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比试
艳阳高照，清风微抚。
看着手中的书信，苏云不禁感叹雷盛的动作真快。才过去不到半年，就寄来书信告知苏云柳怀柔已然有喜，自己要当父亲了。
又到清明，芈如梦前几日就寄来手信邀约去玄都园。
自从两年前玄都园之后，每年芈如梦都会邀请苏云同去。苏云倒也不推辞，与两位佳人一起，自然比和男人一起舒坦。芈如梦也不再拌男装，每次见面都能让苏云眼前一亮。
三人坐到一处亭台下，入眼皆是桃红草绿，心中甚是舒朗。
明明景色宜人，芈如梦却脸色难看，时不时暗暗咬牙，看得苏云一脸茫然。
黎芫见状只是掩嘴轻笑，她当然清楚其中原委。
苏云看着芈如梦如此样子，实在不解，只能问了出来。
“芈姑娘，你这又是咬牙又是瞪眼，看得我心里发慌。可是在下有冒犯之处？”
芈如梦听到苏云的话，无奈叹了口气，仿佛想起什么，眼睛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
黎芫轻轻摇头，沉吟片刻才说了出来。
芈如梦乃是石泉郡人，芈家在当地乃是大家，世代皆精通音律，也是制乐器的高手。芈家的乐器在陈国盛名广播，很多文人雅士都以拥有一把芈家乐器为荣。
芈父早年和黎芫的父亲乃是永安学宫同窗，在学宫时关系莫逆。后来黎父参加国试进入仕途，芈父则回石泉继承家业。虽相隔两地却依旧时常来往，连两位后人也关系亲近。
芈如梦长相貌美加上年纪已到婚嫁，从十岁起就有不少人上门提亲。芈父只有芈如梦一女，自然颇为重视。虽然要求颇高，但上门说媒依旧不在少数。芈如梦从小就备受宠溺，得知芈父给其物色伴侣，哪能愿意，所以才女扮男装出走永安。
到了永安城，芈父时常来信让其回去，芈如梦都置之不理。芈父无奈甚至以其母亲病危为由骗了一次，可惜芈如梦回家一看母亲并无病痛，再次来了永安城，心里打定主意不再回去。
芈父因为家中琐事也没办法亲自来永安，只能拜托黎父赶芈如梦回家。
黎父自己也有一女，见芈如梦和黎芫关系亲近，哪能忍心。何况自己虽身居高位但平日里根本没有时间陪伴，有芈如梦在自己闺女也不再孤单，笑容也胜过往常。
芈父无奈，只能再想他法。被其看中的后辈干脆让他自己来永安去见女儿芈如梦，如果能成那就再好不过，实在不行也能让女儿知道在哪都躲不过。
这次就有一位男子已在来永安城的路上，拒黎芫说是石泉郡的郡守亲侄，在当地也小有名气。
听完黎芫的话，苏云莫名有些失落，好似自己东西被抢了一般。只是这种事情就算告知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
芈如梦从黎芫讲述时就一直盯着苏云，见其脸色如常，心里有些恼怒。忍不住就说了出来：“哼，见到本小姐的丑态是不是心中很高兴？我就知道你会毫不关心，亏我把你当成朋友。”
苏云有些无语，自己哪里高兴了？再说自己如何关心？又不是自己给安排的。
黎芫见状也只是轻笑不语。
芈如梦见两位朋友，一人偷笑，一人面无变情，瞬间站了起来。
“我不管，苏云这件事你去帮我搞定，实在不行你就去和他打一架。然后我就有借口告诉父亲，这人品行不端，说不定就能让其回石泉郡。”
听到这话苏云脸色一变，凭啥要让自己搞定？虽很无辜，心里却有些欣喜。
黎芫实在忍不住，在一旁咯咯直笑。芈如梦回头就像黎芫身上挠去，一边还说着“让你嘲笑我”。
芈如梦这一闹，反倒让气愤轻松了下来。
黎芫被芈如梦挠的直求饶，倒是让苏云瞧见不少春光，只能转过头去。
芈如梦也知道自己失态，连忙整理黎芫的衣服。
“好了，苏云，转过来吧。真是呆子，我家芫儿如此绝色倾城，你竟然不盯着眼睛好好看，装什么君子。”
听到这话苏云回过身来，满脸无辜，懒得反驳，只能皱眉摇头。
“行了，如梦，别闹了，苏公子乃是真君子。虽说让其打架不雅，但可以让苏公子帮忙让那位知难而退。”
芈如梦听到这话，仔细打量了一番苏云。自从境界提升后，苏云身材修长匀称，称得上仪表堂堂，加上一股书生气，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芈如梦看完点点头，对着苏云说道：“如果单凭长相，确实能有那么一点能看。苏云你愿不愿意帮本小姐去会会那位？”
苏云听到此，那还能不明白芈如梦的意思，就是让自己去当挡箭牌。虽说芈如梦话不好听，自己即便不俊美，但好歹也算不错，在其口中就成了一点能看。
只是这挡箭牌可不好当，要是成功了那还不错，要是没成功，那这面子可就丢大了。苏云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
见苏云不说话，芈如梦眼睛一瞪，哼了一声。
“我就知道你多半不愿意，要是换成芫儿你肯定早答应了。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都喜欢芫儿这样温柔贤淑的。”
苏云听到这话更是难以回答，现在答不答应都要被误解。一时不知所措，只能看着黎芫。
黎芫知道这位闺蜜有些过头了，要自己来缓和局面。
“如梦，你这样人家苏公子怎么回答？他答应你，你会觉得是因为我才逼着他应下来的。不答应你，你又会觉得他不怀好意。我看苏公子心中早已答应了，毕竟我家如梦倾国倾城，谁不喜欢呢？”
听到这话，芈如梦点点头，好像自己确实说错了，回头看着苏云问道：“你确实已经答应了？”
苏云这时再不说话真就把两人得罪了，只能点点头。
见苏云点头，芈如梦心里莫名欣喜，黎芫则是舒了口气。
事情既然定下，三人商量起了对策，如何让其知难而退。
男子来得很快，距离上次三人玄都园见面才过半月。
苏云按照约定来到了城外一所庄园。这是黎芫父亲的养休之地，位置偏僻，周边人烟稀少，景色虽比不过玄都园，但也算不错。
门口站着两位守卫，正是之前百香楼见过的两人。看见苏云到来，两人微微点头示意苏云进去。
男子还没到来，苏云只能先坐在屋里出神。
一柱香的时间过去，芈如梦和黎芫走了进来。芈如梦今日打扮和百香楼时一样，绿裙粉衣，只是头上多了些饰品。黎芫则是一身白裙。饶是见过两人不少次，依旧让苏云有些发呆，幸好自进门后浩然正气就没停下，不然就得丢人了。
见苏云只是微微出神，两位轻轻一笑，芈如梦更是得意地哼了一声。
坐了不到半刻钟，守卫带着一名男子走了进来。
男子年纪十七八岁，身材适中，手上拿着折扇昂首挺胸走了进来。进门瞧见了坐在一旁的苏云，微微皱眉，然后对着芈黎二人行了一礼。
“在下何亭钧，见过两位小姐。不知哪位是芈小姐？”
芈黎二人微微欠身还了一礼，芈如梦对着何亭钧轻轻一笑，“小女子乃是芈如梦，这位是我挚友黎芫，另外这位是苏云苏公子。”
何亭均听到芈如梦介绍了苏云，心里突感不妙，暗暗猜测苏云意图。
芈黎二人穿着淡雅，但容貌绝世，何亭钧微微有些出神。暗道这芈伯父果然没欺我也。
黎芫见何亭钧直直看着自己两人，举起衣袖挡住脸，轻声咳嗽了一下。
何亭钧也知道自己失态，对着二人行了一礼，随即转头看向苏云。
“不知这位苏公子，今日来此是为何？”
苏云没有说话，黎芫笑了一声说道：“何公子，这位苏公子也是如梦的爱慕者，只是如梦觉得相识太短，一直没有回复于他。这次听到何公子自石泉郡来探望如梦，苏公子也想见识一番，所以我就派人请了过来。”
听到黎芫这话，何亭钧眉头一皱，知道苏云可不是爱慕者那么简单，不然怎么会偏偏今日来与自己会面？只怕是来者不善。不过自己此次来永安城，专程为了芈如梦而来，无论如何也得有个结果。
苏云站起身来行了一礼，“在下苏云，乃永安学宫学子，爱慕芈姑娘已久。今日听说何公子到来，只为见识一下石泉郡才子。”
何亭钧心中冷笑，见识是假，想比试一番是真？这芈姑娘打得一手好算盘，想让自己知难而退？自己既然不远千里过来，岂能轻易回去。
何亭钧还了一礼说道：“听说永安学宫学子德才兼备，今日正好见识一番。”
黎芫见何亭钧已上钩，心里暗喜，但面上还是要阻止一番。
“两位公子都是俊杰，坐下来闲聊一番即可，至于比试则万万不可。”
何亭钧听到这话，心中有些微怒，这明显是专门为自己设计的，又何必遮遮掩掩。
“黎小姐，不用多说，今日必得于苏公子比试一番。”
苏云无奈，本来想的是让何亭钧知道自己和芈如梦早已相识，使其知难而退，结果还是得比试。虽然三人早有计划，但比试最好能免则免，以免出现偏差。
黎芫走到两人身前，微微欠身，轻轻一笑说道：“既然两位公子想切磋一番，那小女子就作为裁判，给两位公子做个见证。”
何亭钧听到没有反驳，不论如何比试只要黎芫敢偏帮，自己断然不会吃这闷亏。
四人来到屋外，芈黎二人站在中间，苏云与何亭钧各自站在一旁。
何亭钧对着苏云行了一礼，“既然比试，则三局两胜，苏公子也是文人，那我们就文斗，第一场先由我出题可否？”
苏云不知道何亭钧出什么题，但已答应比试，谁先出题都一样。
苏云回了一礼，抬手示意。
何亭钧沉吟片刻，“我观两位小姐貌若天仙，那第一场则临兴作诗一首，比比文采。时间为一盏茶。一盏茶后见结果。”
苏云闻言暗道不好，自己可不善诗歌，这第一局多半要输。
芈黎二人虽不知苏云诗文如何，但好歹也是永安学宫学子，应该不会太差。
时间转瞬即逝，苏云虽有一首，但心中却没有底气。
何亭钧见时辰已到，率先开口说了出来。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四月初。
春风千里永石路，卷上珠帘总不如。”
听完诗歌，苏云暗自点头，这何亭钧果真有才，自己远远不如。
单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苏云只能把自己作诗说了出来。
“俏若三春桃，清如九秋菊。
相识玄都园，自此总难忘。”
黎芫细细品了一番，颇有深意看了一眼苏云。芈如梦出身世家，自小也熟知诗词文章，细细琢磨一番，岂能听不出来苏云诗中之意，俏脸微微发烫。
苏云此诗也是有感而发，自从两年前玄都园之后，两位书信来往颇多，却如诗中所写。
何亭钧自是瞧见了芈如梦脸色，虽不知其中原委，不过单论文采自己小胜一筹。
黎芫轻轻一笑，开口说道：“此局论文采，何公子略胜一筹，所以何公子胜。”
得知结果，苏云倒没有失落，自己本就不善诗歌，即便这首也是想破脑袋才憋出来的。
何亭钧得知自己胜利，也没有自得，只是微微点头。
第一局是何亭钧出题，第二局自然轮到苏云。
说到长处，自己唯一占优的乃是记性，说是过目不忘也不为过，尤其是运行浩然正气后，速度和准确度都能极大提升。这一年多来，浩然正气借着无名心法也已突破，效果更胜之前。
“何公子，第二局，比试记忆力如何？”
何亭钧点头示意，苏云敢出题肯定有所擅长，但自己也不差。
见何亭钧点头，苏云接着说道：“为了公平，我们各自给对方选择古籍孤本，半刻钟后比试字数和准确度。”
说完看向黎芫问道：“黎小姐，这庄园可有古籍孤本。”
所谓古籍孤本乃是未经刻板的独家之作，书中内容除了作者和看书之人也不曾流传，陈国不少文人都有收藏此类古籍的爱好。
黎芫点点头，带着苏云两人来到书房。
毕竟只是养休之处，书房也并不大，只有两个书架。
黎芫指着其中一个书架说道：“家父也是喜好之人，这上面都是古籍孤本，平时除了他以外，也没有翻阅过。”
何亭钧点点头，这倒不用怀疑，况且是互相挑选，也很难作弊。
一柱香不到，两人各自选好竹简拿在手上。
黎芫对着两人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两人才交换竹简走到一边各自记忆起来。
两人挑选的都是前人所记录的自己对于天地道理的感悟，词句晦涩难懂，篇幅虽短，但记忆难度不小。
时辰一到，黎芫说了一句，两人合上竹简，走到书桌旁。
苏云行了一礼，“此题既是我出，那现由何公子先来。”
何亭钧听言，诧异看着苏云。这种比拼记忆肯定是先来更占优势，苏云愿意让自己先来，着实有些意外。
不过为了能赢，何亭钧也没推辞，抱拳施了一礼。
至于先来还是后来对于苏云来讲都一样，让何亭钧先只是为了让其觉得公平。此番比试本就是针对对方，何必故意占这便宜。
何亭钧确实不错，半刻钟已然记下了古籍的三成。得知何亭钧的结果，苏云自然成竹在胸，为了让人怀疑，只比何亭钧多了五十字左右。
黎芫在两人背诵时已然做好记录，结果自然一目了然。
何亭钧听完苏云背诵，自然知道这局胜负已分。
黎芫宣布苏云获胜，何亭钧也没气馁，目前一比一平手，就看第三局了。第三局自然要拿出看家本领。
何亭钧站了出来，看着苏云开口说道：“第三局由我出题可否？”
苏云有些不愿，这何亭钧能被芈父认可，肯定不俗，真让其出题，这第三局胜负难料。不过人家已然站了出来也不好阻拦，只能点点头。
见苏云点头，何亭钧也松了口气。这两局虽是一胜一负，但那一胜也只是险胜。这第三局至关重要。
对着苏云行了一礼，何亭钧说道：“既是读书人，那肯定要比书法，你我二人各自书写一幅如何？”
听到书法，苏云倒也不惧。自己一岁半就提笔写字，至今已有近十年。即便在学宫写字不多，但手笔不错，更何况还有一手绝活。
书房不大，但放下两张桌子还绰绰有余。一切就绪，两人各自站在岸桌上动起手来。
何亭钧自小就受叔父教导，诗词书画皆有所涉猎，就连音律也略懂一二。提出书法也是对自己颇为自信，同龄人能赢者凤毛麟角。在石泉郡被称为三公子之一，可见一斑。
半刻钟不到，两人皆已完成，各自拿着宣纸放到了黎芫二人身前。
黎芫看着何亭钧的书法，暗暗点头，书法怒猊渴骥，力透纸背，有大家之风。
芈如梦虽然不喜何亭钧，但对其书法也认同。
何亭钧见芈黎二人点头，心里也有些得意，只是未曾表露，拿起扇子轻轻摇动。
黎芫拿起何亭钧放在一旁，看起苏云的作品。
只看了一眼，不禁抬头望着苏云，眼中有些怪异。芈如梦看着纸上的字迹，怒目圆睁，眼神恶狠狠地盯着苏云。还不待其开口，黎芫拉了一把芈如梦的衣袖，芈如梦才深深咽下一口气，只是嘴巴气鼓鼓地看着苏云。
苏云见两人神色怪异，芈如梦恨不得吞了自己，不禁有些郁闷。就算书法不如对方，也不该有这种神色，自己已进全力。
黎芫深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两篇书法再次看了一番，良久才放下。看了一眼苏云，才开口说道：“此局苏公子胜。”
何亭钧听到这话自然不相信，连忙走过去认真看了起来。只见一篇工整有致的徐湘体跃然纸上，要不是亲眼见苏云书写，何亭钧都怀疑是三人早已安排好的徐湘子的真迹。可惜上面的油墨味道浓厚，不相信都不行。
何亭钧叹了口气，对着苏云三人行了一礼，开口说道：“今日比试结果已出，我何亭钧输的心服口服。早就听过永安学宫乃文星聚集之地，今日一见名不虚传。我何某人此次来永安能见得芈小姐真容，又能结识苏公子这样的俊杰，也不虚此行。芈小姐请放心，此次回去必定告知令尊，芈小姐已有佳胥，不必担忧。祝芈小姐何苏公子，花开并蒂，相守偕老。”何亭钧说完，不待三人言说，就转身离去。
望着何亭钧离去的身影，苏云有些佩服。不说其文采，单论品行与修养，称其为君子也不为过。反观自己，虽胜两局却有取巧之嫌。好在结果不错，算是完成了芈如梦的嘱托。
黎芫见何亭钧离去，倒没多说什么，毕竟自己挚友不喜欢。一双明眸仔细打量了一番苏云，才悠悠开口。
“苏公子，这一手徐湘体实在完美，不知是如何练就？”
苏云不知道黎芫为何有此疑问？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当即开口说道：“我自小就擅长书写，后来机缘巧合见到了徐大师的作品，于是跟着学了起来。如今也算小有所得。”
黎芫轻轻一笑，“苏公子太过谦虚，这可不是小有所得，要不是亲眼所见，我还以为是徐大师本人所写。苏公子以前可曾写过此类作品？”
苏云当然写过，那幅《安元素帖》现在还在应家府上，只是这件事不能说出去，只能隐瞒两人。装着思考，然后摇摇头。
芈如梦从刚才就一直盯着苏云，见其脸色如常，眼神也未飘忽，松了口气。
黎芫也认真观察苏云反应，不过苏云一直运行浩然正气，光从脸上看不出异常。
事情既了，三人自然皆大欢喜。
只是黎芫时不时眼神怪异看着两人，一边还掩嘴轻笑，让苏云颇为不适，干脆辞别两人回了学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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