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年内的几日,便是亲戚往来,直到初九,余家才回了城中,又与城中的邻居友人互相来往了一番。
余小锐初八从余杭赶了回来,也算是赶了个年尾。
余晚晚每年忙完年节总是要睡几日的,解解身上的疲乏。
直到十五,才又恢复了生龙活虎,又帮着孙雪娥准备了一桌子菜,他们小家吃了一顿小团圆饭。
“妈,你卤的蹄花,我能吃一辈子~”
不管有什么样的烦扰,只要吃上一个孙雪娥卤的蹄花,余晚晚心情马上能大好起来。
“别蹭我,一手的油,别弄到我身上了。”
孙雪娥有几分嫌弃地推开她。
余晚晚拿布子擦手,门外忽然传来叩门的声音。
她丢下布子,跑去开门。
孙雪娥还在后面念叨着,是谁十五不在家团圆来他们家敲门。
余晚晚推开大门,发现门外站着的人竟然是褚昱。
“你……你怎么来了?”她赶忙回头看看自己的爹妈有没有出来。
“我来找你,想邀你出去看灯,可以吗?”
他穿着一件月白长衫大褙,脸颊在灯笼光下格外的柔和。
“谁啊?”孙雪娥在屋里喊着问。
余晚晚的心脏一紧,把门拉上了,与他站在外面悄悄说:“你等会儿,我吃完饭找个借口出去。”
褚昱笑着点头,她好像忘了,现在他们是定过亲的男女,元宵这种大节可以名正言顺地出去玩儿,故而他才没有在后门等她。
余晚晚点头,又拉开门进去。
一转身,却看见父母和哥哥全都在后面。
“他来作甚?”孙雪娥问。
她盯着余晚晚,余晚晚躲闪撒谎无门。
“呵呵,今天不是元宵节嘛,他找我出去玩一会儿。”
余晚晚跑到孙雪娥身边,搂住她的胳膊试探着问:“可以吗妈妈?”
孙雪娥还没回话,余大安先发话同意了:“去吧去吧,今天外面多热闹啊,本来也就打算等会儿带你们出去玩玩的。”
孙雪娥瞪了余大安一眼:“人家忙着读书呢,哪有闲工夫出去玩?”
“哎呀这不都到门口了吗,肯定有时间,读书也要劳逸结合呀。晚娘你去吧,晚上早点回来,仔细着钱包,别叫人偷了。”
余晚晚高兴地上楼换衣裳去了,孙雪娥心里又酸又乐,拧了两把余大安才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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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是一年之中最隆重的几个节日,连斜阳巷到迎仙楼前的小街上都人满为患,各式各样的杂耍百戏层出不穷。
在路上,褚昱跟她讲了蒋玉芙决意和离之事。
“那太好了,不过你妈妈还好吗?”余晚晚真心为蒋玉芙能够想通离开那个花心薄情的男人而高兴。
蒋玉芙流泪痛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她动情至深才会被伤透。
“还好,还要多谢你,她是听了你的开解,才能逐渐想通的。”
褚昱谢她,倒弄得余晚晚有几分不好意思了。
“我哪有这么大本事……”
她不去看褚昱,眼神四处地瞟着周围热闹的场景。
“你看那个,好厉害!”
余晚晚看到不远处有人动物马戏,猴呈百戏、鱼跳刀门,好不热闹。
她拽了拽褚昱的衣袖,拉着他上前去。
周边的人群很多,余晚晚的注意全在那个红屁股的猴子身上。
一个壮硕的男人比她更快地往前挤去,一下子便撞到了余晚晚的肩头。
“小心!”
她猝不及防地身子失衡,要往一边摔去。
褚昱眼疾手快地反手握住她抓着他衣袖的手,使劲儿把人拉回来。
余晚晚借力,这股子劲儿像是抓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不肯松手似的,直接将余晚晚揽到了怀中。
“小心……”
她撞到了褚昱的胸膛上,隔着厚厚地一层冬衣,她仿佛听到了褚昱说话时胸腔的震颤。
“你小心些,这么多人,摔倒了怎么办?”
褚昱和余晚晚各后退了一步,高挂的红灯笼散出的红光遮掩住了二人脸上的飞霞。
“咳,是别人撞的我,你要骂骂他去。”余晚晚咂嘴,目光避开褚昱,企图寻找那个刚刚撞她的人。
“我倒是能找得见他,还要打他一顿呢。”褚昱笑。
余晚晚也被逗乐了:“你说的好听,他能把我撞倒,我看两拳就把你打倒了。”
“怎么会?你这是不信我能替你出气,还是心疼我?”
“怎么是心……”
余晚晚话吐到一半,察觉到了不对,咬住嘴唇不再说了。
“那边有买花灯的,我想要花灯,我们去那边。”
她指了指那边挂着一干灯笼的地方,便要过去。
褚昱跟在她身边,并排走着。
两支带着彼此余温的手背,被人潮拥挤着,难免又触碰在了一起,撞出几分冬日中的焰火。
余晚晚的手背触到了褚昱发凉的指尖,细碎的痒从指尖的缝隙传至全身,仿佛是触碰了干燥的毛衫,窜起一小股噼里啪啦的静电。
微凉的指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轻轻地勾缠着她的小指,忽远忽近地距离完全取决于此处的人潮。
几瞬之间,他的手指烫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余晚晚双颊发烫,朝内的掌心竟在冬日里微微发汗,潮热不已。
四周涌动的人头仿佛也带走了空气,她想走得快些,用冰凉的风缓解胸口的热流。
“你走慢些,别撞到了人。”
“哎呀,啰嗦!快走,不然一会儿好看的都被人买走了。”
褚昱的手想要抓住她的衣袖,余晚晚忽然收了一下胳膊,一把握住褚昱的手掌,反而是带着褚昱又走快了些。
这家的元宵花灯漂亮极了,除了一般的彩色圆灯笼方灯笼,还有格式莲形的、鱼形的、龙形的,甚至还有虎头、兔子,五颜六色的光交相辉映,一片锦绣斑斓。
“是灯谜,猜灯谜拿灯!”
余晚晚抬手,揪住一个莲形花灯,看上面的灯谜。
“‘七仙女嫁出去一个’?”
她转头问褚昱。
褚昱想了一下:“是不是,六神无主?”
余晚晚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一旁的店家高兴地为他们取下花灯:“小娘子还要别的灯吗?”
余晚晚看了一圈,哪个灯都很好看,全都想要。
“那我自己猜一个吧,猜到哪个就要哪个。”
余晚晚又看了一张鱼灯的谜面:无可奈何花落去(打一日常用语)
“这是什么意思……是词句吧,不懂。”
她觉得这句词耳熟,但是想不出谜底。
褚昱在想要不要提示她一下。
“这是……”
“别说,你知道了也不许说。”余晚晚瞪他。
褚昱只好做了个闭嘴的动作。
她放弃了这个精致的鲤鱼花灯,又去看了一个兔子灯。
“‘拍一个巴掌’……”
余晚晚伸出自己的手,往褚昱胳膊上拍了一个巴掌。
“打一个地名?哪里呢?”
她仔细地瞧着自己的手掌和那个巴掌。
忽然想起了刚刚褚昱“不小心”握住了这双手,羞得收了回来,蜷进了袖中。
都怪刚刚那只猴子!
她恨恨地想。
“猴子?……难道是五指山?”
“恭喜女娘,猜对了猜对了!”店家又为她摘下了这个小兔子形状的灯。
“一共是五十钱。”
余晚晚摸自己的袖子,准备掏钱,却摸了个空。
“我的荷包没了!”
褚昱掏了自己的荷包给店家,接过了那两盏花灯。
“掉了?还是被人摸了?”
余晚晚生气又着急:“不知道,我就塞到袖子里,不能是被人偷了吧?一定是刚刚那人撞我,不小心掉出来了。”
余大安出门时还特意叮嘱她要看好荷包,这下可好了,出门不到一个时辰就没了,回去一定会被孙雪娥一通好唠叨。
“我们回那边找找吧。”她提着花灯照亮,刚刚解出灯谜的好心情被破坏了。
褚昱只能跟着她又折回去。
“你别跟着我,咱们分开找找吧,就在这一片。”
可元宵灯节人潮拥挤,就算荷包是掉了,也早已不知被踩踏成什么样子了。
褚昱低头,大街上除了人脚上的鞋,便是被踩掉的鞋。
他再抬头,荷包没找到,反而把余晚晚给丢了。
“晚娘?”他喊了一声,可四周声浪喧嚣,没有回应。
他着急地四处张望。
忽地,“轰”得一声,不远处烟花四起,银亮的焰火飞到天幕,张开花翅,散出一片华丽。
他落下目光,却见余晚晚站在不远处的一串首饰摊处。
烟花缓缓落下,似流星闪烁,光辉照映在银片首饰之上,在余晚晚的面颊上照出斑斓的光斑。
随即熄灭,如昙花一现,她的半面脸颊,又恍然暗下。
褚昱颇有几分明白,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是何等的美景与心情。
他穿过人群,走到了余晚晚的身边。
“你找到了吗?”
余晚晚摇头:“没有,不过丢了就丢了吧,反正也没多少钱。大过节的,不值当为那点钱生气。”
虽然口头这么说,但余晚晚还是气鼓鼓地。
“走吧,我们往前走,前面有卖栗子的,我买给你吃。”
“好吧。”
他们沿着这条小路往前走,一路上都是些卖杂耍玩戏、卖药卖挂的,也有小吃摊铺,却不见一个卖栗子的。
直到走到了这条街尽头,月老庙前的一棵榆树下,有一位卖栗子的货郎。
这颗老榆树树干有两人合抱那样粗,树上的叶子已经凋谢,可枝杈上挂着的红色绸带却像是另一种树叶,将树装点得喜庆又漂亮。
“要一斤栗子。”褚昱付了钱。
这位卖栗子的大爷年岁颇高,慈眉善目,长寿眉下垂到眼角。
收了钱之后装了一包香甜的栗子。
“小老儿的栗子都是新鲜出锅的,还开过口子,娘子小心烫,但绝对好吃。”卖栗子的大爷笑着说。
褚昱温声跟他道谢,把栗子给余晚晚。
“呼~好烫!”栗子在冬天的寒冷之中冒着热气,余晚晚一手拿着纸包,另一只手去捡栗子,果真被烫了一下。
“小老儿这儿还有月老灵签,郎君要不要抽一支啊?”
没想到这位大爷主业是抽月老灵签的,副业才是卖栗子。
他拿出一个签筒,里面的木签头全都雕刻着桃花花瓣的装饰,还被染成了红色。
褚昱看向余晚晚,恰巧对上了她的眸子。
红绸灯笼下,她脸颊酡红,眼眸中含着三分羞怯,五分期待,飞速地把目光转向自己的栗子上边,剥了一颗香甜的栗子,塞到嘴里占住了嘴。
“抽吗?”褚昱凑近,小声问她。
余晚晚偏过头,几欲把脸埋在栗子纸包之中。
“你要抽,就抽呗。”
褚昱呵呵笑了两声,然后接过了长眉老头手中的杯筊。
他先扔了一次,一阴一阳,为圣杯。
他将杯筊递给余晚晚:“你也来掷一次。”
余晚晚瞥了一眼那位笑眯眯地长眉老头,又看了一眼褚昱,他也满眼期待,又停留到了杯筊之上。
她把栗子递给褚昱,拿起杯筊轻轻地掷了一下。
“圣杯。郎君请签还是小娘子请签?”
长眉老人拿来那个签盒,褚昱又询问余晚晚。
余晚晚拿过自己的栗子,示意褚昱去拿:“你抽的,你拿。”
褚昱心里默念了几句保佑自己心想事成,没想到这阵儿,他会对一个民间小神如此虔诚。
他取了一根签,签上是一句《诗经》中的名句: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也。
“什么意思?”余晚晚忙凑过来看,字她还认不太全,更不解其中的意思。
“郎君和小娘子可以进庙里拜一拜,找签牌解签。”长眉老人笑道,伸手往庙中引人。
余晚晚脸上又是一臊,整个人都扭捏了起来,左脚换又脚地换了几步,抬眼看褚昱:“你进去吧。”
褚昱也脸热,紧紧地捏着这根签。
“一起进一起进,一起进去月老才灵嘛。”
长眉老头笑弯了眉,似乎见惯了这样害羞的小情侣。
余晚晚跟在褚昱的身后,月老庙中灯光明亮,来往的皆是年轻男女,或满脸期待,或桃腮粉脸。
月老塑身是个白发白眉白须的和蔼老人,一身的大红喜服,端坐在写满“喜”字的红木交椅上。
褚昱双手合十,轻闭着双眼,余晚晚看着他的侧脸,内心竟也想向月老诚挚地祈求。
愿眼前人是心上人,愿来日约成真实亲。
月老庙侧架着一排香烛,还有一面木牌墙,是解签语。
褚昱对着签号,去寻签语。
诚意正心,情之所系。不正强求,貌合神离。
褚昱捏紧了签牌,心中忽然惶惶。
一旁有人再来拿签,拍了拍褚昱的肩膀,让他让开,他才回过神来。
“什么呀?”二人并排走出月老庙,余晚晚小声开口问。
褚昱笑了一下:“是好签,‘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也。’是《诗经》之中的一句情诗,讲的是女子邀请自己的情郎……”
余晚晚眼眉上挑,红霞乱飞,慌乱地伸出手来拍了两下褚昱:“停停停,别说了!”
“不是你问我什么意思的吗?”褚昱吃痛,脸上的笑意止不住,两人打打闹闹地走出月老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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