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蝴蝶(二合一)
◎四年。◎
四年后, 北殷。
临近春日,天气也变得逐渐暖和。
经历了漫长的冬季,人们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从温暖而逼仄的帐篷或是屋子里出来活动。
王都外的城郊马场内, 有两匹马正在一前一后地竞速。
“吁——”
枣红色的马冲过终点线的刹那, 马上的人一勒缰绳,吐出了一口气,控制着马减缓了速度。
不多时, 身后传来了哒哒的马蹄声。
马蹄声渐近,他垂着眸,平静地在心里倒数。
果不其然,三秒过后,他就听到了一声气急败坏的叫唤:
“竹十一!你就不能让让我!”
他回过身, 入目之处, 是一袭夺目而鲜艳的红色。
他顿了顿。
“已经让了。”他道。
身后的人被猛地一噎。
片刻后,一样东西被猛地丢了过来,竹十一伸手接过,发现是一支没了头的羽箭。
“心软。”他评价。
“真把你一箭捅死了, 我小舅舅不得找我算账。”
赫连笙翻了个白眼,翻身下了马。
身旁的侍从忙不迭地跟过来送上水。
他接过来, 猛灌了一大口,竹十一看着漏出来的一点凉水顺着白皙的脖颈流进他的领子,他却浑然不在意, 只是随便拿帕子擦了擦, 就走到了竹十一身边。
“回去?”他问。
竹十一收回了目光, “嗯”了一声。
两人顺着大路往外走。
走到门口之后, 赫连笙走进一旁用来休憩的小屋, 取下了挂在墙上的面具。
竹十一靠在门边,看着他的动作。
“其实你已经可以不用戴了。”他道。
赫连笙顿了顿,沉默了一瞬,收回了手。
“也是。”他轻声道。
四年前的暗室内,他利用了一个吻,成功地吸引了顾渊的注意力,让竹十一把他打晕在了暗室里。
之后,竹十一和他一起,把顾渊挪回了书房,然后,两人随同梁楚的车队一起回了北殷。
这是赫连笙最后一次见到顾渊。
起初他担心过顾渊会不会来找他,但是竹十一告诉他,他是多虑。
“他不会知道你来了这里。”他道。
道理是这么说……
赫连笙想。
但是,以顾渊的聪明,他应该可以猜到这件事。
当然,最近一段时间,
说不定,对方也知道了。
一开始,赫连笙的身份是保密的。
他身上背着个谋反的罪名,独孤澈考虑了许久,即便北殷离梁楚有十万八千里远,但他还是让赫连笙戴上了面具,并且给了他一个身份。
北殷族长有一个义女名叫云玥,并未婚配,膝下也无子,独孤澈暗中安排,让赫连笙以义子的身份,暂且住在了公主府。
只是最近一两个月,事情发生了一些变化。
毗邻梁楚的隋西,开始频频地进犯边境。
过去了四年,又出了这样的事,赫连瑾就算知道了他还活着,怕也无暇管他。
“梁楚那边,现在怎么样了?”赫连笙道。
“说是要派人来北殷跟主上谈判,希望北殷能出兵。”竹十一道,“朝廷内目前有主战派,还有主和派,目前,主和派似乎占了上风。”
赫连笙默然。
对于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
梁楚文人墨客居多,不同于北殷尚武的风气,加上这几年,赫连瑾性情愈发孤僻乖戾,一旦颁下了什么旨意,朝中出现了反对之声,隔一段日子,那些直谏的臣子或是告老还乡,或是干脆直接被下了大狱。
久而久之,朝中性情刚烈、敢于死谏的臣子越来越少,留下的,大多是趋炎附势、长袖善舞之辈,自然风气愈来愈软。
“目前,他派了谁去边疆?”赫连笙思忖了一会儿,问。
“乌岑。”竹十一道。
赫连笙一怔。
他觉得这个名字有一点耳熟。
竹十一停顿了一下。
“顾渊的亲舅舅。”他道。
赫连笙的手一顿。
他想起来了。
顾渊的亲舅舅乌岑,曾经是梁楚大将谢文泽的副将。
谢文泽在赫连瑾继位之后功成身退,之后,他的担子就交到了乌岑的身上。
这样看来,乌顾两家,倒确实是很受器重。
最终,赫连笙还是没有戴着面具回去。
他和竹十一骑马回了王都,一直到了城门外才分别。
竹十一直接回了宫内。
一年前,独孤澈直接继承了北殷族长的位置。
作为他的暗卫,竹十一已经可以自由出入王宫。
而赫连笙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儿,又买了几袋子点心,然后回到了公主府。
一进门,他就听到了空气中抽动鞭子的猎猎风声。
他熟门熟路地跨过门槛,走到了院子里,果然看到了一个一身劲装,面目艳丽的女子。
女子大约三十上下的年纪,眉眼间皆是飒气,看见他,收了鞭子。
“小笙回来了。”她笑道。
赫连笙对这个性情直爽的姑母很喜欢也很尊敬,一边将手上的点心递给她,一边笑着喊了一声“姑母”。
他买的都是隋云玥喜欢吃的,后者当即眉开眼笑,使劲揉了一把他的脸蛋。
“姑母就知道,我们小笙最乖了。”她道,“玩累了吧,姑母让人备了热水,洗个澡休息一下?”
赫连笙应了一声,跟着下人一起回了房间。
他住的庭院是公主府内最安静的宅院。
当初他刚回北殷,新生的身体又虚弱,三天两头地便不舒服。
是隋云玥把他当亲生孩子一样,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许久。
踏进院门,院子里只有风卷过落叶的声音。
赫连笙挥退了下人,踏入了房间,自己脱了衣服,泡进了浴桶。
白日里跟竹十一竞马竞得累了,刚刚回来的时候,他腰也酸腿也软。
接触到热水的那个刹那,他才舒服地吐出了一口气。
热气蒸腾得他昏昏欲睡,他闭上了眼睛。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听到了房间内的一声异响。
赫连笙蓦然睁开眼。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一双温软细腻的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殿下……”一个声音轻轻地在他耳边响了起来,是柔媚至极的呢喃,“让元夕来侍候您,可好?”
赫连笙沉默了一瞬,揉了揉太阳穴,反手握住了身后人的手腕。
房间内灯火通明。
赫连笙洗完澡换好衣服,随手扯了外衫套上,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坐在了主位上。
一边擦着头发,他一边漫不经心地开了口:
“说吧,谁的主意。”
底下跪着的两个少年偷偷看了对方一眼,没敢作声。
“说。”
赫连笙抬起了眼,语气放得沉了一些。
过了几年,他的长相相较于十八九岁的时候,褪去了几分青涩,但却愈发明艳绮丽。
这点艳色经过四年锦衣玉食的温养,也养回了几分当初金尊玉贵的气势。
眼下,他这么刻意端着的时候,还颇有几分唬人。
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立刻就吓白了脸。
好半天,其中一个,才怯怯地开了口:
“……殿下。”
“是奴的主意。”
赫连笙向下瞥了一眼。
“很好。”他和颜悦色地道,“季元澜,你长本事了。”
他顿了顿,“你的主意,却让你哥哥来动手?”
“……因为哥哥比奴生得漂亮。”叫季元澜的少年小声道。
赫连笙:“……”
因为长得漂亮,所以勾引起他来,成功率说不定会高。
还挺有理有据。
他想。
他被气得想笑,看着面前跪着的两个少年,有心想要再多斥责几句,却狠不下心。
两人是三年前到的他的院中。一个叫季元夕,一个叫季元澜,是一对亲兄弟。
至于为什么他的身边会多这么两个人,那就说来话长。
自从独孤澈继任族长之位,北殷的族长之争就告一段落。
赫连笙不知道独孤澈是通过什么办法把独孤泽搞定的,总而言之,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独孤泽终于放弃了争权夺利。
当然,他看独孤澈,还是不那么顺眼。
不用争储,他就多出了一大堆空闲。
于是……
他把目光放到了跟着他们一起回来的,自家侄儿身上。
在独孤泽看来,赫连笙会被顾渊骗那么久,还傻傻地追着他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蠢的人。
他坚信赫连笙之所以会干出这么蠢的事情,是见过的男人太少,经验太匮乏,所以才会坠入深渊。
想明白了这件事,独孤泽就去青楼,直截了当地给赫连笙挑了两个雏。
他也没跟赫连笙打过招呼。
某一天,赫连笙从外面回来,刚沐浴完坐在床上准备睡觉,两双柔弱无骨的手就分别从两侧摸上了他的胸口和脖颈。
要不是赫连笙经过生死,见过的大风大浪够多,他怀疑他会被他的好舅舅当场吓死在房内。
问清了原委,他就想把两人送回去。
“我这不收。”独孤泽把手一摊,“你要送,自己送回青楼去。”
赫连笙自然做不出丧良心的事。
无奈之下,他只好把兄弟二人留在府中,平日里帮着府里修修花花草草,做做庭院的洒扫,权当自己多养了两个仆人。
他以为自己这样做很妥善,但是兄弟二人显然不这么觉得。
他们自小就被卖进青楼,学的都是些伺候人的技巧。
赫连笙这么干,在他们眼里,就是变相地否认了他们的能力。
因此,兄弟二人一直想找机会,来完成独孤泽交给他们的“任务”。
“……算了。”赫连笙道,“你们下去吧,下次别做这种事了。”
两人讷声称是,退了下去。
出去的时候,竹十一刚好从宫里回来,稳稳当当地落在了庭院里。
两人跟竹十一行了个礼,竹十一看了他们一眼,收回了目光。
“伺候得不好?”他问。
“……别学独孤泽说话。”赫连笙没好气地道,“你懂什么是伺候么?”
相处得久了,他也了解了竹十一。
这个人除了杀人什么都不知道,勾心斗角、情爱之事,在他眼里就像是院子里那棵静静伫立的老树,对他来说毫无意义。
赫连笙这话说出来纯粹是吐槽,不料竹十一顿了一顿,却开了口:
“我懂。”
赫连笙怔了怔,有些讶异。
“之前杀的人里。”竹十一补充,“有死在青楼的,我得等他来。”
所以,顺便就目睹了一些风月之事。
赫连笙恍然。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竹十一蹲在房梁上面无表情,下面是在床上颠鸾倒凤的一对野鸳鸯,“噗嗤”一声笑了。
“那你可真够忍辱负重的。”他道。
竹十一垂了眼眸,淡淡地“嗯”了一声,不知想到了什么,没说话。
赫连笙继续擦着头发,一边擦,一边问:“找我干什么?”
竹十一不会主动来找他。
要么就是宫里有事,要么就是他无聊了,找对方切磋武艺。
头两年,他的身份得保密,他不敢接近其他人,只能可劲儿祸害竹十一。
对方先前还会让着他,后来大概发觉了他实在太过蹬鼻子上脸,逐渐地对他也没太客气。
就像今天,赫连笙既没在竞马上讨到便宜,还被他奚落了一通。
想到这,他磨了磨牙。
“主上叫你。”果不其然,竹十一开了口。
赫连笙怔了一怔。
“那我换了衣服就过去。”他道。
竹十一“嗯”了一声。
“不急。”他道,“你把头发擦干。”
赫连笙没想到一根木头也会有这么体贴的时刻,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然后道了句“好”,回到了房间。
不多时,他就换好衣服,到了王宫。
北殷的王宫不同于梁楚,其规模并没有那么大,但是大气斐然,充斥着北殷族特有的特色。
赫连笙跟着宫人踏进内殿,独孤澈自软榻上的毛毡上抬起了眼。
独孤泽坐在了他的边上,百无聊赖地剥葡萄。
即便是在新任族长面前,他也依旧是原来的桀骜不驯。
赫连笙看着他一颗一颗地把葡萄往自己嘴里塞,一旁的独孤澈像是已经习惯了一般浑不在意,心中感叹,北殷这兄弟关系,还是比他们梁楚好多了。
换了赫连瑾,当天不会说什么,隔一天,那盘葡萄说不定就跟着他的尸体一起陪葬了。
“舅舅。”他道。
两个都是他舅舅,他也懒得分,索性一起叫了。
“小笙来了。”独孤澈温润地笑了笑,“过来吃葡萄。”
“刚刚让人送过来的,正新鲜着。”
赫连笙应了一声,在他们俩面前坐下,独孤泽剥了一个,径直塞进了他的嘴里。
甜津津的葡萄入口清凉甘甜,赫连笙咽了下去,低下头,看到了桌子上摆着的一份文书。
“看看。”独孤澈温声道。
赫连笙犹豫了一下,翻开看了起来。
看完,他抬起了眼。
“你对朝廷比较熟悉。”独孤澈道,“你怎么看?”
赫连笙沉默了一瞬。
文书应当是誊抄的,大意是,现今隋西进犯边境,北殷位置特殊,朝廷希望北殷出兵支援边境,过两日就会有使者过来进行相关事宜的洽谈。
这件事,先前赫连笙已经从竹十一那儿听说了,他诧异的是另一件事。
跟着乌岑一起去边疆的,还有一个人。
他的五哥,赫连霄。
“赫连瑾未必不想战。”赫连笙道。
独孤澈“嗯”了一声,并未纠正他大不敬的话,温声道:“怎么说?”
赫连笙思忖了一下。
“现今朝廷是主和派占上风,若是按照他的脾性,真想向隋西求和,那么一早便安排了和谈的事宜。”赫连笙道,“他拖到现在,又是希望北殷出兵,又派了乌岑将军去往边关,应该是想和隋西彻底地打上一仗,把隋西打服的。”
赫连瑾表面上温润如玉,但是骨子里写的全是野心二字。
赫连笙了解他。
这样的一个人,是不会甘于求和的。
“但是……”
赫连笙揉了揉太阳穴,“除了乌岑,他不相信别人。”
他顿了顿,“或者说,连乌岑他也并不是完全相信。”
历代帝王,最忌惮的就是兵权,兵权落到了别人的手上,是大忌。
“我听闻。”独孤澈若有所思,“他这些年,将在封地的几个兄弟都杀了,除了赫连霄?”
“对。”赫连笙道。
想到这件事,他就心有余悸。
他以为赫连瑾还要等上一段时日才会杀赫连衡,却不料他刚刚在北殷安顿好,对方就秘密派了杀手。
要不是独孤澈早先被他嘱咐过,派了人保护,他说不定能见到赫连衡的尸体。
如今,赫连衡秘密来了北殷,在王宫内住了一阵之后,就陪着他的王妃在北殷游山玩水,也算是过得清闲。
“五哥……”赫连笙犹豫了一下,“他是个将才。”
“不杀他。”他叹了口气,“应当是朝廷无人可用。而且……”
他顿了顿。
虽然他跟赫连霄并不熟悉,但是记忆中,他的五哥冷肃而沉默,是一个并不擅于勾心斗角之人。
他幼时,对方还摸过他的头,给他的怀里赛过热腾腾的点心。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去边关。
相较于皇宫,战场这个地方显然更为纯粹。
血色酝酿出少年英才,而纯粹蕴育出了同样的纯粹。
大约正因为如此,赫连瑾才暂时没有杀掉赫连霄。
当然,他找不到理由杀掉对方,也是一个原因。
“你觉得。”独孤澈看向他,“他派赫连霄,有什么用意?”
“牵制。”赫连笙道。
独孤澈若有所思。
一旁的独孤泽往嘴里塞了一颗葡萄,片刻后,慢条斯理地抽了张纸。
“这话还用问?”他嗤笑了一声,“我看,他最想听到的消息,就是到时候,隋西被打退了,北殷经此一战,元气大伤。最好他的亲弟弟因为刀剑无眼,死在了战场上。”
“等打完。”他耸了耸肩,“那个姓乌的兵权,他也可以顺理成章地收回。”
“一箭三雕,完美。”
独孤澈看着他,笑了笑:“你觉得他能成功么?”
“这不简单。”独孤澈道,“不能寄希望于天道,那就寄希望于自己。”
若是天不遂人愿,还有人力可以弥补。
侍从端来了茶水,赫连笙端起来喝了一口,怔了一怔。
这个味道很熟悉。
好像……是在梁楚时,他喝过的茶。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独孤澈开了口。
“十一前些日子去了趟梁楚。”他道,“带了些梁楚的东西。”
“小笙。”他道,“是给你带的。一会儿记得去取。”
赫连笙愣了一愣,回过了神。
“好。”他道。
一时之间,屋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赫连笙垂下眼,看着面前澄澈的茶水,明白了独孤澈叫他来的原因。
他是梁楚人,关于梁楚的事,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而现今,摆在他们面前的,就是一个非常迫切且关键的问题:
他们要不要出兵。
其实,按照开国之时,梁楚与北殷的约定,北殷是理所应当要出兵的。
但是,时过境迁,现如今,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可同日而语。
这对于新继任的独孤澈而言,确是个棘手的难题。
出兵,北殷折损先不提,他们并不知道,朝廷会不会在之后反咬一口。
而不出兵……
北殷隶属梁楚,若是梁楚真的沦陷,那么北殷也必然唇亡齿寒。
赫连笙在心里叹了口气。
还真是……
两难。
“所以。”他问,“北殷的使者什么时候到?”
这句话说完,屋内的两人同时静默了一瞬。
赫连笙顿了顿,不明所以地抬起了眼。
“怎么了?”他问。
独孤澈叹了口气。
“过两日。不过,这就是孤找你来的原因。”他笑了笑,“小笙,孤刚刚得知了消息,梁楚派的使者,是你的熟人。”
赫连笙怔了怔。
随即,他猛然抬起了眼。
“顾渊顾行舟。”独孤澈缓缓地念出了这个名字,随即有些无奈地勾了勾嘴角,“这几年……他先是在六部轮番历练,然后便一路向上爬,现如今,已经爬到了内阁,成为了皇帝身边最受宠信的人。他又年轻,前途一片光明,孤听闻,那位即将卸任的内阁首辅,怕是都比不上他的风光。”
“趋炎附势的狗罢了。”独孤泽轻嗤。
话音落下,独孤澈就看了他一眼,独孤泽咳嗽了一声,瞥了一眼对面的人,将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以顾渊的身份,出使北殷,根本轮不到他。
所以……
他的目的是什么,显而易见。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片刻后,赫连笙开了口。
“去吧。”
独孤澈顿了顿,温声应下。
赫连笙走至门外,暮色西沉,不远处,是灿烂瑰丽的晚霞。
热闹的北殷城在此时仍然未沉寂下来。
他在这里无忧无虑地度过了四年。
原来……
已经四年了。
他想。
他垂了眼眸,平静地往外走,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孟乾看着面前的青年,抿紧了唇。
“你一定要去么?”他道,“那可是北殷,你……”
“那是他的家。”
顾渊轻轻地笑了笑,打断了他。
孟乾停在了原地。
“四年了。”他咬了咬牙,提高了音量,“他要是真的想见你,早就回来了。”
“行舟,他不愿意跟你有牵扯,你真的不明白么!”
顾渊顿了顿,垂下了眼眸。
“明白。”他轻声道。
他明白。
但是。
明白是一回事。
接受……
是另一回事。
他接受不了。
“我会把他带回来。”他轻声道,“孟乾,我等了四年了。”
“……我不想再等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2-05-12 23:07:39~2022-05-13 22:24: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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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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