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8 各不相让
高谷被陈循这么一呛,他也是变得脸红脖子粗。
“这个许贵他虽然只是一个粗人,可是我却觉得他说的这话在理。”
“这自从去年七月以来,这全国上下大大小小的战事便没有停过。”
“加之今春干旱,只怕今年的收成眼看就是要不保了,百姓又将会面对一场饥荒。”
“眼下言官们可都是如同发了疯一般,天天要今上颁下省己诏书。”
“还说什么,要今上前往太庙祷告,前去祭坛祈雨。”
说到这里,高谷一边继续往下说,一边连连摇头。
“依我看来,那些言官上书都是一些虚文,倒不如许贵的这话语来得实在。”
“我朝要是能够同瓦刺议和,则在边关无战事之下,倒也能够腾出手来,全心全意的应对眼下各地的灾荒。”
陈循听得高谷说的有理,只不过他也不和高谷争论,他只是转头看向一旁的苗衷。
“苗公,不知按照你的意思,朝廷应该当如何来应对和处置?”
苗衷略略微欠了欠身,缓缓的说到。
“敌寇瓦剌猖獗已久,他们不但强行留我太上皇车驾,更是大肆掠我边关子民。”
“此,为不共戴天之仇!”
陈循听了苗衷的话,不由得变得兴高采烈起来。
因为按照苗衷话里的意思,他这是不打算同瓦剌议和,而是选择了血战到底。
不过苗衷并没有给陈循过多的时间,他又咳嗽一声后,再一次开了口。
“只是根据近来边关战报看来,我和瓦剌是互有输赢。我军并无十足把握,可以将瓦剌制服。”
“以我之愚见,不如暂且和瓦剌加以和谈,以起到羁縻瓦剌之图谋。”
“待到我朝内部局势缓和之后,再调兵遣将,以图复仇雪耻也不迟。”
听了苗衷的话,陈循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
“原来苗公也是认为,我朝当和瓦剌行议和之事!”
陈循说话的时候,他脸上忍不住的讥讽神色。
苗衷哪里听不出陈循的不满?
只是他已经上了年纪,年轻时候的火气也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
苗衷也不和陈循争论,他只是在笑了笑之后,就闭口不再言语。
刚刚年过而立的商辂,却是突然起身,对着陈循几人就是一拜。
“各位前辈,学生以为,眼下当不是同瓦剌言和的时候!”
“也先在喜宁、小田儿死后,已经失去熟悉我大明内部的向导,他如今算得上是眼前一黑。”
“瓦剌虽然还在北地边关侵扰频繁,可是却屡屡被我军大败。”
“郭登在大同、朱谦在宣府,也都是全力抵御,而且并不曾落于下风。”
“若是这个节骨眼上朝廷同瓦剌言和,则定会寒了边关将士之心。”
“就算将来再有调兵遣将,只怕军中战心再无。那时想要直捣瓦剌汗庭,只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陈循在听了自己的学生说得头头是道之后,脸上逐渐展露出了笑容。
精神大振之下的陈循,更是用手轻捻胡须。
“战就战,和便和。”
“若是朝廷时战时和、反复不定,则军中人心必定不知当何以自处。”
“若是人心涣散,只怕去年冬天京师攻防来之不易的胜利,便会付之东流。”
说得兴起,陈循更是上前拍了拍商辂的肩膀。
“吾,与汝同也!”
陈循的目光一扫高谷和苗衷,他是挺直了身板。
“弘载刚才的话,乃是堂堂正正之言。”
接着,陈循更是说出了一句言重的话来。
“你们也该知道,今上最记恨的,便是这‘讲和’二字。”
“我等都是身为天子近臣,又是阁辅学士,当应该知道轻重才是!”
陈循话音落下,一旁的高谷和苗衷都是徒然一惊。
就连刚刚入阁不久的商辂,也是品味出了陈循话里话外的意思来。
今上朱祁钰,那是在土木堡之后接替他大哥朱祁镇君临天下的。
而明朝同瓦剌敌对关系,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天子北狩”。
要是明朝同瓦剌议和,那么瓦剌自然是要放回被俘虏的朱祁镇。
只有这样,才能消除双方大战上的一个重要成因。
朱祁钰不想让朱祁镇回来,所以他也就不想同瓦剌议和。
能够入阁的,都是文臣之中的佼佼者。
陈循话中的意思,他们又怎么可能不懂?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外边传来有人通报的声音响起。
“诸位阁老,兵部尚书于少保前来求见。”
陈循听到于谦前来,他脸上先是一愣,然后就只见他笑了起来。
“请于尚书,到正堂用茶!”
在听得那传话的官吏走远,陈循才又若有深意地对着内阁房间里面的三人说到。
“莫说今上最痛恨的便是这‘言和’二字,就是现在过来的这一位,那也是对‘言和’深恶痛绝。”
“只因为他一生的功绩都是京师攻防一战而来,都是同瓦剌血战中取得。”
“如今他又是圣眷正浓的时候,只要有他这个人位在庙堂,只怕同瓦剌言和更是定然不成的。”
“诸公若是还想着这内阁的高官厚禄,就应该学学他力主言战。至于什么和谈的话,还是不要再提为好!”
内阁众人都是心中明白,陈循话中的“他”,便是指的前来的兵部尚书于谦。
事实虽然如此,只不过这话从陈循的口中吐露出来之后,却是未免有几分诛心之嫌。
苗衷这面是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仿佛是没有听到陈循说话一般。
而高谷则是在嘴角一扬后,就从凳子上起身,然后当先走出去。
商辂这个时候,却是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他在心中暗暗腹诽自己的恩师,说话做事未免太过张扬了一些。
只是在面对着自己的恩师陈循,加之商辂又是新晋才入阁。
商辂虽然心中不安,不过也是嘴上也不好说些什么出来。
他只得装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以在恩师陈循前面显示自己的谦卑态度。
“学生受教了!”
商辂低头称是,然后便不再说话了。
陈循也没有注意到商辂的心思,他只是当自己的学生是真的领悟到了。
陈循起身就往外走,同时还传唤起了商辂。
“走吧,我们也该去见一见这个于少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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