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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蠹国害民的乱臣贼子(18)


临西郡。

        祁恒意气风发地走在大街上,丝毫没有架子地同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挥手致意。

        毕竟还是一个刚及冠没几年的少年,即使比寻常人更加沉稳,见这次赈灾如此顺利地落下帷幕,也难免生了些雀跃与得意。

        祁恒按耐着心中的喜悦,努力装出不急不躁、不矜不伐的样子,低声对身旁的易淮道:“多谢先生,此次临西赈灾,先生当居首功。”

        这次能这样快的结束灾情,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祁恒采纳了易淮的计策。

        没有像以往赈灾,每隔一段时间分发一次救济粮食,而是将一路上筹集到的粮食一次性集中发放出去,鼓励灾民们利用这笔粮款恢复生产经营,以免坐吃山空。(注1)

        最令祁恒惊讶的是,易淮居然对于勘测地形,兴修水利方面也有自己的独到见解。

        他找出了一条早已废弃不用的河道,采用积薪焚烧之法疏通,引沅河水灌溉良田。(注2)

        就连大灾之后有可能出现的大疫与乱象,都在祁恒早有预估又防治得当之下,没有造成一丝影响。

        如此赈灾史上前无古人的巨大成功,也无怪向来谦逊的祁恒这么志得意满,神采飞扬。

        易淮略微嫌弃地别过眼,又想起了沈明泽。

        那个人,原本也该是这样鲜衣怒马、轻狂不羁的少年郎啊……

        不,以那人的天赋才学,他本可以比祁恒更加骄傲的。

        可他偏偏为自己选择了一条如此崎岖的道路,远离赞誉颂扬,远离人间灯火。

        祁恒在此地非常受欢迎,时不时有人大着胆子同他打招呼。

        他贵为皇子,本来在平民百姓中就多了一层滤镜,一成好都能变成十层。

        再加上他这段时间亲自上街施粮,下地勘探,每天都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

        这些都被所有人看在眼里。

        一路走走停停,回到了县衙。

        ——他们这段时间住在衙门旁边的院子里。

        临西郡的县令是真正为民做主的父母官。

        正是因为这位县令,临西郡才能撑到他们赈灾的人前来,而不至于引发动乱流亡。

        “这位刘县令是一年前得罪了沈明泽,才被从京城调来此地的。这奸……沈明泽虽然没安好心,但倒是无意中做了一件好事。”

        祁恒想起易淮不愿听“奸臣”这两个字,于是换了一个称呼。

        易淮冷笑一声:“你怎知是无意?”

        祁恒不明所以,无奈道:“先生,你讲点道理,总不能沈明泽还能未卜先知吧?”

        易淮又冷笑了一声。

        那人又不是神,自然不会未卜先知。

        他以凡人之身,殚精竭虑也只能做到未雨绸缪。

        如果没有猜错,如今庆朝所有的地方官都已被他潜移默化地换成了可用之人。

        而那些欺压百姓的官员都调到了京城,被他放在了眼皮子底下。

        这么看来,这人的下一步,应该就是清理朝堂了。

        这时,下人递上宁景焕寄来的信件。

        祁恒与宁景焕虽然远隔千里,交流却从未断过。

        也正是多亏了宁景焕,才能让祁恒得知京城的消息与风向。

        祁恒一边拆信,一边随口问身边的下人:“那位神秘的富商找到了吗?”

        他们来到这里时,听刘县令说起,曾有一位不知名姓的富商大义捐赠了近二十万两白银,解了临西郡燃眉之急。

        “殿下找他做什么?”易淮平淡地反问。

        “如此大仁大义之人,我当然是想拜会一番。”祁恒不假思索,说完却忽然反应过来,惊讶地问:“先生,是你?”

        祁恒想起易淮曾经提过,别苑建材被换一事是他所为。

        当时修建别苑,朝廷的拨款也是二十万两。

        原来易淮是把钱花到这儿了。

        祁恒正色,深深行了一礼:“先生高风亮节,祁恒佩服。”

        “不必,不全是我的功劳。”

        易淮说完有些失神,片刻又怅然地重复道:“不是我的功劳。”

        祁恒了然。

        那就是文国公了。

        能得国公,是庆朝之幸。

        而他能得国公支持,定然不会让其失望!

        祁恒踌躇满志,他低下头,仔细阅读手上拆开的信件。

        宁景焕几乎是被软禁在京城的,得知的消息并不多,只能是一些人尽皆知的事情。

        祁恒眉头紧皱,毫不避讳地把信递给易淮:“先生,你看看。这些大人们俱都一心为国,绝不可能主动辞官。”

        易淮接过信纸。

        他的关注点与祁恒不同,他知道这些辞官的大臣一定不会有事。

        因为有一个人,正为了他们所有人的安全,呕心沥血、不惜己身。

        可惜,他并没有从信上看到关于那人的只言片语。

        易淮同样皱紧眉头。

        这表情落在祁恒眼里,就是在为了文国公担忧。

        他更加肯定了心中猜测。

        “殿下,我收到消息,名满天下的决明神医隐居在沧州堰城,我明日便启程,求他出山。”

        易淮不是在请示,他很坚定地通知祁恒。

        祁恒叹了口气,想起信上说文国公病倒了,表态道:“应该的,我随你一起去吧。”

        “不用。”

        易淮说:“如今灾情缓和,殿下应该留下来与民同乐。”

        “此前郡内人心惶惶,纵使百姓们心中感激殿下,也分不出太多心神。昨日下了灾后第一场雨,百姓们才算是心中有了底气。”

        “仓廪实而知礼节,正是殿下收拢成果的时候。我为殿下留下了一份锦囊,殿下按照锦囊上的计策,临西郡将会成为你的拥护。”

        “殿下能名正言顺离开京城的机会不多,此次赈灾结束,也不必急着回去,沿路的几个城池,殿下不妨多留几天,体味一番风土人情、民生疾苦。”

        易淮意味深长地说:“殿下,我早同你说过,你能用的势力不在朝堂,民心所向,才是大势所趋。”

        祁恒认真地听着,时不时点头:“多谢先生为我筹谋,我都记下了。”

        “不必谢我,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易淮依然很冷漠地不肯接受谢意,他指着地图:“沧州与殿下并不顺路,我请到神医后,会直接回京城,殿下,我们京城再见了。”

        “路途遥远,先生多带些人。神医隐居多年,我为先生备一份厚礼,预祝先生此行顺利。”祁恒说。

        易淮没有拒绝。

        那人为祁恒做了这么多,一份礼物罢了,是祁恒该做的。

        丞相大人,我会带着神医回去的。

        我绝不会让你有事。

        京城。

        “奇怪,这也太奇怪了。”

        宁景焕拉着自己的侍卫,疑惑不解地碎碎念:“沈明泽的武功不是很高吗?怎么会让人用剑指着自己的命脉?”

        “他这么能忍的吗?习武之人的条件反射都能忍住?”

        侍卫想了想:“是不是因为他的身体不行了?很多人都看到他下朝之后吐血了。”

        “有可能。”宁景焕若有所思,“如果是这样,那我们是不是能再刺杀他一次?……算了算了。”

        他喃喃自语:“万一沈明泽是装的呢?祁恒让我不要擅自行动,还是听他的好了。”

        而另一边。

        陈士远兴冲冲地闯进了文府。

        文煦之还病着,王赋怕他病中总是躺在床上会无聊,经常过来陪他说话。

        陈士远还没进门就开始喊了起来:“煦之兄,煦之兄,我给你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保管你啊,一听就能好起来。”

        文煦之精神已经好了许多,他笑骂道:“你这毛躁的性子,什么时候能够改改,说说,给我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陈士远眉飞色舞:“煦之兄,王赋兄,我跟你们说啊,那沈明泽在宫门口,被周钺拿剑指着脖子,听说都划出一道口子来啦。”

        听到“沈明泽”三字时文煦之就有些坐立难安,待听完全部,脸色大变,险些又昏了过去。

        王赋急忙起身为他轻拍后背顺气,责怪地对陈士远说:“你这算什么好消息,也不想想,那沈明泽又没什么事,周钺才是凶多吉少。你说这话,不是让煦之兄担心吗?”

        陈士远反应过来,愧疚极了:“对不住啊煦之兄,我……”

        文煦之声音虚弱,但是却能让人听出其中的着急:“明泽怎么了?他有没有事?”

        “啊?”没想到文煦之会这么关心地问起沈明泽,陈士远一愣。

        文煦之没有得到回复,顿时更急了:“你快说啊,明泽伤的重不重?”

        “没事没事,沈明泽没受伤,我刚才是骗你的,想让你开心一点。”陈士远赶紧回。

        “你说真的?”

        “真的,我保证!”陈士远就差指天发誓了。

        文煦之仔细地看了他许久,没看出说谎的痕迹,才松了一口气。

        因为刚才的情绪起伏,脸上便显出几分疲惫来。

        王赋见状扯着陈士远告辞,“煦之兄,你先好好休息,我们改日再来看你。你别多想,士远兄都说了,明泽没事。”

        出了文府后,陈士远犹豫地问:“王赋兄,刚才……这是什么情况?”

        “应该是煦之兄病中恍惚,以为沈明泽还是他的学生吧。”王赋猜测道。

        “这样啊。”陈士远点点头,深信不疑。

        王赋却有些茫然。

        煦之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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