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第二天叶连舟早早便起了床，在厨房里忙活一阵，做出来一顿美味的早餐。
赵音芸仍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着，叶连舟凑上前去，又是亲又是哄，终于将她从床上抱起来。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
赵音芸看了一眼窗外，晨曦刚起，枝头挂着的水珠闪着光芒。
叶连舟静静地看她穿衣束发，语带歉疚地道：“等会我还要去公司，晚上有应酬，我都好几天没跟你一起吃饭了。”
赵音芸抬头在镜子里与他对视，目光中露出一抹狡黠的光，笑道：“昨晚叫你吃饭你又不吃。”
叶连舟走上前从背后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我突然有点不想吃早餐了。”
赵音芸连忙转过身来求饶，“别，我想吃。”说着一低头从他手臂里滑出去，飞快地跑下楼。
叶连舟笑着追了下去。
餐桌上有煎蛋、玉米、小米粥和热牛奶，都是赵音芸爱吃的，她一坐下便拿起一根玉米啃了起来。
叶连舟给她盛了一碗粥，看她跟个小松鼠一样啃玉米，眼中笑意绵绵。
“一会吃完早餐，你要是还困，就再去睡一会。”
“我不困了。”赵音芸摇摇头，“我把你那首歌改好了，我今天再练一练，晚上回来我弹给你听。”
听到她说练琴，叶连舟心里微微一动，抬眼看着正在小心翼翼喝粥的人，心情复杂难言。莫玉锦前两天给他打的电话又在他耳边回响，他摸出手机确认了一下日期，距离“明月杯”大赛报名结束只剩两天了。
虽然最近她每天都在弹古筝，但都是基于她自己高兴，是没有压力的自娱自乐，贸然提出让她去报名比赛，总担心会影响她心情。
“听说莫老师最近有一个演出挺轰动的，你看了没有？”
叶连舟伸手拿起一根玉米，故作漫不经心地问。
赵音芸停下手中的动作，咬着筷子沉默了一下，“卢清安跟我说了，我没去。”
“怎么不去看看？”
“我不想去。”赵音芸垂着头，盯着眼前碗里的小米粥出神。
叶连舟轻轻握住她的一只手，柔声道:“莫老师很关心你，明天我抽时间陪你去拜访她，好不好？”
“她给我发了消息，让我报名明月杯比赛。”
“那你报名了吗？”
“没有。”赵音芸轻轻叹了口气，“我感觉很对不起她，我现在这个状态，就算报名了，也肯定拿不到奖。”
“你担心自己拿不到奖？”
“是的，莫老师要求我拿金奖，用奖金去交她的课时费，我在考虑要不要出去工作，毕竟还有几个月才开学。”
叶连舟一度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原本担心她会抗拒讨论这件事，没想到她自己已经考虑了这么多。
“莫老师的课时费要多少钱？”
赵音芸抬起头看着他，断然摇头，“我不要你付，我自己可以的。”
叶连舟轻声一笑，捏了捏她的手掌，“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在想，现在到开学还有三个半月，莫老师的课时费十几万我估计至少是要的，你做什么工作能在三个半月里挣到这么多钱？但如果你报名去参赛，以你的水平，就算拿不到金奖，银奖肯定没问题，我记得银奖奖金好像是二十万吧？”
“你觉得我能拿银奖？”赵音芸有些犹疑。
“我其实觉得你能拿金奖，但总要给你留点进步空间，免得你骄傲。”
赵音芸听出他在打趣，佯装生气瞪了他一眼，但眼波一转又忍不住嗤地笑了，只是一转念脸上又晴转多云，筷子搅着碗里的粥，锁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音音，你在担心什么？”叶连舟见她长久沉默，不自觉跟着蹙起眉头，明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不问也知道，但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我要是报名参赛了，会不会还有人出来骂我？万一我什么奖也没拿到，大家是不是又会来嘲笑我？”
叶连舟陷入了沉默，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网络的恐怖之处既在于舆论的可操控又在于其不可操控，赵音芸一旦报名参赛，必定会有好事之人盯着她，而这次，她的对手将不仅限于傅寻尧。
他此前也没有太多面对媒体和舆论的经验，他不敢轻易许诺在铺天盖地的舆论巨浪中保她不受一丝影响。
他想说算了不报名了拿不拿奖无所谓自己弹得开心就好，可是这一年里她为古筝付出的心力却让他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
古筝是她放弃一切想要追逐的梦想。
“音音，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玉湖饭店吃饭的时候看的演出吗？”
“记得。”
“你后来说她们其实有的地方弹错了，可是你看她们当时弹得多开心，你不是也想像他们一样吗？”
赵音芸回握住他的手，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的手上，一下又一下地搓摩着，“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我不能一直逃避下去，我只是，还有那么一点点没有准备好，我还有一点点不能确定，若是再发生上次那样的事情，我能不能承受得住。”
叶连舟松开一只手将她揽进怀里，低头看着她，柔声道：“没关系，不着急，等你觉得准备好了，我们再重新出发，不论什么时候，我都陪你。”
赵音芸松开手抱住他的腰背，脸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声，温暖安心的感觉让她鼻腔里忽然涌出一股酸涩。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抬头看向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以后不论你发生什么事情，我也都跟你一起。”
“好。”他说着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叶连舟出门上班后，赵音芸独自一人坐在琴房里发呆。
窗外的树木已经长得郁郁葱葱，微风轻轻吹过，小花小草摇头晃脑地承接透过树木洒下来的破碎阳光，看得人有些眼花。
她拿出手机将之前发过视频的app下载回来，但点开登录界面时，手指又退缩了。
风变大了，最高的一朵小黄花被吹得弯了腰，风一过又直起了脑袋，透明的光线在它的花瓣上反射着金光。
她盯着这朵小黄花看了很久，看它没完没了地弯腰抬头，风似乎永远也吹不折它。
手机忽然嗡嗡作响，她回过神来，是宁佳的电话。
“音音，今天我不过去陪你了，我要赶稿。”
“好，我一个人没事。”她的视线仍在小黄花上，漫不经心地回着电话。
“你怎么了，跟叶连舟吵架了？”最近这段时间身边的人对她的情绪都有些过分敏感。
“没有啊，他去上班了。”
“那你怎么说话这么闷？”
“我有点心烦，”她轻轻叹口气，风变大了，那朵小黄花似乎被吹得直不起腰了，她起身走到窗户边，倚在窗栏上，“你说那个明月杯的比赛，我要不要报名？”
前几天她们其实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宁佳当时给她的建议是不报名。
“这么多天了你还在纠结，说明你心里是想报名的，那就报吧。”
“可是……”
“可是什么？你怕你再出现在公众面前又被骂被黑？还是怕你考试考过了傅寻尧结果比赛输给他然后被他的粉丝嘲？只要你的梦想还是成为一名优秀的古筝演奏家，你就不可能躲得过这些，你要演出就一定会在公众面前露面，就一定是要被所有人审视的，有人喜欢有人讨厌，甚至有人莫名其妙就恨你，这些都是你要面对的，如果你面对不了，我建议你放弃这个梦想。”
宁佳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话，深深吸了口气，两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过了一会，似乎是察觉到自己最后那句话说得太重，宁佳缓和了下语气。
“我知道你不会放弃，我也不是真的要你放弃，我曾经也有一段时间被逼得差点封笔，但我最后还是挺过来了，你比我有韧性得多，只是你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有一句话叫，他人即地狱，我觉得挺对的，伟大的创作者都有一个强大的自我，他们的自我世界不会因为外界的一点风雨就动摇坍塌。”
“大作家果然是大作家，引经据典，出口成章。”赵音芸突然笑道。
“赵音芸，我挖空心思地开解你，你居然反过来嘲讽我？”宁佳在电话那头一声哀嚎。
“我就是试试你的自我够不够强大，听到我这话会是什么反应。”赵音芸继续调笑道。
“看来你心情挺好，不用我开解了，不说了，我要码字去了。”
“谢谢大作家，我会认真听取大作家的教诲。”
挂了电话，她走到院子里，盯着那朵小黄花又发了一会呆。
栏杆外不知何时站着一位小女孩，穿着一件碎花裙，头上绑着一个大大的蝴蝶结，身上斜挎着一只向日葵小包。
赵音芸注意到她时，她正蹲在栏杆边上，好奇地看着那朵小黄花。
“阿姨，你最近怎么不练琴了？”
她看到赵音芸朝她走来，奶声奶气地问。
“阿姨最近有点累，休息一下。”赵音芸蹲到她面前，小心地摸了一下她握在栏杆上的肉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爸爸妈妈呢？”
“我妈妈回家替我拿水壶去了，我就住在你隔壁，我在院子里每天都可以听见你弹琴，妈妈说你弹得很好，我也觉得很好听。”
“是吗？谢谢你们夸奖。”
“阿姨，你什么时候休息好？”
“阿姨明天就休息好了。”赵音芸摸了摸她的头，笑着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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