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齐俏家在小镇最西南,是一个山坳里的小村子。她平时住校,每周坐公交车回家一次。
和老师一起回家。这个感觉有点奇怪。
齐俏走在姚老师旁边,一直走到校门口,她不好意思抬头看姚老师。
她低头看路,正好看见老师的脚上穿着一双细带凉鞋,平跟,金色的皮革一圈一圈缠在莹白的脚腕上,明明时尚又华丽,踩在古旧灰硬的石板路上,却有一种极致的对立和谐。
真美。
姚老师和她妈妈、奶奶甚至认识的很多年轻女人都不一样,像电视剧里的白领精英。
开学的时候,大家都在传他们班来了个上海老师,英国留学回来的,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不过陈子迪说这样的老师才不会在他们学校呆很久,说不定过不了几个月就得走,就像去年那几个一样,反正留不住,也没什么好期待的。
过了几个星期。
好嘛!上英语课也蛮有意思的,原来可以把英语说的这么好听。
有一次,老师把小岳岳的相声翻译成英语,说给他们听,陈子迪差点没笑抽过去。
齐俏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长大以后一定要去北上广工作,变成穿着时髦一口流利英语的精英。
不过姚真真才不管齐俏的梦想是什么?她很忙,每天要解决一堆事,备课、上课、写教案、写各种计划总结、各种反思心得、改卷子、改作业已经消耗了大部分精力。
全班四十几个学生,不出事情就是好事情。
本来今天也是挺好的一天。
教学任务顺利完成。齐俏刚才也安全地送回了家。和她奶奶的沟通也很顺畅。
一切都很完美不是?
只要再打个车回学校,收拾一下办公室的资料,然后再去美美地吃个晚餐,餐厅都选好了,一天也就过了。
时间再挤一挤,说不定还能追个剧。
这事儿是怎么发生的?姚真真回想了一下。
当时正从齐俏家出来,拿出手机,准备约个车。
边走边看手机,没留意后面一辆摩托车呼啸而来,擦身而过时左臂被车后绑着的纸箱挂到。
手机“吧嗒”掉落在地。
她当场愣了。
顾不上手臂火辣辣的痛,更顾不上加速远去的摩托车,赶紧去捡手机。
她的爱疯12!
屏幕碎成了一张蛛网。
试了试。心中暗自祈祷,说不定爱疯和诺基亚一样抗摔。
摁了几次。
得!除了屏幕还能亮,其他功能都罢工了。
真坏了。
这要是在市区还好说,可这是在山里!
没有手机能干什么?
姚真真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村道的三岔口,热风阵阵,吹的她胸闷口干。
这个地方,会有出租经过吗?
要不回齐俏家借个自行车?
还是再等等?
姚真真抬头朝天吐了一口浊气,决定边走边看。
说不定没一会儿就有出租经过。说不定能搭个顺风车。说不定走着走着就到家了。
不就十几公里嘛?半个马拉松都不到。
她低头看了看脚上这双凉鞋。这个时候,好看没什么用了,硬邦邦的鞋底,不知道支撑到家脚会不会废掉。
“中看不中用。”语气充满嫌弃。
姚真真沿着山路大步向前走,并陷入深深的自我催眠。就当是在外滩夜跑,瞧这儿空气多清新,树林多茂盛。没有汽车尾气,没有雾霾,没有拥挤的人群。
感觉走了没多久,天就暗下来了。这里的黑夜来的比山下早。太阳一斜,光线就被大山遮挡了一大半,温度降低了,好像万物都沉寂下来了。只剩风吹过树林簌簌作响,期间还夹杂着“郭郭郭”的鸟叫声。
鸟叫声不是应该“叽叽喳喳”的?为什么这里的这么瘆人。
人在陌生的地方,难免会产生不好的联想。两边黑黝黝的,不是山崖就是树林。这么的茂盛的植被,不会野生动物也很多吧?什么野猪、野狼……
又觉得自己太疑神疑鬼。近几年新闻里也没听说南方哪个地方有野兽伤人事件。真有危险的,还是人。不一样的人心,可以上天堂,也可以下地狱。姚真真神经质地看向漆黑的树林,里面会不会忽然蹿出个变态。
她有种走在末日尽头的感觉。这个时候,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让你以前看这么多恐怖片。
就这样走几步往后看一看,走几步往后看一看,留心有没有车经过。
在快要放弃的时候。
恍惚间,她听到车子碾过路面的声音。
转头向后看,只见盘山路尽头出现两道光,在山腰上拐了一个弯,又被收拢进黑压压的密林中,过了一会儿,又在山腰下方钻出。
是一辆越野车,开着远光,霸道地打在路基上。
光柱越来越近,越来越亮。
有车,就代表有人经过。
说不定是个热心的好人,愿意搭她一程,送她下山。
没得选了。
姚真真开始挥手。用力挥。
太好了,那辆车开始慢下来,然后在距离她两三米的地方停下来。
姚真真小跑过去,敲了敲车窗。
“你好,请问……你……”准备说的话忽然卡在喉咙口。
驾驶座上的男人一身蓝色警服,身形高大,眉眼凌厉。此时正挑眉看着她。
能说运气不错吗?这荒郊野岭也能遇到熟人,即便这熟人不算太熟。
最初的惊讶过后,姚真真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也不管人家态度如何,立马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迅速钻了上去。那动作比兔子还快。
坐定后,侧头嫣然一笑:“高所长,好巧啊,回家吗?顺我一程呗!”
高岩瞅着这位新邻居,那麻溜的上车速度,又观察了下窗外,再次确认这是深山老林。
这女人的长了十个胆子吗?
“看来姚老师对走夜路情有独钟,荒郊野外的,也不怕被狼叼走。”
姚真真在该矜持的时候还是很矜持的,当然,有时候她也不介意脸皮厚点,看什么场合,对什么人。
“怕呀,特别害怕,我也想早点回镇上,这不是手机摔坏了嘛,联系不上车嘛。”从包里拿出手机给他看,有点示弱卖乖的意思。谁叫人在屋檐下,不,车檐下呢!
“姚老师,我得提醒你,这儿可没你想象的这么安全。”遇到个歪心思的,拖到树林深处,管你叫天叫地也没用。高岩觉得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女人有点傻大胆。
“我也没想到出门一趟差点回不了家,这不还好遇到了您嘛。”
高岩板着脸,觉得这个女人有必要受点教育:“但凡一个有点安全意识的女人,都不会老是在夜里孤身一人外出,你这是嫌自己生活太平淡了?”
讲的有道理,简直都想给他鼓掌了。她能屈能伸,配合地点点头:“确实是我疏忽大意了,您教训的是,如果不方便的话,麻烦带我到能打到车到地方就行,我自己回去。”
这一身警服,看着也不像是来游山玩水的,说不定打扰别人执行公务,那她都罪过不得又增加一条。
姚真真觉得自己还是识趣点,到了安全的地方就麻溜地走人。
高岩有点意外,显然没想到她认错态度这么良好。难道他语气太差,把她吓到了?
随即清了清嗓子:“下次注意点,正好我也要回家,送你。”
车内一时陷入沉默。
这时,在两人的座位之间忽然钻出个黑色毛茸茸的大脑袋。
或许是刚才夜路上还残留一点心理阴影,乍一看到,姚真真吓得一个哆嗦,尖叫一声:
“狼啊——”
整个人跳起来,去推车门。
高岩在她准备跳车之前拉住了她。
“别怕,是我的狗,不咬人的。”
又对后座上的狗喝了一声:“大麦,坐下!”
姚真真被这么一拉,才缓过神来,坐定之后,回过头去看后座。
狗啊。
一条德牧正坐趴在后座,吐着舌头,也好奇地打量着她。
可真是……
觉得自己反应太夸张,脸有点烧得慌。她有点尴尬地拿手撩耳边的头发,发现手臂还被拽在别人手里。
高岩也意识到了,立马放开,把手搭回方向盘上。
柔腻光滑的触感还残留在手上,他有点不自在地握紧方向盘,似乎想借由皮革粗糙的纹理驱散这种异样。
刚才的表现太有损形象了,姚真真琢磨着怎么掀过这一页。这也不能怪她,任谁忽然遭受这种视觉冲击,都会吓一跳。
“这狗还挺大的啊!”她开始尬聊。
状似不经意地打量后面的始作俑者。刚才可能趴在后排脚垫上,以至于没发现。现在仔细打量,这庞大的身躯懒洋洋地占据了后座三个位置,方头大耳,皮毛油亮,膘肥体壮。
一看就知道能吃能喝,十足富养的主。
“大麦,握手,和姚老师认识认识。”高岩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做了一个手势。
大麦得到指令,立刻直起上半身,一只前腿抬起。
……姚真真茫然。
“姚老师,握个手吧。”
姚真真脸色更差了。她对狗啊猫啊可是没半点爱心,总觉得这些带毛的动物跑起来毛絮满天飞,随地大小便,还有可能携带细菌。平时即便见了也是远远绕着走。
握手……爪子洗干净了没有?
大麦耳朵抖动了一下,爪子又往前伸了伸,颇有几分不耐烦,似乎碍着主人的面子才和你打个招呼。
一人一狗互相嫌弃地碰了一下手(前肢)。
姚真真缩回手,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驾驶座上的人。
见这人嘴抿的紧,神情严肃,嘴角却有个可疑的上弯弧度,分明在憋着笑。
她自暴自弃地往椅子上倒。
“好笑吧,笑呗!憋着多难受。”
高岩似笑非笑地看了姚真真一眼,咧嘴笑了,露出一口瓷白整齐的牙齿。
笑完状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手臂上的伤,哪儿碰的?”
姚真真低头看了自己的左臂。真是触目惊心,淤青了一片,在白生生的手臂上好似一块大胎记。还好,最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这种隐隐的痛她还是能忍的。
“不留神被摩托车蹭到。”
高岩看了一眼她的手臂,没再说话。
重新启动车子,往镇上开。
二十分钟后,姚真真才觉得自己回到了人间。
同样的夜晚,那头路上森冷寂静,这头街上万家灯火,喧嚣热闹,说是游人如织也不为过。
搁在包里的手机一直在振动,姚真真取出来看,破碎的屏幕上勉强还能看见好几个未接电话,就是没法接听,所谓的能看不能用。
急也急不来,她自暴自弃地塞回包里。
也不知道这附近哪里有手机店?
车子忽然在路边停下。
“下来吧。”
高岩先下了车,打开后车门,大麦跟着跳下来。
这就算送到了?再往前开开就是小区门口了。
基本的绅士风度有没有?
姚真真下来的时候,高岩正在给大麦套牵引绳。
行啊,到了这里,也不是非你不可,难道我还摸不到家门。说:
“高所长,谢谢你送我一程,下次有空了请你吃饭。”
说完准备往步行街走去。她记得这条路尽头右转,走个两三百米就能到家。
“唉!”高岩叫住了她,“不用等下次,就现在呗,我正好没吃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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