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告白（1）
渺渺很少半夜醒来，今天是个例外。
打开手机，屏幕上的数字很不吉利：4：44。
脑子昏昏沉沉，身上也疲倦得很，比大学体能测试还要劳累。
她不确定自己还能不能再睡着，索性走进浴室，打开淋浴。
滚烫的热水冲散了身体的疲惫，白皙的皮肤也随着体温升高渐渐变红。
她说不清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有带着羞耻的开心，也有伤心、迷茫，甚至懊恼……
嘴唇边还残留着淡淡的香气，似乎还带着余温，那是她喜欢的人，落在她唇边，深深浅浅的吻。
她以前不是没有幻想过，以后交了男朋友会怎么样，他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们是不是也会像小说或者偶像剧的情节，慢慢了解，慢慢靠近，牵手、拥抱、亲吻，最后……
可是，她从来不敢幻想，自己会能够遇到那样的人。好看，努力，上进，温柔，懂得关心他人……好像所有美好的词语放在他身上都很合适。
他是那么完美，自己呢？不算太差，但一定不完美。
这样的自己，能够配得上那么完美的他么？
还有，我该以什么样的身份面对他呢？女朋友？朋友？同事？还是……
眼泪突然汹涌而出，这一刻，她感到很委屈，无比委屈……
明明和喜欢的人应该高兴啊，可内心就是抑制不住地难过。
为什么，自己喜欢的人偏偏是个爱豆，为什么，自己真的喜欢上一个娱乐圈的人。不是粉丝对偶像的欣赏迷恋，是真真正正的喜欢。
可是，哪怕他对自己也是这样的喜欢，我们能在一起吗？爱豆不是不能谈恋爱吗？这样会不会毁了他？也毁了自己？
一旦曝光，自己会承受什么，甚至父母朋友会承受什么？她不敢去想，没法去想……
所以，我们不该在一起，不会在一起，对吗？
浴室里，除了“哗哗”流水声，听不到任何回答。
闹钟在8点半点准时响起，和往常一样，刷牙，洗脸，梳头，然后出门。
今天是某卫视节目的彩排，地点就在北京。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省钱，除了舞台，整个彩排场地黑得跟大晚上没什么区别。要是往常，不管多黑，渺渺肯定都专注在她的法典和案例上。可这次出差，她破天荒地什么也没有带，因为她确定自己什么也看不进去。
吃过午饭，成员们都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练习走位，渺渺一个人呆在暗无天日的角落，只觉得无比困倦，困得好像好几天没睡觉一样。
正好，身边有一个比较大的工具箱，坐在节目组准备的小椅子上，趴在上面正合适。
困意来了，渺渺也不管舒不舒服，一手撑在工具箱上，头靠手掌，脑袋一点一点地打起瞌睡。
迷迷糊糊之间，她只觉得胸前一暖，熟悉的味道再次出现在鼻尖。那是昨晚，一直包围着她，缠绕着她的味道。
惊吓般睁开眼，她又对上那双狭长的眼睛。周围的灯光好像亮了一些，她能清楚看到那双眼里的关切和内疚。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是何其幸运，又是何其绝望。
一对上那双眼睛，她的眼泪就留了下来，像汩汩泉水，无声无息，却源远流长。
那双眼睛的主人喉结动了动，刚伸出手，想要擦去她脸上的泪水。这时，工作人员又开始呼唤，细长的手指在空中顿了顿，最终，还是无奈地缩了回去。
渺渺回过神，快速擦去脸上的泪痕，慌乱地转过身，整个身子趴在工具箱上，逼迫自己不去注意身后人动态。
“渺渺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还是你们吵架了？”他听到言颜低声发问。
“没有，”熟悉的声音让她身子微微颤抖，“是我错了。”
不是抱怨，没有委屈，而是，肯定。
你又有什么错？将脸埋进手臂中，眼泪流的更加汹涌：是我太胆怯，没法给你想要的回应。
回去的大巴上，气氛异常凝重。这两天不管是车上还是在彩排现场或者录制现场，渺渺都一个人静静地呆在小角落，一句话也不说，笑也不笑。队长也一样，彩排走神了好几次，好在正式演出的时候没有出错，傻子都看得出来两人有问题。
小两口吵架了？
回到公司，天已经黑了。大家都没有去练习室，而是选择回宿舍。
一群人挤在电梯口正等电梯，白瑞突然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这次录节目怎么感觉这么累啊，我怎么觉得好久没锻炼了，都有点胖了。我还是爬楼梯吧，兄弟没有一起的吗？”
这一声，得到成员们纷纷响应，“爬楼梯，爬楼梯！”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拖着行李，往楼梯口走去。
这举动让渺渺傻眼了，再怎么迟钝也看得出来是大家故意让她俩独处。可现在这样，他们还怎么独处。
要不，我也爬楼梯？可他们在7楼，我在22楼啊！爬上22楼，会不会半条命都没了？
但她很快也反应过来，其实我也可以爬到7楼或者8楼再坐电梯。
可还没等她付出行动，“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手臂被温热的大手一把握住，不由分说将她拽进电梯。
渺渺吓了一跳，下意识挣脱他的手，这时候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渺渺有些幽怨地瞪了他一眼，没有吭声，只在心里劝慰自己：没事，7楼很快就到。
7楼真的很快就到了，“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路亦遥却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要下去的意思。
“那个……占用公共资源不好。”渺渺心里又是慌张又是尴尬，只能开口提醒。这还是这么两天，她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我不是那样的。”路亦遥突然开口。
“哪样？”渺渺没反应过来。
“你想的那样。”他的声音难掩委屈。
渺渺呼吸一窒，心脏又开始跳起热情舞蹈，她声音颤抖着反问，，“我想的是什么样？”
“渺渺，对不起。”他的眼睛总是那么亮，亮到满是真诚，“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本来想等你考完复试再表白，可是……”最后一句，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微不可闻，“我没有忍住，对不起。”
他记得，那天晚上，她那么肯定地鼓励自己，红红的小脸像熟透的番茄，那么可爱。可爱到再怎么紧咬嘴唇，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渴望。
于是，他顺从了自己的心，吻上她果冻一般的香唇。
她没有拒绝，给了他期待中的回应。
小小的身子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紧张，像一只受了伤的小鸟。怜爱在心中升起，他只能将她越抱越紧，想要给她温暖，给她安全。
他也害怕自己控制不了，极力地压下内心的渴望，他也害怕进展地太快，吓着她，更让她误会。
可是，意志力好像并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坚定，越是想要克制，身体越不停自己的使唤。
衣衫缓落的一瞬，她好像真的被吓到，瞬间清醒，推开了自己，落荒而逃。
他不敢拦下她，甚至在那一刻，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去面对她。可是，与其像现在这样躲着自己，他宁愿她骂他，责怪他，甚至恨他。
“渺渺，我是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更不知道该怎么去修补。
“路亦遥，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心里像火山爆发一般起起伏伏，她还是拼尽全力使自己声音保持平衡，“你没有对不起我。只是……我只能你和说……‘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能接受你的告白。我没有勇气和你在一起。
如果我只有十几二十岁，我一定会开开心心地接受，不顾一切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哪怕全世界都反对。
可是，我今年已经25岁了。25岁，要考虑现实，要考虑太多。25岁的云渺渺，没有了和全世界对抗的勇气，懂得了计算得失；25岁的云渺渺，很懦弱很懦弱，懦弱到自己喜欢的人就在眼前，却不肯往前迈一步。
“对不起！”
“好，我知道了。”少年淡淡一笑，笑容里满是苦涩和辛酸。他退了一步，退出了电梯，让电梯门，一点一点地关上，把两人分成两个世界。
其实，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吧！渺渺以前觉得这句话矫情又无聊，可现在，形容他们的关系多合适啊。他们之间的距离，就是7楼和22楼的距离，一个繁华，一个普通；一个高贵，一个平庸。
终于只剩自己一个人了，渺渺无力地将头靠在电梯上，心脏揪成一团，痛得厉害，眼泪又不争气地滑落。
哭吧！这一次，她没有阻止自己：既然做了决定，就好好承受它带来的痛苦。只是，这是最后一次为他流泪了。这次哭过以后，就该往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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