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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章


当舒泉再次想起陈博洛时,好像已经过去了很久,她离那段为他而勇敢奉献过的青春渐行渐远,远到一些事情,她都记不清了。

        可当她站在树下再回想,其实哪里是渐行渐远,他所做的事,所说的话,都有迹可循。

        那些小心翼翼最后却依然错过的试探,或许就叫命中注定。

        舒泉觉得,自己有些像旧年非主流伤感小说中的女主,会在深夜疯狂的想念,想他的好,想他的冷漠,又想起那些温柔的瞬间。

        是她走出来了,还是真的接受了那段磅礴的青春失落,才能让她到现在才再次回想起陈博洛。

        ——

        2021年6月末。

        那年的文城下了几场大雨,绵绵的潮湿席卷了快一周。

        舒泉缩在家里好几天。高考结束后的松懈持续了快三周,在这种没有压力没有逼近的日子里,她玩到忘乎所以。

        高考分数601更是让她家人喜上眉梢,在那顿谢师宴后更是邀请了亲戚朋友都来家中吃饭。他们笑的开心,酒喝的烂醉,拉着舒泉的手说她以后大有出息。

        她也笑,任由他们这样为她骄傲。

        日子持续着,持续到最后接来了李佳和的一通电话。

        她同李佳和玩的一向要好,中考毕业以后李佳和考在家附近的三星级高中,她去了文城最好的高中,离家较远,每月奔家的路程像是遥遥无期。

        可就算这样,李佳和依然是同她最要好,两人总是会在深夜偷偷躲在宿舍被窝里给彼此发信息。

        李佳和一通电话,伴着耳边的细雨绵绵:“舒泉。”

        她应答:“嗯。”

        “你记得你之前和我说一起找暑假工吗?”

        舒泉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她的确和李佳和说过自己要去打暑假工挣个手机钱,不能在家颓废两个月。

        “我记得呢。”

        李佳和笑:“那你今天下午来我家,我们一起在58上看看呗。”

        ——

        其实等两个人真正聚在一起看的时候,反倒没了耐心。舒泉一直知道李佳和没什么主见,做事情还是看她。

        她想起自己的同学在电子厂里上着班,说着一个月四千多的工资,并且已经在里面干了几天。

        舒泉蹙眉,翻开手机看起了同那位同学的聊天记录,同学把电子厂的名字也告诉了他,负责人微信也推给了她,决定权已经握在手里。

        她看向李佳和,却发觉她犹豫的脸。她知道,知道李佳和在犹豫什么,可再怎么犹豫,她都不用劝,因为她们人生地不熟,只能找这些有保障的地方上班。

        她不嫌厂低俗,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都是赚钱的,都是拿人钱帮人干活的,哪里需要分得清什么贫富差距。

        六月末,各大学校纷纷开始放暑假。她们找暑假工已是迟缓,于是一不做二不休,联系好了以后决定第二天就去报道。

        舒泉约好了同李佳和将行李被褥打包到快递站,方便一并寄往文城的电子厂宿舍。

        她所在文城,居住在泽阳县。县到城大概六十公里,大巴两个小时的路程,对高中就在文城的舒泉来说实在是平常事,可李佳和不同。

        傍晚回到家,同家里人商量要去打暑假工,他们赞同的很。她在文城也都是一个人,所以这样的距离,家人并不算担心。

        洗完澡躺在床上,却想着发信息给同学,告诉她她明天要来这个厂上班。

        舒泉:明天我要去你那上班啦!

        张妍:确定啦?联系好啦?

        舒泉:确定啦,和他说明天去报道面试了!

        张妍:我当时让你和我一起来这里上班你不来。

        舒泉:没关系呀,我和我朋友一起来啦。

        ——

        那些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事,舒泉已经不记得了。她不太记得面试究竟问了什么,不太记得是怎么给她派发静电服的,又是怎么被负责人带到车间安排工作的。

        她只记得那样天气很热,太阳很大。车间里吵闹的很,没什么人说话,更多的都是机器的声音。

        她被负责人从这边带到那边,再看着李佳和被带走,她一个人再跟着负责人走。

        “你先在这个位置吧,这里相对轻松一点。”负责人望着舒泉,语气不算坏,好似在安抚。

        舒泉急忙点头。

        负责人转过头又对一个男生说:“你教她啊,等教会了就让她在这个岗位。”

        舒泉瞥了一眼那个男生,黑黑的,唇边有两撮小胡子,看着十七八岁的样子,大抵也和她一样是暑假工。

        那男生笑着教她弄这压板器,将载具放在压板器上,拿起白色的料放在载具上,辨别正反,接着合上压板器压两下就算完成。

        舒泉看了两眼,抱着做事小心翼翼的态度开口:“哥,你要不,再做一次?”

        男生笑,说了句好的,接着问道:“你多大啊?”

        舒泉道:“十八岁。”

        那男生好似笑的更欢,嘴角都咧开:“我才十六。”

        “……”舒泉震惊,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张开嘴巴问真假。

        教她不过五分钟的事情,那男生走的时候舒泉急急挽留,在这个厂里,唯一和她说过话的只有这个男生了。

        而那男生笑着看舒泉,只说了句他在外面有事找他。

        舒泉默,这个地方她没来过,哪里知道什么外面。

        ——

        舒泉来之前,就听朋友说过在这里上班脚会痛,会发酸,会站不住。可当她真正站了两小时发现,并没有这个结果,她甚至觉得什么事情都没有。

        这里的工作也没有网上说的那样累,她觉得,电子厂不过如此。

        中午十一点半吃午饭,分两批吃,两条流水线的人交换着吃饭。

        隔壁线的人让她先吃,舒泉拒绝了。可刚拒绝完,她看着人刚走,李佳和就从旁边出现,问她在哪吃饭,舒泉无语。

        吃完饭,反反复复压了两个小时的板,有什么不懂的就问隔壁线的大叔。可舒泉嘴甜,每次喊人家都叫哥。

        偶尔也会来个似领导的人,她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是觉得这个人什么也不干,就来指挥她,应该是个领导。

        那领导又没有领导的样子,她总看他和别人嬉笑说话。

        “诶,你今年多大?”

        那领导问这话时,舒泉正在奋力压板,闻言,她抬眸,看了一眼对方,接而回答道:“十八。”

        那人诧异:“这么小啊?零几年的?”

        “零三。”舒泉道。

        她低下头,又抬头疑惑的看了对方一眼。似乎是这个眼神太不友善,那领导立刻回头,指着隔壁线的一个男生说:“是他让我问你多大的。”

        舒泉抿唇,点头。

        那领导也点头,回过头同那男生笑了一眼,朝着他的方向走。

        其实舒泉并不觉得自己难看,虽然不是漂亮的极限,但也算个标致的人,放在人群里看两秒,也是可以看出来的。

        所以在被告知这个男生问自己年龄时,舒泉的确有些多想了。这个男生或许对自己有意思,她那时候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

        不过这种感觉在她身上出现过无数次,她从来不放在心上。

        压了大概五块板子,不过五分钟的时间,一摞子便结束了。她要去货架去抱一摞新的料,还没来得及去,那领导便又来了。

        “诶,大姐。”

        听到这个称呼,舒泉诧异,立刻抬起头。

        “那男生问你是不是二十岁。”那领导笑着,似讥讽。

        舒泉一直觉得十八岁是漂亮的,是青春洋溢的,是不需要修饰都能散着光的。这是独一无二的珍贵的少年时代,她一直很珍惜这段岁月,她小心把握着,却在这一刻听到有人说她这样的话。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这样的愤怒。她抬头,看着那男生,问:“是他?”

        那领导笑着点头:“对。”

        “有病吧。”舒泉低声骂道,语气恶劣。那领导有些震惊,问她:“你骂我还是骂他?”

        舒泉:“骂他。”

        当然是骂这个不尊重人的东西,舒泉心想。

        这时间里,舒泉已经转身走到了隔壁的货架。货架在第一个工位和第二个工位之间,中间只隔着机器。

        她看到那个男生正站在第二个工位说话,那领导走到旁边,对着男生说:“人家骂你有病呢。”

        舒泉正蹲着找料,慢慢抱起来的瞬间听到了这话,于是她抱着料站起身,回头看。

        她看到那里站着三个人。一个是那领导,一个是那个男生,还剩下一个男生看着大抵一米八的身高,白嫩的脸配上标准的身材,站在那里都是亮点,可错就错在他脸上也挂着笑,这让舒泉的好感一下子降到最低。

        仿若他们都是嘲笑她年龄的恶臭人。

        舒泉抱着料站在旁边,那三个人也看到她。男生听到那领导的话,似乎也说了句:“她有病吧。”

        这句话,像是烈火浇到油上一般,瞬间点燃舒泉,尽管她没听清到底说了什么,可笃定一定是骂她的话。

        于是她盯着那男生,眼神冷淡,连表情都充满厌恶,她上下扫了两眼面前的男生,语气极为恶劣:“你说什么!”

        那领导大概看出舒泉想要问出个究竟的样子,怕她生气真的能做出什么事情,立刻道:“没有没有没有。”

        舒泉不管,又看向领导,问:“他刚刚说什么。”

        领导摇头:“没事没事。”

        舒泉蹙眉,抱着料离开,不再多问,也没有多问的机会,因为根本不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她是这样厌恶这些人。网络科技发达以后,人们思想越来越进步,提倡男女平等的声音也越来越大。可现在社会上还是有不尊重女性,认为女性天生就比男人低的声音存在,舒泉每每看到,总会去反驳一番,那些人又会用各种各样的事情来嘲笑她,她看的够够。

        而此刻在她眼里,那三个聚在一起笑她年龄的人,就是这样的存在。取笑她,开不知好歹的玩笑,甚至认为自己没有错。

        她生气归生气,可理智恢复时也知道其他两人没有错。

        短暂的缓了口气后,她继续开始工作。

        她对现在的岗位虽然熟悉,但绝不会一个个的看过去,对于载具与料的正反,她几乎不看,因为那样太麻烦,她没有耐心。

        机器轰隆隆的运转着,没多久,她身后工位上的那个一米八男生走到她旁边,拿起她身旁的纸写下一些东西,舒泉看了一眼,没看懂。

        又一会,那一米八男生拿着一块压好了的载具给她,舒泉疑惑,一米八男生说:“重压一下。”

        再过半小时,一米八男生又来了:“这个没压好。”

        又双半小时:“没压好。”

        又双叒半小时:“你这个压不好的话就换个载具压一下。”

        舒泉闻言,点头,终于忍不住,噗呲一笑。

        那男生将载具递给她,弯腰在她工位旁的垃圾桶扔垃圾,听到她的笑,那男生也弯起嘴角,似也觉得好笑。

        舒泉看着他的笑,觉得他竟这样好看,人又是这样腼腆。

        他一双眼里满是笑意,脑袋上就算戴着帽子遮挡头发也能看出颜值。他的眼睛很大,很亮,像是一汪清泉,清冽干净。鼻梁高挺。笑时弯了眼,翘了眉,竟是这般干净舒坦。

        舒泉看了一眼,低眸继续压板,她不太在意。

        下午两点多时,脚痛愈发强烈。人果然经不起折腾,忽然这样长时间站着,难怪她的朋友都说要死了。

        到晚上六点多,她实在扛不住,隔壁的大叔同她说,坐在周转推车上坐一会没事的。

        她便在那上面坐着,那领导看到了,也没有说她。她似乎找到了偷懒的点子。

        下班时,她不知道走哪,恰巧看到李佳和,她才知道,原来李佳和就隔了自己两个工位。

        她们一起走时,带李佳和的师傅也来了,舒泉顿时想起了,就是一直和她要工单号的男生。

        路过时还总问她累不累的这个男生。

        点名,开会,这些事情一件不落的来。开会所有人聚在一起说事情,动都不太敢动,舒泉的脚都痛疯了,还不让动,她崩溃。

        李佳和站在她左边,李佳和的师傅站在她右边,舒泉四处乱看时,竟发觉李佳和师傅的目光飘飘然地撇着李佳和。

        虽然不想承认,但舒泉还是想说,那目光实在猥琐。

        她看了一眼,李佳和师傅便不再敢多看。

        大抵过了五分钟,会议开完。舒泉用力地伸着懒腰,一把搂过李佳和下班。

        这是这样的一天,她遇到一些事,遇见几个人,她那时甚至还不知道陈博洛的名字,不知道原来那个身高一米八的男生,就是陈博洛。

        她更不知道,她认为这样平淡又美丽的十八岁里,充满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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