她习武，硬要教她女工，父亲当然不乐意，女孩子又如何，武将家的男女就都得习武，于是二老便掐架，两个武将干起架来轰轰烈烈，于是小夏她便这个学了皮毛被叫停，那个学了三脚猫功夫就被请走，最后大姥爷生气了，大老远将她拎走，专门教些策略排兵布阵之术，好在她聪颖，不然便辜负了老人家一番心意，但由于太过聪慧，老人家觉得没啥可教的，于是便一口气将她送进了药佬儿这来学策略和医术，只此一举便结束了家中因她婚姻大事而起的斗争。夏母骂大姥爷心狠不是一天两天了，一入方外已五年，中间只回过家一次。夏母和夏爹暗地里骂老头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正思虑着，两眼忽地一暗，谢官将她身后的帽子给她套上，此来她才想起，两人靠的太近了。不过，那又如何呢？她是不会被这条老狗的美男计给诱惑到的，两人斗法不是两三天，都想让对方磕头给认爸爸！悟儿姐时常在想，她是不是该给自家的小姐灌输些恋爱知识，不过想来她也只是一个武功高强的丫头，教这个不是她的任务，何况要是将自家姑娘送到邻国去，自家老爷夫人岂不是要发疯？于是她心安理得地回国取钱保平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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