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底线（2）
渺渺正愤愤不平，微博又弹出一条消息，韩桑又发微博了：希望大家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世界和平，所有人都平平安安。大家一起珍爱和平，早日战胜疫情。
天啦，他以为他是rapper吗？还loveandpeace？这跟珍爱和平有半毛钱关系？人家松田一个日本人都没有发博请求大家帮助，你一个中国人凑什么热闹？还早日战胜疫情，你怎么不亲自上阵，光在这里说风凉话。
再点开评论，好嘛，还真有粉丝控评，要和他一起珍爱和平，希望早日战胜疫情。
更有甚者开始科普全国人民都知道的事实：国庆节是庆祝新中国成立，是解放战争取得了胜利，不是抗日胜利。
说得好像抗日战争根本不存在一样。
真是又什么样的偶像就有什么样的粉丝，爱豆蠢粉丝也蠢，爱豆没有脑子，粉丝当然更没有脑子。她们眼里只有她家哥哥，哥哥说什么都是对的，哥哥长得好看就是真理。
渺渺一度怀疑写出这些言论的人都是活生生的人吗？一个正常的人怎么会如此没有脑子没有三观？还是说这些粉丝本来就不正常？
渺渺气得真想跑到韩桑面前揍他一顿，平时私生活不检点就算了，还拿国家大事抖机灵，真恶心。
慌慌忙忙跑回公司，她只能先把行李放在前台，就风风火火赶到sansa姐办公室。不出所料，sansa姐又在对着电话骂人：“我找你是解决问题的，不是要你告诉我这件事闹得多大。我难道不知道这件事的影响吗？”
还有什么好解决的，这种人不放弃难道还要继续保？渺渺有些傻眼。
“先想办法撤热搜，我会找人写道歉声明，然后严格管理他的微博。”sansa还真不打算放弃他，“放心，互联网哪有什么记忆，等过一段时间，风波过去了，就没事了。”
什么叫风波过去了就没事了？渺渺暗暗握紧拳头：互联网或许是没有记忆，可这不代表这些事情没有发生过。如果任何一个偶像都可以随意拿国家大事抖机灵开玩笑，那喜欢他拥护他的粉丝会被带成什么样？这种人凭什么还能继续优哉游哉地在这个圈子里混？他又凭什么成为一个偶像？
渺渺越想越气愤，双眼瞪得通红，话卡在喉咙里，几乎快要吼出来。
sansa姐又叮嘱了那头几句，终于挂了电话。
“这是‘ring’新签的合同，你后面负责跟进。”sansa姐好像并没有看出渺渺的怒火中烧，直接甩了一个文件夹给她。
渺渺抑制着内心地怒火，打开简单地浏览了一遍，是一个品牌的代言，签的还是全体成员，给的报酬也不低，税后2000万。
渺渺收起合同，应了一声，“好的。”
“对了，”sansa姐继续吩咐，“你再帮韩桑写一份道歉声明，马上写我马上发微博。”
什么！
渺渺这下彻底破防了，即便是刚才，她也是死死压制内心怒火，极力在心中劝说：与自己无关，你没法改变什么。
可现在，却要自己帮这种人写道歉声明，那自己成了什么人了，不一样是汉奸，走狗吗？
渺渺死死咬住嘴唇，果断摇摇头，“我不写！”
“不写？”这倒是出乎sansa姐的预料，“你刚来的时候不是帮他写过声明吗？怎么现在又不写了。”
“不一样，”渺渺回答道，“上一次只是他私人感情曝光，甚至还没曝出劈腿。可这件事，是明晃晃拿国家大事抖包袱，我接受不了。”
我自己都接受不了，怎么帮他道歉。
“你以为你是英雄烈士啊，那你怎么不去守卫边疆前线抗疫啊！”sansa姐突然就暴怒了，“让你写就写，哪来那么多原则。这个圈子最不需要原则。”
眼泪不自觉已经涌上眼眶，渺渺硬睁着眼睛，不让眼泪落下，没有说话，也没有行动。
“你还真是刚烈，跟我玩宁死不屈吗？”sansa姐语气反而平静下来，“你的实习报告还没有盖章吧，盖不了章你可就白实习了。”
这算是威胁吗？渺渺心里由气愤转为委屈：工作了这么久，虽然自己是实习生，可从来没有敷衍任何一项工作，哪怕那些很多都与法务无关。她是没想过一直留在这里，可也没有因此就懈怠，任何事情都尽心尽力，甚至还想办法怎么样让工作尽善尽美。而这些，完全比不上一个没有道德没有脑子的艺人。自己就是不想违心帮他写一篇声明，就要被威胁吗？
“我知道你爱国，你三观正，但这些有什么用？可以给公司打来收益吗？”sansa姐难得苦口婆心，“我也看不惯那个韩桑，可是没办法，公司为了捧他出来花了多少钱，费了多少心思。撒出去的钱还没得到想要的收益，公司怎么会放弃。那可都是白花花的钱啊。”
是啊，一张好看的脸，可以带来多少收益啊。那可能是自己一辈子都挣不到的。而这些，一个人渣却可以轻易挣到。就因为一张好看的皮囊。
真不公平啊！
“行了，我也不让你白写。”sansa姐似乎铁了心让她动笔，“你想要考博不是还需要发表论文吗？公司最近在录制一档关于律师的节目，也接触了一些相关期刊杂志的编辑，我到时候帮你引荐两个。”
其实，这时候，她真的想像偶像剧女主角那样，冲着sansa姐义正词严：“你不要拿钱来践踏我的尊严。”可是她没有办法，她真的需要。她需要发表论文，她也需要实习证明，面对现实，她只能低下高昂的头颅，去写让个她恶心声明。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写了些什么，写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小时候学的鲁迅先生的《藤野先生》，一群看电影的中国人鼓掌叫好，其中还有一个“我”。
曾经，她满以为，长大后，自己就算做不了为民请命的人，舍身求法的人，可至少不会成为那群鼓掌看电影的人。她坚信自己一定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去守护心中的正义。
抱着这样的信念，她考上最好的大学，考上研究生，就是为了有更好的选择，去保护那颗珍藏许久的真心。
可是，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渐渐开始变成那群麻木的人。来到这里，公司很多操作她看不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甚至说服自己接受。自己在不知不觉间，越来越冷眼旁观，越来越事不关己，越来越……身不由己。
那我辛辛苦苦读这么久的书，学这么久的法律是为了什么？为了以后什么官司都接，什么案子都做，成为一个玩弄法律的人吗？
她很害怕，很恐惧，很无力……
为什么，自己明明都考上那么好的大学了，明明都已经是研究生了，可到头来，连心里的底线都守不住。
为什么，自己明明都那么努力了，却还是那么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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