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小修)
任盈盈看了其他两个人惊讶的表情,她认真地打量了叶青水一眼。
毕竟是地主家的小孙女,老早就察觉出些不对劲了。叶青水虽然穿着朴素,但是哪里穿过有补丁的衣服衣服上细密精致的针脚、车线,恐怕得是经验丰厚的师傅才能做得出来。
“你们这是啥表情,难道咱青水配不上谢庭玉吗”任盈盈反问。
任盈盈想这夫妻俩可真有意思,一个是去年的省状元,一个是考了第二名的榜眼,理科两朵花全被这夫妻俩摘下来了。光想想都觉得可怕。
不愧是高考状元,连媳妇都讨了个榜眼。夫妻俩双双京大的例子,放眼看去着实不多。
潘丽娟收回了震惊的表情,“不不不,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昔日她们印象里那个被老男人逼着生了两个娃,险些逼着退学的小可怜,摇身一变,变成丈夫优秀耀眼、有钱人家的媳妇,任谁都会震惊吧
跟谢庭玉盛名在外相比,叶青水着实算得上低调。
夫妻俩在学校里交集也不多同学们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两个人有什么关系。他们俩唯一的联系就是都同在一个省份高考,不过谢庭玉是土生土长的首都人,而叶青水却是实实在在的农村姑娘。
几个女生想到宿舍里时常看不起叶青水、嫌弃她穷的魏静,此刻皆有了一种莫名的喜感。
连她们都被叶青水结结实实吓了一跳,魏静知道了恐怕更难以接受。
潘丽娟已经回过神来了,她用力地拍着叶青水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
“干得好,不愧是青水。”
谢庭玉是谁他这段时间很出名,天天在新闻里露面。恐怕整个京大上下除了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像他一样名气人尽皆知的学生,没想到他的妻子竟然就是她们宿舍的一员
叶青水有些哭笑不得。
她明白自己跟谢庭玉的夫妻事实肯定瞒不住舍友,也无意隐瞒。只不过这件事却不是值得宣扬的,大学是她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取的,她只想安安静静念书。男人好,那也是他自个儿有本事。
“快吃饭吧,饭都凉了。”
叶妈也笑道“对,天大地大,没有吃饭大。今天敞开肚皮吃,管饱水丫多亏你们的照顾,她都跟我说了。”
“叶妈妈太客气了,都是应该的。”余诗说。
粮食珍贵,这会儿丰盛的菜肴摆在面前,恐怕没有更重要的事情能够吸引住这些女孩子的注意了。
烤鸭肥得流油,皮厚脂薄,肉嫩甘美。羊肉鲜得能把人的舌头吞下去,各色的点心更是让人挑花眼睛。三个女孩子的面前,很快架起了一座小山包。
食物带来的满足感,令女孩子的眼睛愉悦地眯了起来。
叶妈忙活了一个秋天,从一个懵懵懂懂的乡下来的妇女,变成手下管理着一家谱子的老板娘,但要说实话,她也没有好好吃过啥好东西。
这些食物,对于过去的她来说是做梦都不敢肖想的存在。
但现在她能够自己做主,想吃就吃。
叶妈自个儿也吃得满嘴流油,满足得小肚子鼓了起来,连站都站不起来。
潘丽娟几个吃完饭后,去看了她们一直心心念念、惦记着的谢家俩宝宝。
两个宝宝已经会翻身了,睡在床上不够安全,他们有自个儿的小木床。木柄被刨得滑溜溜的,探头伸到床边看,辰辰和光光玩着吐泡泡,乖巧极了。
女孩子们看得心都化了,直想把宝宝抱起来。
叶青水把辰辰抱了出来,递给潘丽娟。
当软绵绵的宝宝落到潘丽娟的手里的时候,宝宝用着纯净宛如葡萄般的眼睛看着她。
潘丽娟的心不可遏止地化成了一滩春水。
怎么会有这么乖的宝宝想想这就是京大有名的谢才子的儿子,潘丽娟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好乖啊,不哭也不闹。我可以再抱抱齐光吗”潘丽娟问。
她把老大递给了一脸渴望抱娃娃的余诗。
叶青水忍不住脸红。
老大随她,性格敦温,好吃好喝好撒他就能乖得像天使,皮糙得很。但是弟弟齐光就是另外一副模样,只给爸妈抱,一言不合就扯嗓子大哭,连谢庭玉都拿他没办法。
“齐光脾气大,庭玉离开了以后没人哄得住他。”
她们听到了什么
任盈盈抓住要点问“谢学长很会哄孩子吗”
叶青水点点头,“生完孩子后,我很累,有一段时间根本起不了夜。两个孩子都是庭玉照顾的,直到他们大了点,懂得认人了之后也只跟父亲亲近。”
“有一次辰阳半夜尿尿了,尿了他一身,他太困了没发现,沾着儿子的尿睡了一晚上。”
叶青水说起这些话来的时候,嘴角不觉地弯起,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以前谢庭玉是连自己的汗水都嫌弃的人,下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换衣服,他的衣服干净整洁得一丝皱褶都没有。但现在他能面不改色地给儿子换洗尿布。
回忆起过去几个月的事,叶青水不知不觉地发现自己也真的很想谢庭玉了。
几个连对象都没有的女孩子,就这样被已婚已育的舍友强塞了一嘴的狗粮。
任盈盈感叹道“谢学长在学校的时候听说很严肃,就像在电视上看到的那样。没想到他私底下是这样的一个人”
有一种偶像被拉下神坛的感觉。
却也充满了生活的气息,让冰冰冷冷的人变得有温度。
余诗说“听你这么说咱们就放心了,原本我们还以为他是蛮不讲理的乡下老男人。害得我们误会这么久,改天等谢学长回国了,一定得赏脸来咱们宿舍吃顿饭才行。”
叶青水含笑地应了下来。
三天后,叶青水接到了来自大洋彼岸传来的通知。
华国的访问团要返程了,叶青水把装着成绩条的盒子取了出来,她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了一对银戒指放了进去,压在最底端。最后合上盖子,用丝带打了一个蝴蝶结。
三年前,他们结婚的时候很仓促,礼金彩礼样样没有,条件也很简陋。
谢庭玉一直想在首都把喜酒重办一次,但是偏偏碰上了叶青水怀孕。紧接着生孩子、坐月子、紧张地投入学习、考试。这件事也就一直搁浅。
叶青水压根不在乎喜酒,但却用谢庭玉亲手提取出来的银,让工匠打了两枚素戒。
她预想着男人到时候打开盒子,看到它的那一瞬间的表情,他脸上应该是懵懵地惊喜。
想到这里叶青水忍不住笑了起来。
谢庭玉要回国的这一天,大哥谢庭珏就读的军校恰好也休假了。
谢奶奶在楼下喊孙媳妇“把齐光也带过去,这小家伙鬼机灵地拧巴了许久,想爸爸想得每晚都哭。”
“我得告诉庭玉,回头让他好好教训儿子。”
谢奶奶咕哝着,全家人都忍不住笑了。
连谢军都罕见地抱起了齐光,说“庭玉小时候也是这样的,特别娇气,跟姑娘似的。”
叶青水给小儿子穿上了厚厚的棉衣,用背带把他绑在身前,她的拇指点着儿子脸上的酒窝,笑眯眯地说
“终于开心了吧,爸爸今天要回来了。”
大伙都换上整洁的衣服,去机场接谢庭玉。
连谢军这个平时对儿子不太上心的亲爹,也破天荒地请了假去接儿子。
离婚对他的触动很大,恍然间回过头发现自己膝下已然有了孙子,孙子扯着嗓子哭嚷的模样一瞬之间仿佛把时光拉回了二十多年前。
他曾经初为人父的那一年。
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两个儿子早就长大成人,谢军看着新闻里儿子一闪而逝的面容,冷静严肃、成熟,谢军心里有一种缺了点什么的感觉,既是酸涩,又是愧疚。
叶青水摸了摸家里睡得正熟的辰阳,“辰辰乖乖睡个觉,爸爸妈妈很快就回来。”
熟睡中的婴儿攥紧拳头,呼吸匀称。
谢家一家人开车很快抵达机场。
谢庭玉离开故土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当他下了飞机的那一刻,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他的家人。
他的领导点点头,说“你去吧,回头到部里做一下交接。”
谢庭玉两步并作一步,跨大了脚步朝着媳妇走了过去,越走越快,最后几步跑了起来。
他把媳妇和儿子抱了满满的一怀,他惊讶地问
“怎么把齐光也带来了”
谢庭玉有点嫌弃小儿子,这种时候还有一个存在感极强的电灯泡,让他连抱着媳妇也抱不痛快。
不过在这个年代里,拥抱已经算是极为亲密、甚至过线的行为了。
但谢庭玉可是在米帝国的街头看惯了火辣辣的吻,吃狗粮吃到心塞,一个拥抱算啥他甚至还攒下了一个月的公粮要缴。
叶青水把儿子解了下来,“喏,上次你走的时候齐光哭得嗓子都哑了。”
“现在他可不好哄了,交给你了。”
谢庭玉抱起了儿子,牵起媳妇的手,朝着家人的方向走过去。一家人开着车,正打算去吃一顿饭庆祝。谢庭玉下了车,抱着儿子走向了饭店。
谢庭玉笑着附在媳妇耳边说了一句话。
叶青水脸红地嗔了他一眼。
谢庭珏说“快别傻站着了,光站着有啥意思要看回家里看个够”
他的话还没说完,脸色忽然一变。
这时候,一辆车从人群之中冲了出来,在一片哗然、尖叫声中,车子疾跑着呼啸着坚定地朝着某个目标冲过去。
谢庭珏怒吼道“庭玉”
谢庭玉敏锐的五感,在这时候发生了调动。
在这一瞬之间,他把儿子塞到妻子的怀里,双手用力地推着她,以近乎粗鲁的方式把他们推向了另一头的亲人。
叶青水眨了眨眼,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一个趔趄差点抱着儿子摔倒在地,但一回头便看到让人心胆俱裂的一幕
谢庭玉被撞到了,汽车碾过了他,又掉了个头,不死心地还想重碾一次。
而这一次是冲着叶青水的方向开过来。
“庭玉啊”
几乎是同一瞬,谢庭珏冲了出来,跳上车把玻璃窗砸碎,身姿灵巧地钻进车里,搏斗了一番,他把驾驶座里的人生生撕了出来,自己坐在驾驶室刹住了车。
叶青水怀里的齐光,哇哇地哭了起来,哭得一声比一声惨烈。
叶青水连跌带撞地跑了过去,跑到车子底下去看谢庭玉,她怎么也找不找他在哪里,她的眼前忽然一黑,险些撑不住要晕厥过去。
这时候,从车底缓缓地伸出了一只手。
“玉哥你还好吗”叶青水声音嘶哑地问。
然而在叶青水触到他的同一时间,她摸到了他温热的液体,他的拇指动了动,最后无力地合在她的手上。
血珠落在了她的掌心。
谢奶奶险些心脏病发作,她捂着剧痛的胸口,跪在地上朝里边问“庭玉,疼不疼你省点劲,奶奶一定会救你。”
谢庭珏一把将弟弟抱了起来,“开车送庭玉去医院”
一群人涌了上来,把肇事者抓了起来。
叶青水跟着来到了医院,脸上褪尽了最后一抹血色。一路上,她一直抓着谢庭玉的手,眼泪不住地流了下来。
“玉哥,你不要睡觉,撑住。记得吗”
“齐光在看你,他在哭,你听到了吗”
“你说过等你回来,我们要办喜酒,我嫁给你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现在我们什么都有了”
叶青水不断地跟他说着话,企图拽回他的神思,不至于陷入昏迷。但是她脑子一片空白,回忆凝塞住了一般。她喃喃着,最后只反复地念着他的名字。
谢庭玉的眼皮像是千斤重一般,他渐渐地合上了双眼。叶青水忽然崩溃地哭了起来,回忆像雪花似的,在这一刻剧烈地塞入她的脑子。
时间过得极慢,以一种倒流的方式,展现在她的眼前。
刚才,谢庭玉凑近她耳边说“回去等我交公粮。”
他唇角泛起的调笑像玩世不恭的浪子。
一个月前,临别时他含笑带喜地问她“水儿等我回来,趁春假把喜酒摆了好不好。”
他的眼里充满了隐隐的期待。
四个月前,她生孩子的那晚,生了一整宿,天空一片混沌,唯有他的眼是亮的,因为那时候他哭了,他握着她的手不停地说“别怕,我一直陪着你。”
一年前,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他穿着湿哒哒的衣服,挺直脊梁坐在她身边,皱着眉头认真地回应她的问题“如果你能更喜欢我一点。”
那一刻他认真的纠结,令她怦然心动。
三年前,他在检验货物,车子上混凝土钢筋砸落下来,他奋不顾身地推开她,白着脸问她“你傻不傻”
还有很久很久之前上辈子,即将去上大学的他,背着行李在村口的小道上承诺她“等我回来。”
最后,她等来了离婚,没有等到他。
而他一个人埋在山沟沟里寂寞地守了她一辈子,每年枇杷树硕果累累。
叶青水的眼泪流得更深了,眼泪犹如决堤,溃不成军,“庭玉这次不会有事的对不对你要等我,你说过要等我,你已经承诺过好多次了”
这一次,不许再骗她了
手术室的灯亮起,谢庭玉被推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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