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腊月二十五日这天正是沈将军回来的日子,一大早楚老夫人就遣了丫鬟来沈蕴玉的院子,说是要沈蕴玉跟着去城门迎接沈将军凯旋。
沈蕴玉坐在妆奁前小幅度地打了个呵欠,伸手拭了一下眼角的泪水,外面的天空才开始泛起鱼肚白,她除了那次进宫的时候起得早了些,平日里很少会起那么早。
杏儿替她梳着头发,从镜子里看着沈蕴玉半阖的眼睛,许是天气太冷的缘故,杏儿总觉得近日里小姐越发容易疲惫,晨起时也总是没精神。
为了让沈蕴玉提起精神,她开口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小姐,听说今天去迎接大将军的不仅有咱们府上的人,就连太子和四皇子都会去。”
沈蕴玉闻言睁开半阖的双眼,这样大的阵仗怕是不妥,太子和四皇子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目的。
她拿起一朵淡蓝色的翠雀绢花,“用这支吧。”
杏儿本来拿出了一套楚老夫人前些日子送给沈蕴玉的新头面,那套头面是用了许多的珍珠点缀,看着有点俏皮可爱,她想小姐平日里头上簪的头饰太过素,又想着今日迎接沈将军回京,小姐该打扮得好看一些。
沈蕴玉见她接过那朵绢花,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便道:“今日父亲回京,有太子和四皇子在,我不想太过张扬。”
她不想太过引人注目,想来父亲应该也不喜她张扬。
杏儿给她挽好发髻,沈蕴玉选了件跟绢花同样色系的衣服换上,等她穿戴整齐之后,绿竹也摆好了早膳。
吃过早膳,外头的天色已大亮,她让杏儿将之前穿的白狐裘拿上,那件狐裘原先在青岭遭遇刺杀的时候被黑衣人的剑划破了,但是沈蕴玉穿着它觉得很暖和,便让杏儿补好了之前的那道口子。
杏儿替她系好前面的绳结,她就踏着步子不急不缓的朝门口去了。
等到了大门口,就见楚老夫人和沈妧妧已经等在了那里,林氏却不在,杏儿在身边轻声告诉她林氏在府中准备午宴,所以不能去迎接。
沈蕴玉对着楚老夫人露出笑意:“抱歉,我来晚了。”
一边早就在那等候多时的沈妧妧不满地开口:“姐姐若是再迟一些怕是爹爹都已经回来了。”
沈妧妧还记得上次在国公府的事,就因为她将和裴二苟且的人说成她,她就跟祖母告状,害得她被罚在祠堂抄女戒,平白被冻了几个晚上。
沈蕴玉看了沈妧妧一眼,今日的沈妧妧穿着海棠色的衣裙,外面批了一件淡紫色的披风,映着她那张脸真真称得上粉雕玉琢。
她收回目光,想到今日太子在场,恐怕这沈妧妧是特意为了太子打扮过的。
“我可是有迟到?”沈蕴玉冷淡地开口,她望了一眼天色,接着问道:“既然我没有迟到,妹妹为何如此冷嘲热讽?”
“祖母,我只是提醒一下姐姐,姐姐怎么还反过来说我。”
沈妧妧最擅长的就是装可怜博取别人的同情,但是楚老夫人哪能看不出她的小心思,她沉声道:“时候不早了,走吧。”
说罢不等沈妧妧开口,就径自坐上了马车,沈蕴玉紧跟其后,她想去身后的那辆马车,却被楚老夫人叫住了:“你素来畏寒,我这辆马车铺了厚厚的毛毯,你同我一起。”
“祖母,那我呢。”沈妧妧见沈蕴玉听话地上了楚老夫人的马车,她心里一阵一阵地冒着酸气,看向楚老夫人的眼中含着委屈。
“这马车只够栽两个人,你去后面那辆。”楚老夫人不为所动,睁着眼睛说瞎话,沈妧妧的性格她一向不喜欢,她曾经也想将她教好,但是无论如何教她依然是这幅性子,后来她索性懒得管她了。
楚老夫人靠着马车,轻轻叹了一口气。
“祖母为何叹气?”沈蕴玉不明白楚老夫人为何突然叹气,遂出声问她。
楚老夫人看着沈蕴玉那张跟谢氏有着七分像的脸,她缓缓开口:“你也到了嫁人的年纪,当年你娘嫁给怀儿的时候正值十七芳华,你如今也十七了。”
“祖母,”沈蕴玉开了口,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她顿了一下,才道:“可是有心仪的人选了?”
楚老夫人心中倒是有点偏向楚国公府的世子,对她来说那样的才学和相貌,才配的上沈蕴玉,但是如果她不喜欢也没用,她和蔼地看着她:“祖母喜欢的不算,还要看你的意思。”
听她这样说,便是真的有人选了,沈蕴玉面上平静,道:“是哪位公子入了祖母的眼?我倒有些好奇。”
“楚国公府世子,裴明宣。”
沈蕴玉拿起茶杯的手一顿,她迟疑道:“祖母,孙儿对世子无意。”
说着她观察了一下楚老夫人的面色,见她并没有生气,反而笑着打趣道:“央央可是有心上人了,连世子这般人品的都看不上?”
沈蕴玉脑中瞬间划过燕绥那张倾城的脸,她轻咳一声:“祖母不要拿我开玩笑了,我躲在府中哪能遇到什么心上人。”
其实她不敢保证自己跟燕绥见过的事情会不会被人发现,见楚老夫人对她的话没有怀疑,心中松了口气。
“老夫人,到了。”
马车停了下来,已然是到了城门口,沈蕴玉和楚老夫人还未下马车,就听见太子和四皇子往这边赶来的声音。
“天气寒冷,没想到老太君还亲自来迎接沈将军,本宫实在是钦佩。”
跟着楚老夫人下了马车,沈蕴玉就听见前方太子的声音,而四皇子则站在他身后一点,俩人一起朝她们靠近,她微微低下头,与楚老夫人一起向二人行了礼。
太子在沈蕴玉下马车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见到她那张脸后眼睛亮了一下,他知道沈府除了沈妧妧之外还有一个长女,只是以前一直都不在上京,他知道沈妧妧长得美,但是今日一见沈蕴玉,满眼都是惊艳。
“不知这位是?”燕旸明知故问,他紧紧盯着在楚老夫人身后的那道身影。
楚老夫人不动声色地挡在了沈蕴玉的身前,道:“禀太子殿下,她是老身的长孙女,因身子弱一直养在京外,她性子素来胆小,望殿下见谅。”
“见过太子殿下!”燕旸还想说什么,就被凑上前的沈妧妧打断了,沈妧妧今天特意打扮过了,太子见沈蕴玉一直躲在楚老夫人身后,便自觉无趣,转而向沈妧妧笑道:“多日不见,妧妧倒是出落得越发好看了。”
“谢殿下夸奖。”沈妧妧面色微红,看向燕旸的眼神中带着水光,眉目含情。
燕晹看不下去二人眉目传情,出声提议道:“那边的棚子搭好了,老太君和沈姑娘不宜吹风,还是先去棚子里休息吧。”
沈蕴玉闻言抬头,对上四皇子和善的眼神,她知道四皇子的善意都是装出来,索性移开目光看向别处。
然后她就看到披着黑狐裘的燕绥早已立在了不远处的棚子下,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往这边轻飘飘地瞥了一眼,但是很快又看向了别处,仿佛方才只是沈蕴玉的错觉。
这些棚子都是为等待沈将军凯旋回京的贵人们搭的,楚老夫人选的棚子隔壁就是燕绥,沈蕴玉端坐楚老夫人的身边,装作不认识他,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燕绥。
燕绥倒也不在意,他懒懒地倚在椅子上,盯着手中的茶杯不知道想什么。
不知道等了多久,有人来报,说是沈将军大约在十里外了,瞬间好些人都站了起来等待。
知道这距离还远着,沈蕴玉跟楚老夫人依旧坐着耐心地等着,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沈蕴玉知道父亲要到了
马蹄声越来越近,沈蕴玉扶着楚老夫人站了起来,很快,她就看到了差不多十年没见的父亲,即便他的样子早就跟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了,但是沈蕴玉依旧能一眼就认出走在最前头的是他。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楚老夫人在一旁喃喃道,语气中含着一丝哽咽。
沈将军已经有三年未回京,他这次回来也是受了皇帝的召请,他骑在马上,路过棚子时看到了楚老夫人以及她身边已经长大的沈蕴玉,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谢氏,当年的谢氏挺着肚子在城门迎接他,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突然不知道是谁的马嘶鸣了一声,队里的马跟着受了惊吓,一下子就乱了。
其中一匹马直直地冲着沈蕴玉的方向去,沈蕴玉忙道:“快保护好祖母!”
她下意识的反应是将在身边的杏儿一把推开,等她要跟着躲开时已经来不及了,那马上的将士用力拉住缰绳,马便抬起了双蹄看着就要踩到她的身上。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将她往旁边一拉,沈蕴玉瞬间撞入一个人的怀中,下一刻就被熟悉的松香包围,她抬头对上那双黑色的眸子,耳边不知是谁乱了的心跳声,她愣愣地盯着他左眼睑下的痣,一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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