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请缨
李长乾已回宫了半月，自那夜后他们再未见过。
他们谁也未曾再提及那一刻的灼泪与她鬼使神差的安抚，那刹那间在她眼里李长乾是只舔舐伤口的小兽，她心软了。
喷涌在她颈间的热气与眼角微红。
她抬起又落下的手，隐隐约约的恻隐。
氤氲的眼尾。
雾气散了，他们又着了盔甲，架起了夯实的城墙，鸿沟上的桥只剩下残垣断壁。
语绝于喉间，短暂的是一刻的温存。
那雨下了一整夜，寒霜泛起，所有的孤寂与不得已抑制的哽咽，散了一地。
李长乾什么都没说，后来她得知谢丛安是被活生生剐死的，是他的幼弟动的手，安西易了主，仅仅一夜，她不知道李长乾在其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但她知道，戎族与大邺状似相安无事，风声安稳的五十年，要破了。
田四拂尘一甩，宣了第四批大臣入奉天殿。
自从邱青云辞官后，朝堂换了血，新帝上位后的殿试选出了不少人才，如今的庙堂之上，再无新帝朝半点踪迹。
直到日头落山奉天殿才没了进进出出，连田四都闻嗅到了大邺与戎族间的紧张。
李长乾方闲下，兴师问罪的人就到了跟前，徐坤神色晦暗，难得有了表情，李长乾方才肩颈有些困乏，见了他道：“小哑巴，过来帮我捏捏肩。”
徐坤生了多日的闷气，却也不敢忤逆李长乾，不轻不重的敲了几下。
李长乾笑道：“怎么？你爹不给你饭吃？”
正戳到了重点，徐坤面无表情道：“主子，您记错了。”
“城南三十里地的玉河镇，镇里那家屠户姓徐。”
徐钟一生风流，自古英雄配美人，他平生最爱除了酒就是美人，妻妾无数，美人如酒，九州酒类无数，美人越酿越淳，他不在乎嫡庶，更不在意身份，他的后院有青楼中的舞妓，还有河边的浣衣女。
可是人都会有偏爱，他最难忘的是年少时被拆散的师妹，而徐坤，便是她所出。
徐钟负了她，自会好生待他与她的孩子，不过碍于身份，一直养在北漠，藏得好好的，没叫凤阳听了风声，在他十岁那年送到了玄清谷医圣莫如风门下养着，待李长乾将要举兵凤阳之时送去了他身边相助。
他一生赏罚分明，庶子都杀过几个，却独独就这么一个软肋。
田四在殿外轻声禀报：“陛下，卫国公求见。”在李长乾的轻笑中徐坤闻言黑着脸一溜烟没了踪影。
烛火晃了又晃，李长乾摩挲着冰冷的龙纹，徐钟大步流星走了进来，微微弓身道：“陛下，别来无恙。”
李长乾上前轻扶道:“师父请起。”
徐钟顿时收了正色，豪情万丈的重重拍了李长乾右肩，笑道：“韶谷之战一别后臣镇守北漠，多月未见，陛下还是如此英姿勃勃，臣这个将要全身土之人，真是好生感慨。”
几十年前的大邺，东宫太子、镇国大将军之子徐钟、定远侯世子梅延之乃是当世三杰，后东宫继位后，徐钟在北漠一战成名，当即昌武帝便封了卫国公，世代荫封，李长乾童子之时大多的武艺都是受他亲传，且是昌武帝授的意，故一声师父不为过。
徐钟一笑挤出了褶子脸：“还未谢过陛下让坤儿来接臣，老臣有将近七年未见过他了，如今他竟长得如大树般强壮，那小子的剑使得出神入化，有老臣当年的风采啊哈哈哈，就是还是……唉，不提也罢。”田四进来奉上杯茶，李长乾抬手笑道：“父子之间不责善，这是陇西新上的翠峰茶，师父品品。”
徐钟笑道：“翠峰茶，寒而不入，上品。”
徐钟撇了撇茶沫，并不入口，他在等。李长乾但笑不语，甩了甩手中的珠子道：“听靖儿说，师父在澄湖旁与煦儿切磋了一二，那孩子鲁莽，不知是否冲撞了师父？”
徐钟并不正面回答，只笑道：“靖儿是个好孩子，陛下不在之时，朝政安稳，众人心服。”
“此子，效父。”
李长乾指着案上的红字急报，正色道：“前夜乌格刚咽了气，当夜赤尔木继位后就宣告悲伤过度，下不了榻，戎族大权交于了云横郡主。”
“云横郡主一介女流之辈，哪能担此大任？”徐钟皱眉道。
“整个王族嫡系仅剩下了一个云横，不是她，还能是谁？戎族女帝之象也不是特例，现在戎族人云亦云，满城风雨欲来，师父觉得云横会篡位为帝吗？”李长乾抵着眉心，淡淡地笑了笑。
“陛下，老臣回凤阳后听闻的第一桩事就是邱大人辞官回乡，不知千里之外的云横郡主，作何想法？”徐钟喝了口茶。
李长乾发出几声低笑：“皇嫂自不会趁此称帝，世上最好控制的，是傀儡。”
到了——徐钟兀的站了起来，花白的头发在两鬓有些寒露，他正色道：“陛下，老臣还想攥着这把老骨头去拼一把，佑我大邺边境永不受戎族侵扰，保我大邺百姓永享福禄。”
定远侯世子梅延之已去了多年，徐钟助他登基，也算不愧于两位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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