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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北风与太阳


空条承太郎最早的记忆是堺信奈的笑容。

        他模糊的早年记忆片段中有这样一帧,小屁孩儿梳着已近散架的麻花辫,脸又脏又黄,眼睛亮闪闪的,很夸张的咧着笑,张开双臂比划什么;他自己的母亲捧了一盘什么甜点笑盈盈走过来,更远的地方一对夫妇含笑而立,背景是他已见了十七年的街道楼房。

        当他更努力地去回忆时,他能依稀记起那对夫妇的模样——堺信奈的父母,堺次郎和白井纱织。那只是轮廓,细节由他肆意填构,他觉得那时这一对身影是在的,是在看着两个孩子笑的,但细一想又不再那么确信,或许他不过用想象来捏造了那一家的过去,以此来使记忆契合上母的描述——那一家也曾看上去正常又和美。

        竹敲打石板发出一声脆响,使他醒来。

        他盯着窗外透入的柔和光线看了一会儿,大脑依旧放空。母亲欢悦的呼喊声传来,叫他起床,早餐已做好了。他烦躁起来,翻个身背对晨光,随手拉过被子盖过头。

        他做梦了,梦到那一幕,她对他笑,他也在笑,听见自己发出稚童快乐而无意义的叫喊,拉起她奔跑,他们互相追赶着穿过熟悉的街道,在一棵很大的树下玩耍,别的孩子加入他们,那些来自记忆深处的脸庞模糊不清。

        后来他被牵着,她站在后面看着,没有跟上,于是愈来愈远。他的手被包裹在另一只更大的手中,那是艺术家的手,白皙且修长,哪怕幼不更事他也觉得这手很好看。

        白井纱织,他记得她,娟丽的金丝眼镜,披散如黑色瀑布的秀发,还有扎染长裙,使你可看出她从事着脱俗的工作。他的母亲说过那少妇现身时所有人都会觉得自己遭衬得市井平庸,故而白井,喜爱与空条家打交道,他父亲的音乐家身份与母亲的金发白肤是白井所欣赏的,认为两家气质相符。

        他梦见那女艺术家牵着自己一阶一阶爬上楼梯,她说了什么,他笑起来,很腼腆地低着头,不好意思说话——她的脸是模糊的,镜片闪闪发光。

        她带他走进门——这是她的家,此时空无一人。他们经过一个小房间,从打开的门中他看见床上的布娃娃,于是知道那是堺信奈的卧室。她领他走进大的那间,他立刻知道了这是她的卧室,她和她的丈夫的。

        母亲在敲他的门了,他恼火地叹气,坐起来,抓起背心套过头,大声呵斥这婆娘的吵闹。

        他穿裤子,披上被自己改得面目全非的校服大衣,戴上帽子,拉开们走出去,香气从厨房的方面飘来。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叹出。

        闭上眼,白井纱织裙摆的色彩仿佛仍于面前浮动。他想象她的声音,还有她的脸,所有那些他早已遗忘的东西,突然发现自己在想她的女儿,堺信奈专注于某事而不再喋喋不休时大抵会有那个女人的影子。

        他时不时做那个梦。

        梦见他走进那间卧室,梦中一切都是暖色调的。

        但那件事实际并不发生在他身上。

        那个周末空条贞夫结束巡演回家,他的父亲走时他还不记事,结果那男人刚好那周回来。

        他们一家在父亲带领下去北海道度假七天。事情就是在这期间发生的。因而承太郎感激空条贞夫,仅就这一个巧合而言。

        他们再回来时,邻门一家人来拜访,是要搬走了。

        他不记得那家人的姓氏,也不记得那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孩子什么模样——那时似乎还是个不错的玩伴。

        用不了多久他的父母就知道了发生了什么。

        他听见父亲在怒吼,母亲在叹息,听见白井纱织这个名字。

        然后母亲告诉他以后不可以和堺信奈说话了,犹其是在她的母亲在时,他要远远地跑开。

        他不明白,他当然不明白。他喜欢和堺信奈玩儿,虽然她弄坏过他的玩具,但他已经原谅她了。

        他的母亲解释说,堺信奈的妈妈对那个孩子做了很不好的事情,不好到被发现以后那家人决定搬走。头几天他甚至还看见了警察。堺信奈的父亲站在楼下,头低下去,腰弯很可怕,用很奇怪的声音对每一个路过的人说"万分抱歉",他也被道歉了,那男人又矮又胖,平素便在妻身边被衬得不起眼,而现更是卑微到似成了另一个物种,让他觉得怪异甚至恶心——那男人曾笑呵呵为他们念过童书的,一个大人不该是这样子。他仍然认为那一幕是可怕的。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人再见过堺家妻女。

        流言却是一直在传的,他只有五岁大,但也能听懂一些。他们说堺家常爆发出惊天动地的争吵乃至打斗声,有一次堺次郎甚至去医院缝了针,被人看见去丢掉了家里所有的刀具。

        他很久没有见过堺信奈。

        后来他会做那个梦,梦见那时他没有去北海道,于是走进那间卧室的是他。他知道事实上若非机缘巧

        合确会如此——他梦见白井纱织牵着他,他在她关上门后开始害怕。他梦见堺信奈站在那里看他和自己的母亲走远,对一切一无所知——也不是真的,那时卧室中不只两人,她的母亲并未费心思支开她。但梦中她从不跟上来,他因此醒来时会有种安心的感觉。不管发生了什么,她都没有看到。

        他坐上桌,随口敷衍母亲的问话,几口草草解决了早饭,站起身来。

        "承太郎,别忘了带便当!"母亲匆匆追上行将出门的他,递上包裹。

        他接过,立刻注意到了重量有异,打开来:"怎么会有两份"

        母亲抱起臂,嗔怪地望着他。

        "……她有吃的,你操这份多余的心干什么。"

        "承太郎——"要命了,这婆娘。他一手扣上帽子,瞪着早已只能仰视自己的母亲,"你得主动一点,她张不了这个口,但不代表她不需要。那孩子这段时间都瘦成什么样了!"

        "你是她的男朋友,你得学着关心她。"

        妈的。承太郎第无数次后悔把交往的事情告诉母亲。一想起那时这婆娘装出满脸的惊讶眼里却写满"我早猜到了"的样子他就来气。

        只是多了层关系,却给了这婆娘唠叨他的充分理由。

        "吵死了!我带上还不行吗,你少管我和她的事"这么说着,压低帽檐不再看母亲的表情,扭头就走,把那一声轻快而带了些胜利意味的"一路小心"抛在身后。

        真是够了。女人一个比一个麻烦。

        出了门,再走几步,转过一个弯,她正靠在墙上捧着一本书读,失去了眼镜所以把书几乎要贴在脸上,眼睛费劲地眯着。

        ……今天放了学便带她去配副新的,咖啡店那儿再说,他预备与老板"淡谈",——先前苛扣她的钱得补回来,否则便只能用作那烂人治骨折的医药费了。

        听见脚步她抬起头,脸上的傻笑绽得更大了。她的短发乱糟槽地蓬着,校服的领子翻错了方向,衣服皱得滑稽,脸上很大一块昨日打架留下的伤——像是乞丐与书呆子的混合体。

        那笑容是一点没变的。粗枝大叶没一点女人样,从有记忆以来就是这么对着自己笑。

        "joj0!"她迎上来,张开双臂作势要抱他,他臭着脸躲开,她也收了手,仍是笑嘻嘻的。

        他留心打量她,不得不承认母亲的话,她确实是瘦了。她一直都是营养不良的样子,但又显得活力四射,嗓门此谁都大,跑起来风一样快——因而他从不把她与瘦小联系起来,但她确实太瘦了。

        他调头向着学校的方向走去,她蹦跳着跟上,头发随动作上上下下,活像朵漆黑的蒲公英,那本书倒是规矩地搂在怀中--他瞥了眼书名,《人间失格》。

        "怎么又读起太宰治了"

        "今早从书架上找到的,顺手带上了--读过"

        "没有,我对自/杀之人的独白没什么兴趣。不过是叙述悲惨"

        "未续过又怎么能评价呢……我续着却觉得挺好的,"她逗乐了自己,"太宰治没有你悲观"

        我那是现实主义。他没说出口,只很不善地“啧”了一声。

        “他是个不幸的人,明明一直在挣扎着话啊"

        "但这世界不留他,只有沮丧地走了"

        他从帽檐的阴影下斜眼瞥她,一言不发。

        "你读他的书,会发现只是一个温柔的可怜人罢了"

        她在他从北海道回来三个月后再次出现在了家门口,夜里。

        他记得那是仲夏,天空很晴朗,有蝉声。

        母亲去应门,而后将小小的女孩儿牵回来,满脸写着迷茫与惊诧--而孩子,孩子的脸上一片空白。

        她不说话,抓着母亲不肯撒手,双眼没有焦点地凝视着虚空,脸油腻腻的,头发很久没剪了,打着结,衣服又脏又皱--她上一次洗澡是在什么时候

        母亲看见她脖子上的淤青,于是脱下她的上衣——他看见可怕的伤痕,她背上有藤条抽打的痕迹,一层盖着一层。

        她被领去洗澡,换衣服,梳头,吃饭。母亲说什么她都听,一声不吭去立刻执行。

        然后母亲问她发生了什么。

        "妈妈和爸爸吵架爸爸出去了

        "妈妈告诉我,回房间,她给我一本新书回房间,妈妈说等一会儿进来给我念妈妈好久没有给我念故事了"

        "但是过了很久妈妈都没有进来,我没有忍住,就出去了,妈妈说了不能出去,她让我保证了的,但是我出去……很黑,妈妈在那儿,在上面"

        "在天花板上。"

        母亲明白了,把她留在家里,出门去了。

        不一会儿他听见有车在门外停下,听见母亲用低而急切的声音与一些陌生人交谈。

        小女孩缩在角落里,安静地仿佛空气。

        他在她旁边坐下。她穿着他的衣服,感觉很奇怪。他们并排坐着,都不说话。

        她应该哭的。他没来由地这样想。

        她很难过,很害怕,难过害怕的时候该哭的--她为什么不哭

        他想或许她的妈妈不允许她哭泣——或许她身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他向着她的方向小心得挪了挪,她抱着膝盖,在发抖。他看见了她的脸,她的眼睛无神得睁着,眨也不眨。

        他模模糊糊知道有什么很可怕的事情正在发生,外面,堺次郎的怪叫声响起,在骤然嘈杂起来的街巷中回荡。她剧烈的战栗起来,眼睛睁的很大,猛地扭过头望向声源。她脸上的表情是他有史以来见过最可怕的东西——他第一次看见那样的恐惧,仿佛灵魂上绽开足矣撕裂一切的伤口。

        但是他不害怕她。

        空条承太郎怎么会害怕堺信奈呢,他们是好朋友。

        他坐在她身边,两个孩子紧紧靠在一起。外面,人们正忙着把白井纱织抬出她的家,堺次郎的哭叫声久久不曾停息。

        他应该告诉她的。

        他看着她在他面前又蹦又跳,踢着一粒石子,唱着走调的歌曲:

        “heygirl,

        嘿少女,

        淋しがりやの君の目に,

        寂寞扎根在你的眼睛里,

        小さな雲が生まれる,

        生出一朵小小的云,

        誰のせいで黙りこむ,

        是谁的原因呢让你如此沉默,

        人待ち顔のromanceooh,

        你等人时的神色又如此浪漫噢,

        夕暮れの街のどこかで,

        夕阳下的街道的某处,

        最初の灯りをともす頃,

        最早的灯光亮起来的时候,

        そんなふうに誰か君を,

        这样的话就会有人,

        見つめているのさ,

        发现你啊”

        她回过头对他笑。他别过头,控制着嘴角的弧度,手中提的便当多出来的那份重量突然变得明显。

        那时他应该告诉她的。

        你可以哭的,在我面前,你可以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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