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半求医
寂静的深夜,烛火发着幽微的冷光,火焰随着冷空气的流动而摇曳。
“啪啪啪”
一阵激烈的敲门声乍然响起,桌边打瞌睡的人登时被叫醒。闻声赶紧起来开门。
“大夫!大夫!”
“来了来了。”
“吱呀”一声,门从里边打开了。
“大夫,快看看我家公子吧。”
“先进来吧。”
陆祺一眼就认出来,来人是秦越的侍卫。那他背上昏迷的公子,自然就是秦越了。
陆祺让他把秦越放在榻上,“说说病人的症状。”
他环顾四周,只有眼前这一个稚嫩青涩的少年人。时隔三月,侍卫并没有认出陆祺。
“大夫呢?”
陆祺翻了个白眼,“大夫去出诊了,这儿只有我。”说罢便走回去坐好,兀自做起别的事来。
那意思便是,爱看不看。
秦越从江南回属地,行至秦州边地,想起了陆家的美酒,于是打发其他人先行回去,只带了一个随从侍卫往山寺镇来。
侍卫看看秦越发白的脸色,惊悸担忧,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终于开口道:“小大夫,我们公子三天前突发恶疾,上吐下泻,休息一天后没再复发,便继续赶路了。谁知今日在道中突然昏厥,从马上坠落,是不是中毒了?”
陆祺听罢端着烛台走过去,递给侍卫叫他拿着。陆祺俯下身先查看秦越的面色、口舌、眼瞳,然后给秦越把脉。
“怎么样啊?”侍卫心急如焚,显然还是不相信这个少年会治病。
“别吵。”陆祺嫌弃地让他闭嘴。
过了一会儿,陆祺收手,又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秦越的筋骨。
“没什么大碍,他是吃错了东西食物中毒,体内的余毒没有排尽,在剧烈动作后反应出来,造成昏迷。开个方子将毒素排尽便没有大碍了。至于坠马,他应当练过些功夫,懂得保护自己,在意识消失前选择了安全的坠地姿势,护住了筋脉,没有伤及内脏。只是有些挫伤,需要将养些时日。”
“真的吗?”
侍卫眼神灼灼地望着陆祺,不敢确信。
陆祺懒得理他,转身取了一套银针出来。
“我先帮他扎几针,排毒。”
侍卫别无他法,只能将世子交给这个少年。只愿他真有些能耐。
“把他的衣服解开。”
陆祺在一边给银针消毒,侍卫默默地扒拉开秦越的衣襟。
准备好后,陆祺转过身来,一眼就看到了秦越袒露的胸膛。肌肉结实,线条明显,禁不住脸色一红。还好灯火昏暗,看不清她的脸。
在黑夜的保护下,陆祺愉快地在秦越身上练习针法。
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赏心悦目的活体材料,陆祺手起针落,毫不手软。
“嗯!”
秦越恍然间被一阵刺痛疼醒,眼睛费力地睁开一些,迷迷蒙蒙间,看到一张少年的脸。那人眼神专注发亮,嘴角上翘,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这个人好像曾在梦里见过
秦越的眼皮很重,开开合合,终是合上了。
第一道晨曦照进来的时候,秦越醒了。睁开眼,就看见前方的桌子上趴着一个熟睡的少年。
“世子!”
侍卫听到动静也醒了,一晚上担心受怕,天快亮了才合眼休养了一会儿,这会儿看到秦越醒了,心才落地。还好不是个庸医。
“元朗,这是哪儿?”
“是回春堂,山寺镇的医馆。”
被认成庸医的陆祺被吵醒了。坐起来展展腰,“哎呦,我的老腰啊。”
陆祺站起来,打了一个大呵欠。“醒了?”
“是你?”秦越认出了陆祺。
侍卫闻言仔细瞧瞧陆祺,经过一番头脑风暴,终于响起这张脸在哪儿见过。
打死他也想不到客栈帮忙的伙计居然会在医馆坐诊!
侍卫冒了一头冷汗,他居然让一个杂役给世子看病?
“公子恕罪!”
“元朗,你起来,这是怎么回事?”秦越的声音有些无力。
“属下记得这里有家医馆,就带着公子来了,谁知大夫出诊,只有他一个人在这儿,当时情况危急,就只能让他看了。”
元朗的话刚说完,杨大夫就从后边走出来了。
他瞪大双眼,和杨大夫四目相望。
杨大夫莫名被瞪,一脸茫然。“这是怎么了?”
元朗转头看向陆祺,咬牙切齿地问道:“你不是说大夫出诊了吗?”
陆祺耸耸肩,“是啊,后来又回来啦。”
“你”元朗气急,这厮分明是在扯谎。
杨大夫走过来安抚元朗,“别担心,他是我徒弟,随我行医问诊数年,不会有事的。”
然后便走向床榻上的秦越,为他把脉。
“没什么大碍了。陆祺,方子开好了吗?”
陆祺拿着方子去给杨大夫过目。
“嗯,去抓药吧。”
“是,师傅。”陆祺对着杨大夫一副恭敬乖巧的样子,走到杨大夫身后,转身回瞪了元朗一眼才离开。
“我这徒弟虽然性子有些顽劣,却不会乱来。阁下大可放心,你的身体已无大碍,喝几副药,将养些时日便可。为表歉意,就不收诊费了。”
陆祺虽然没治错,可针下得太狠。把客人当成活靶子,杨大夫实在没脸收人家钱。
秦越坚持给了诊费,拖着虚弱的身体去了好客来。
听了元朗的讲述,秦越觉得身上的针孔隐隐犯疼。他对陆祺也越来越好奇。
客栈杂役,医馆学徒,他到底有几重身份?
好客来的厨房就在大堂后面,紧挨着厨房有一个小房间,原本是杂物间,放些肉啊菜的。因小陆常来帮忙,逢年过节还要照看客栈,便给小陆休息用了。
客栈厨子李叔在小间砌了炕床灶台,灶台可以连通厨房。天冷了,借着厨房的灶火把炕床烧起来,特别暖和。天热了,把灶一堵,冬暖夏凉。
陆祺不愧是山寺镇红人,一个镇上三个窝。
这时的小间里,开了灶,烟火缭绕,其间混杂着似有若无的药香,丝丝缕缕往人鼻子里钻。
李叔拎着大勺跑过来敲门,“小陆,给谁煎药呢?”
陆祺扇着火焰控制温度,百无聊赖地说:“新来的客人啊。”
“那个有钱的公子哥儿啊,他怎么了?”
“没什么事儿,吃坏了。”
“哦。怎么让你煎药啊?”
山寺镇的人看完病都是自己买药回家煎服的。远客求医,则多会借用客栈的厨房。
“他是我治的嘛,救人就到底喽。”陆祺撇嘴。
师傅非说陆祺把秦越扎伤了,让她来将功补过。
分明就是在罚我!
“你治的?!”李大叔没收住声儿,不小心喊了出来。
“李叔,”陆祺侧目,“你什么意思啊?我的医术不好吗?”
“不是,不是,挺好的。”李大叔赔笑两声,“诶呦,锅里还炖着肉呢。”没说完就跑了。
“哼。”陆祺气鼓鼓地继续扇火,咕哝道:“还不都是没人肯让我看。”
在山寺镇看病,要挑好时辰去,这是公开的秘密。
辰时至申时最佳,是杨大夫坐诊。
酉时之后,杨大夫便去休息了,由连翘和陆祺轮流照看。
运气好的时候是连翘,运气不好就会碰到陆祺。危急情况下,才叫杨大夫出来。
可这病痛哪管你什么时辰不时辰的,说来就来了。因此不少人都被陆祺诊治过,见识过她的“医术”。
这并不是说陆祺的医术不好,她是杨大夫教导出来的,理论水平很过关,可坏就坏在,陆祺性格跳脱,耐心有限,毛躁不稳。因此下手抓不准分寸,让病人平白吃了许多苦头。
于是当地人都尽量避免被陆祺治,她找不到本地的病患,就只能抓外来的病患练手了。
秦越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暖汤下肚,睡了一觉,身上渐渐有了力气,精神也好了许多。
秦越睡醒后,躺不住了,起来四处走走,活动筋骨。
走到后院,闻到一阵药香。
循着气味儿走到一间小屋门前,房门半掩,果然是小陆。
“叩叩”
陆祺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秦越发白的脸色。
“我能进来吗?”
午后阳光正好,衬得秦越越发赢弱。与上次那个精神抖擞的贵公子相比,虚弱了太多。陆祺心想,难不成真的扎狠了?
“进来吧。”陆祺有些不忍。
秦越走进来,四处打量了一番。墙壁和窗纸都是新糊的,炕床上铺了草席床垫,棉被凌乱地堆叠着。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物件。
小陆站起来顺手抹掉额头上的汗,蹲在火前太久,脸都烤红了。
“你怎么下来了,身体好些了吗?”
秦越的眼神从陆祺额头落到她脸上,是灰烬在陆祺脸上留下了几道黑迹。
“好多了。”秦越看着陆祺回答道。“你住这里吗?”
“是啊。”
“怎么不多添置些东西?”
“用不着。”
秦越走到床边,刚一坐下,屁股上的骨头就有了明显的存在感。秦越摸摸棉被,还算厚实。
“冬天不冷吗?”
“现在都几月了,当然不冷啊。”陆祺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人怎么话这么多了?陆祺看看灶底,撒了一把沙土进去,把火苗灭掉一些,改成小火。
陆祺揉着腰走到床边坐下,“药好了给你送上去。”
“不必了,我就在这儿喝。”
秦越望着陆祺,稚嫩的面庞,瘦弱的臂膀,看年纪应该比他小不了几岁。自己锦衣玉食,他却
秦越眼里的陆祺,无父无母,白天在客栈做杂役,晚上去医馆当学徒,寄人篱下,住在客栈的柴房里,缺衣少食。
陆祺迎着秦越打量的目光,一头雾水。那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略一思索,陆祺便明白过来。
“这药还要半个时辰才好,老板娘还等着我去洗衣服呢。”
“我来看着就好,你去忙吧。”
“可师傅让我煎的”
“我不会告诉他。”
“那我去了啊。半个时候以后熄火,你再叫我。”
“等等,这是药钱。”秦越扔给陆祺十两银子。
陆祺赶紧接住,抓在手里攥紧,“这么多!太多了吧。”却一点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还有诊疗,煎药的钱。”
“那便多谢公子了!”
陆祺兴高采烈地跑出去,被应夫人叫住:“小陆,这么高兴干嘛去啊?”
“裁缝铺新来了几匹锦缎,我得赶紧抢去。”
“锦缎?哎哎,等等我。”
应夫人扔下算盘跟着陆祺跑了。
后院小间内,秦越正襟危坐,盯着灶火。
(https://www.uuubqg.cc/34118_34118893/42610298.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