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风由晴转急,地的枯叶子飞旋,贞萼边走,闪过了脚。
“颜小姐,换别人,我不会管。”
“你清楚,我十分喜欢你。”
蓟令言这一说,贞萼不防着,一下里语塞,似乎令言不须她作答,又说:“过去我同样清楚颜小姐的想法,但待颜小姐,我不放弃。”
贞萼心里几分七上八下的,只觉得命运也被急风卷起一些儿边角,不晓得落往哪里,前路狂风大作,还是山呼海啸呢,然她一颗心终是跄跄落下,不愿瞒他,说:“蓟先生,我有爱人。”
蓟令言以为,她放不下黎先彬。
晚上在宿舍,莫枫说贞萼的信件,她签收放在了枕头下。贞萼一封封地瞧,有表姐,百货公司,书店的信件。还有一个大她一岁的玩伴,请她做女傧相,以及一封她九月五日寄给贺云的信,因无人认领,退回了邮署,又到她手里。
女孩子们睡高低床,夜里熄灯聊天,岑颖果说:“蓟先生很英俊。”蓟禾说,她大哥更英俊,却讲蓟令言许多好话,三姐蓟茞从前学礼仪,挨老师戒尺,蓟令言拿外国巧克力哄她,蓟禾被爹爹姆妈训斥了,同蓟令言撒娇哭呀,哄高兴更简单,蓟令言就教她自行车,买一匹小马。总之,蓟令言疼妹妹。
过几天颜公馆里,蓟令言来电话,请贞萼玩。贞萼实不想这般,说:“过去蓟先生也在,你喜欢我哪一点呢,蓟先生当局者迷罢了。”
“颜小姐的举动,的确一般的女孩子少有。”令言一会道。
“蓟先生,我立誓,就像我们说好的,还是分手罢。”
“那晚我没有允诺颜小姐什么事。”头次令言把电话压了。
半个月后放假,贞萼回颜公馆。她二嫂一见她,喜上眉梢,跟着她上楼说着话。她好笑她二嫂怎么粘着她,只见她房间的门大开,小侄子坐地板上,正在拆盒子。贞萼一看她的床,梳妆台,小立几,五斗柜,搁着大大小小的盒子。她茫然地道:“这些是什么啊?”
“蓟先生呗,一个姓魏的先生,每天来家送,晓得你大小姐脾气,不敢放上书桌。”
她二嫂一把拉儿子,说:“你又跑上来,小姑自己看,走,走,走。”说着将儿子抱下楼。
贞萼有些气蓟令言,她先是发愣,在后也生出好奇,蓟令言派人送来的礼物,皆是bvlgari蓝宝胸针,柏利儿丝巾,路易威登梳化皮具,82号车牌,女士成衣,ferragama皮鞋,百达翡丽手表类的东西。
梳化皮箱的小屉,装着五颜六色的弹珠,贞萼觉得好笑,一连把小侄子的连环画和火柴取干净。她找不见手表,匆匆跑下楼,到她二嫂房里问,小侄子承认拿出玩过,在讲就讲不清楚了。
贞萼二嫂急性子,作势要打孩子,她按下了,她二嫂又和她一起满屋子找,将颜公馆翻一个底朝天,竟绑在她小侄女腿上。她们妯娌两个人忙活一场,好气又好笑。
那是一只细链表,极秀气,贞萼二嫂到窗前瞧了半晌,说:“爱萼,真好看,真亮。”贞萼不语,回房间,都收拾好了,请她二哥送回马斯南路56号。她二哥贞义等在她房门口,他那一副表情,仿佛就懒得说她。
夜深人静,贞萼躺在房间,卧房较往日香气扑鼻。那份香味一会又一会地来,贞萼觉得心底似什么在挠,她制住了,一会又来挠。倒不是贞萼贪图礼物,她只是也想起了蓟令言。她忽地觉得不对,她和她二嫂用的茉莉牌国产香水,她姆妈喜欢花露水,她就顶起鼻子,嗅一嗅,这才把被子掀开,跳下了床。贞萼床底的香奈儿5号,已被她淘气的侄子侄女泼洒了,她将瓶盖扣好,放在床头柜。
贞萼姆妈和贞萼二嫂自中秋事件,她安然无恙,商量着请蓟令言上颜公馆做客。贞萼死活不允许。她姆妈二嫂合起伙来,说她不知道感人家恩情,婆媳俩再次提起,她爹爹终是发话,吩咐她姆妈,说:“打电话。”
贞萼势成骑虎,净是拚急也无用。
第二天的大清早,贞萼二嫂在楼下喊,说:“爱萼,电话,蓟先生。”
贞萼心中咯咚,只作听不到,她二嫂又叫起来:“爱萼,接电话。”
贞萼小侄子有样学样自己姆妈,说:“小姑,你的电话——啊——吱,小姑。”小人来疯,大吼大叫。
一大一小把贞萼嚷得烦躁起来,她继续向镜子里,整理完头发。她下去时,指着电话那头,蓟令言早就不在了,拿起听筒,随便‘喂’一声,不料蓟令言道:“颜小姐,贞义还回的东西,学清收下了。”魏元字学清。
“颜小姐遗我这里的东西,取一下罢。”
贞萼想他可笑么。
难道她去探病,忘了什么在马斯南路不成,心底一点一点儿又似挠起,说:“白天我要喝喜酒,赶得及么。”
“下午三点,我等你。”蓟令言说。
“晚了得出趟门,敲桐油的合同。”蓟令言又解释,贞萼不说话。
不知为何,她心里一直轻挠轻挠的,说:“那好,到辰光见,不耽误蓟先生事。”令言先压了电话。
明日贞萼在大饭店做女傧相。主家把认识的人安排一桌,黎家颜家及几位旁人便坐了一起。贞萼解除婚约,黎德对颜家颇大意见,连带鼻孔哼的气也轻蔑,贞萼爹爹面上尴尬,一直无话。贞萼姆妈因感到不好意思,努力在席上笑着套近乎。
女傧相们陪伴着新娘,招呼宾客,没有回席,待到宾客觥筹交错时,黎先彬偷偷摸摸,把贞萼趁机拦着,说想同她谈一谈。
他们走到长廊。
黎先彬的头发后梳,打了摩丝膏,定做的一身黑西服,胸口别了朵红花,弄得他像是新郎官。
她其实嫌他方才偷偷摸摸的软样子,但他的模样又好笑,所以人算欢洽。
“我要结婚了。”
贞萼闻言一愣,心里仍有一丝儿小不舒服,佯笑:“恭喜你同张小姐。”
黎先彬掏出烟盒,倒出一根烟抽了起来,过一会问:“九哥那的事,你爹爹。”
“他晓得不了,放心罢。”贞萼想起来有点怕,仍讲大话。
“将来我给你买回来。”黎先彬说。
蓟令言下手太重,贞萼问他身体的恢复,有无大碍。
贞萼终于晓得,从前是一个姓魏的男人,找到张瑛,说黎先彬有未婚妻,使张瑛一气之下,上了贞萼学校。
贞萼到马斯南路56号时,怀着怨懑。怨来怨去,她说过分手么,怨到令言头上。
蓟令言要出门不假,洋楼小马路的一排车子就绪,保镖们整装待发。工人领着贞萼上楼里,说:“蓟先生,颜小姐到了。”贞萼坐下时,工人们都出去了。
偏厅高平地三五步台阶,摆着红木壁柜和小古董,彩白釉的石柱做门,蓟令言富贵闲人的派头,他候在红木的沙发,穿麂皮拖鞋,一只脚随便踏着椅阶,正拿住痒痒挠,不紧不慢来回刮狗皮。
他的两条德国犬,一条叫attention,一条叫ease,‘哼哧’‘哼哧’吐着舌头,贞萼乍一瞧,仍觉得吓人。
贞萼气头上,好像蓟令言又冷落她,于是乎十分赌气,远远望着蓟令言就说:“蓟先生,侬是瞌睡了吧?”
“当心挠子砸了狗头,撕侬的脚。”
蓟令言觉得好笑,想一想算了,把痒痒挠放下,站起身,他也不做理会,盯盯偏厅的钟,道:“三点差三分,颜小姐好守时啊。”
两条狗也站起来,到偏厅一转悠,叼来皮鞋到蓟令言脚边。令言换着鞋,说:“颜小姐怎么来的,待会带你一程?”
贞萼没好气,道:“我坐人力车,比不得蓟先生享福,不光许多人服侍,狗也上赶着。”
蓟令言取下衣架的大衣,边穿着边走来贞萼这边,两个大狗都跟着他,他瞧一会贞萼的脸,漫不经心说:“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
这会魏元拎一个皮箱,往楼梯上走下来,贞萼只得奉奉身,算招呼过他,他也忙道:“颜小姐。”说完便嘱咐令言,说:“蓟先生,火车到点了。”蓟令言点头。
魏元出楼前,跟贞萼告别,贞萼因张瑛的事,很生他主仆二人的气,不大答礼。
见贞萼真像不痛快,等魏元走了,蓟令言温柔地问:“哪里不高兴?”
贞萼心里一动,不觉把他望了两眼。
令言因也在盯着她瞧,说:“喝喜酒,怎么打扮像个新娘子。”他说的倒像实话,她们傧相服大红大紫,做的样式类似于喜褂,亏她笑话黎先彬。
贞萼便有些难为情。
傧相服上身窄挺,裙摆长长地斜下去,极显腰身,贞萼扎着中西发髻,插一把珠钗,一难为情时,大眼睛像汪着水。
蓟令言多看了看她。
贞萼袖口露出的手,既细嫩又白,指甲壳粉透,令言晃过神,只好抬头,刚才已见她两耳光光,便说:“你不爱戴首饰?”
“那对银叶子,怪适合这一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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