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秋天过得总是那么快，当寒风从北方吹来的时候，即墨芊城就知道冬天来了。
冬天来了就说明离春节不远了，春节大概是个很热闹的节日吧。
往年的春节都有爹爹娘亲和一大家子人一起吃团圆饭，街上有人放灯，夜里从来都是不熄灯的，鞭炮声能从晚上响道第二日早晨。
要是没有人屠城今年大概也会这么热闹吧。
要是没有人屠城今年他还是个有父母的小孩吧！
可是如今才十几岁的他却没有了父母没有了家，就剩下个捡来的孩子还活不了多久。
今年的雪下的格外早，天气也冷的厉害，北辰翎燃的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挺的过这个极冷的冬天。
“咳……咳咳……”北辰翎燃裹着厚厚的衣服走出了门，就看见坐在门前看雪的即墨芊城。
他抱着暖手的炉子把下巴搁在膝盖上，愣愣的发着呆。
北辰翎燃伸出苍白的毫无血色的手，弯下腰轻轻的戳了下即墨芊城，大概是因为衣物较厚而他又戳的太轻所以即墨芊城并没有感觉到。
见他没有反应北辰翎燃就轻手轻脚的坐在了他旁边，即墨芊城不发愣了转过头看着他。
北辰翎燃轻轻的笑了一下，转头对视。
即墨芊城一脸担心：“你病还没好，这样会受凉的，我们进去好不好？”
北辰翎燃缓慢而又坚定的摇头，眼神里满是笑意水光粼粼的，像是细碎的星辰撒进了一汪池水里，又像是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他最近总这样，总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即墨芊城也不忍心说他什么。
即墨芊城刚又想说什么。北辰翎燃就开口了：“别说……我知道了。”顿了顿又道：“你也清楚我的身体，这病好不了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就让我看吧……下一场雪想必我也是见不到了……好不好？”他声音特别哑。
北辰翎燃没等他回答，用手堵住了他的嘴，然后笑着看他。
他其实没用什么力只是虚虚的掩住他的嘴，想必也是没什么力气了。
直到即墨芊城点了点头他才拿开手。
他的手极凉，唇色也白的不像话。
即墨芊城光是看着也觉得冷，他把暖手炉塞进北辰翎燃手里，嘴里埋怨道：“出来也不知道带着暖手炉生怕冻不死自……”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因为北辰翎燃抓住了他的手捏了一下又笑着看他。
啊，他不想听啊。算了不说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下的确实大，落在地上迅速的盖住了路，没什么生气的风景被一片雪白代替。
美则美矣，但还是少了些生气。
大雪纷纷扬扬的落却没有起风。
看了一会北辰翎燃没转头，看着面前的雪哑声道：“我今天不难受。”
即墨芊城并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直觉不太对劲。他没说话。
北辰翎燃见他没答，脸愈来愈红，颤声道：“你说的我都听见了……”
即墨芊城突然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立马制止了：“你不必如此，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可是……”我没说过不同意啊。
北辰翎燃欲言又止。
“你身体不好，你好好养着，我不是因为那个才会陪着你照顾你的。”即墨芊城只当他是为了报答自己。
北辰翎燃也不好再说什么。
“过几日就春节了……我……我想出去看灯可以吗？”北辰翎燃弱弱的问。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啊。即墨芊城戏谑的看着面前的人。
北辰翎燃假装看不见自顾自的又道：“你都拘着我好些个月了，我都不能出门透透气，你还把窗户都掩着，整个屋子都像个炉子似的。”
“还不是你一冻就发烧，梦里都流着冷汗疼的浑身发抖。”
“哥哥~”北辰翎燃撒娇。
“好了好了，我同意了。”
北辰翎燃立马又笑开了。
“但是……”
北辰翎燃一听立马又委屈上了。
即墨芊城生生改口：“多穿点。”
算了，随着他吧，左右也时日无多了，开心些总归是好的。
……
除夕夜那天晚上也下了雪，即墨芊城本不想让他出去受冻的。可是想想北辰翎燃白天都特别兴奋的准备出去玩，甚至都多吃了点，脸色也不是那么苍白了，甚至还有了血色。
他确实很久没有这么开心了。
想到他疼的发抖还要告诉自己不疼，他才发现其实北辰翎燃不怎么开心的，从前他就只和自己有话说，如今身边也只有自己，从始至终都没有这么明显的开心过。
他突然就不忍心不让他去了。
他把能找到的衣服都裹在北辰翎燃身上，御寒的斗篷都穿了好几层，整个脸都遮的只剩下眼睛。
活生生把瘦的过分的北辰翎燃裹成了个圆团子。
“你这样裹了我什么都不能干了，只剩个眼睛可以转转了。”
“你什么都不用做，有事叫我就好了，累了告诉我我抱你。”
北辰翎燃眼睛都笑弯了。
“去集市？”他其实不想让他去集市，那边有些危险，他害怕出事，也害怕遇见意外情况伤到自己捡来的小孩。
“不去。”北辰翎燃知道他想的是什么，但是这么说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他清楚自己的身体大概受不住。
其实即墨芊城愿意答应自己他就足够开心了，到底去哪反而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最后即墨芊城选了个山头，那里视角好可以看见山下的人放灯，可以看见烟花，可以看见街上卖糖的老人和杂耍的人。
山下的人似乎是不太在意下不下雪，在街上热热闹闹的玩，有人唱歌的声音也可以听得见。
北辰翎燃看着以前从来不在意的东西突然发现了一些自己从前不知道的事情。
原来有家人可以一起过除夕啊，原来除夕夜真的有人一夜不睡陪自己玩啊。
除夕过的不是节，是万家灯火通明，一家人语笑阑珊；是不用顾忌的放松，总有人陪自己放肆；是明知不对也不用改，因为不会有人介意。
这一天里的所有不合理都成了合理，这一天里的所有任性都能得到包容。
除夕……多好的一天啊。
“城儿……我死了你会不会等我？”北辰翎燃抬头望着即墨芊城，但是他的眼睛里没有悲伤，是开心。
“不会。”即墨芊城想也不想就回答了。
“真绝情……”北辰翎燃叹了口气。
“你要是死了，我也不必活了，没什么意思，随你去了下辈子说不定还能遇见。”
“别傻……好好活着。会再遇见的。”北辰翎燃还是怕他不能接受就没多解释。
“嗯。”即墨芊城敷衍的回应这个问题。
北辰翎燃咳了几声，咳得即墨芊城肉疼。
即墨芊一把把裹成球的北辰翎燃抱进怀里，伸手探进他的帽子里摸了摸他的额头，凉的，没发烧。
还好。
“回去。”即墨芊城没有问，只是通知。
“哎，好不容易才来一次……”北辰翎燃委屈。
“再玩要病了，又要疼哭了。”
“你才哭……”北辰翎燃弱弱反击。
其实那天他也疼，哪里都疼，头也晕，看不见的衣服下面他把嘴唇都咬破了，指甲扎进了手心里。
但是他记得的更多的却是开心。
原来开心真的可以让人忘记疼。
不出意外，北辰翎燃回去又发烧了，刚刚凉是因为真的冷。
北辰翎燃发着抖抱着即墨芊城：“别走……”
“我要去给你煮药……”
“别走……”
“好，不走，你先松手，我把炉子端进来好不好？”
北辰翎燃迷迷糊糊的听见了才松了手，但还是坐着没动，等即墨芊城一进来就抱住了他，又不松手了。
他抱好了人又没反应过来，稀里糊涂的乱抓找人，即墨芊城握住他乱抓的手塞进被子里。
拍着他的背说：“乖，我在。”
“疼……哥……我疼……我好疼啊……”北辰翎燃的眉头紧紧的皱着，唇色又白了些，冷汗打湿了头发贴在额头上映衬的脸色更白了。
即墨芊城明知无济于事却还是倔强的给他揉背，揉胳膊，揉腿……
药熬好了用药勺喂他，喂不太进去，基本上都吐出来了。
他尝了一下，又苦又涩。
他喝了一口吻上北辰翎燃的唇，给他渡药。
一碗药见了底，即墨芊城的嘴一离开北辰翎燃就小口小口的吐着药。
一边皱眉一边吐药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喊疼，可真是奇怪且可爱。
疼你还要出去，疼你还吐药，活该你疼。
算了算了不活该……不疼了，不疼了啊。
即墨芊城不知从哪掏出一颗糖塞进北辰翎燃嘴里，北辰翎燃立马就开始吧嗒吧嗒的嗦糖，不吐药了。
即墨芊城擦干净他嘴上的药汁，把他的头放在自己怀里，怕他睡不好还在他腰后垫了褥子。
做好一切确定他不会不舒服之后一下一下的拍着他安抚他，像哄小孩一样，但是并不是为了哄他，而是为了让他好好睡个觉，他似乎只有这种时候才能好好睡个觉。
这夜过了很久，天刚刚有些亮的时候北辰翎燃终于退了烧看起来也不那么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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