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第117章
先开口的是艾丽斯：“千子酱……你觉得那个世界怎么样？”
脸红的少女羞涩地绞着双手，她微微收起下颚，那双蓝色的大眼睛向上瞄，更显得她娇小可爱。此刻，她像是一个等待长辈夸赞的孩子。
明明她才该是长辈……不，或许我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她。
这十多年来，我第一次用平等的眼光正视她，不是“姐姐”、“人偶”、更不是“林太郎的异能生命体”。
我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会死，之后会发生什么？更加没有想过会有人为了我而做出这一切。
我的心里浮现出强烈的困惑。不，不是单纯的困惑…我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我不理解，我们之间的感情真的有那么好吗？
到了现在，我还是不愿意相信。
虽然理智已经告诉了我，排除所有不可能的选项之后，剩余的可能性就是答案，但是……一想到我要承认那个事实，我……
“真可怕啊。”
我说。
艾丽斯瞪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我顿了顿，才开始认真回答她的问题：“……好像又回到了我十三岁的时候。那个时候作为审神者的我生活在本丸里被别人照顾着，过着众星拱月般的快乐日子。不过，那只是我的错觉。”
我向前迈步。
“美好的表象下是残酷不公的现实。刀剑男士被给予了人类的外表，但是他们的思想和地位仍然无法脱离物品的范畴，在那个背景下的我们注定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家人。那个世界里所发生的一切也是，只是你我的一厢情愿……没有任何意义。那么，到底什么才是我追求的幸福？”
我一边说着，内心一团乱麻般的思绪却神奇地渐渐理顺了。一个想法清楚地在我脑海中浮现。
“等一下！不要再往前走了！”见我状似走神的样子，艾丽斯急得叫出声来。
我走进了紫外线灯的照射范围里。然而就像我想象中的那样，光线轻柔地照在我身上，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同时，艾丽斯关闭了紫外线装置，整个训练场地又变回了原本的模样。
见我平安无事，她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接着她对上我的眼睛——不知何时红眸变成了深紫色的双瞳。
在她提出疑问之前，我又先一步说：“告诉我吧，你最渴望的幸福是什么？”
少女果断地回答：“我所渴望的，自然是千子酱你的幸福啊。”
“说谎。”
我平静地看着她。哪怕是我也能看出她的保留。就算是最接近“纯洁”定义的刀剑男士都会有自己的私心，何况是独自在人类社会生存了近百年的异能生命体？
我从来看不透艾丽斯，但不会就这样轻易地被她骗过去。
“我没有说谎哦。”面对我的质疑，少女只是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她的气质忽然又变得成熟温驯起来，从容得可疑。“因为我爱着你啊，千子酱，所以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不要露出这么可怕的样子…之后无论你是想留在这里生活下去，还是回到过去，我都可以帮你——”
“谎话连篇。”我冷着脸打断她：“现在的你真让人不爽。”
“我的幸福就是你的幸福？我有说过可以让你擅自这样做了吗？自己的幸福就要负起责任自己去寻找，这才是正确的道路！”
我伸出食指指向假惺惺的少女：“我说过了吧？遇到让我不爽的人，我就会把她打一顿！”
纯白的替身从我身后显现，她身上以往金色的纹路和裂缝都消失不见了，本该是球形的关节也变得和人一样。替身头顶着黑色魔术帽，身穿胸口有着一排星形钮扣的深紫色燕尾长外套，宽大燕尾的内侧是蝶翼一样的纹路，泛着幽幽紫光。
我大声喊出替身的名字：“redribbon:refrain！”
在从梦中出来之后，我的脑海中就多了很多以前的周目的记忆碎片，其中包括了红缎带的真正身份——我的替身。
替身戴着白手套的手打了个响指。下一秒，我的视野正在升高——我的身高正在增长，虽然看不到，但我的眼睛应该也变回了吸血鬼状态的红色。
我的身体自从变成吸血鬼的瞬间就停止了生长。但在新的替身能力影响下，我变成了成年人（吸血鬼）。
我感到有前所未有的力量充盈了身体！不单是自己，替身的五感也跟着大大提升了。我足尖一点，下一秒就来到了站在场地中央的艾丽斯面前。
尽管之前还一副痴情的样子，但当拳头真的要打到身上时，她还是马上就跳开了。
她手上的打刀突然脱手飞到一旁，不惜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几圈也不想被艾丽斯拿着，似乎是不想与我为敌。
她无暇捡起武器，巨大的针筒凭空出现，挡下了我的一击后脆弱地破碎了。我的一拳挥空，然而身后的替身却迅速地补上了空档，欺身上前——
“无駄无駄无駄无駄无駄无駄无駄无駄无駄——”
“无駄！”
结结实实地吃了替身几十拳的艾丽斯在最后一下被击飞了。估计她也没想到我真的能对她下手。她好半天才用手肘半撑起身体，慢慢地站起来。
“你还是那样心软。”
一道熟悉的女声响起。我寒毛直竖，在反应过来之前，一条黑色的手臂就握着长刀，将它刺入了金发少女的腹中。
雪白的刀尖刺破腹腔，从另一端冒出，又被用力抽回。
异能生命体的血液只是拟真的装饰品，流出了一点点就没有了。但腹中的创口却没有愈合。
艾丽斯带着惊愕的表情，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站在她身后的，是黑色的人偶——redribbon！？我下意识往身旁看去，白色的替身对我歪头，耸了耸肩。
“有什么可惊奇的呢？异能生命体在本体死亡后可以存活，那替身也可以。”人偶将刀当作伞一样立在身前，动作轻佻地往前倾。“我从来都搞不懂你，作为我的本体，你总是被软弱掌控，真是丢人！弱肉强食，想要的东西就靠武力夺来——这才是吸血鬼的生存法则！没有办法，我只能帮你动手了。”
“人在死前是最诚实的……相信我，我见过你死前的样子。所以如果你想要让这家伙说出真心话，只能这样做了。”
自顾自地说完，人偶身上金色的裂缝发出断裂的清脆声音，黑色的碎片从她身上落下，然而在皮肤之下的是一片虚无。
“……我的时间也到此为止了。”她看了看自己只剩下半截的手臂，又抬头看我：“好好享受你们最后的时间吧。”
“哔啦啦——”
人偶的身体猛地崩塌，四分五散的身体砸在地上，然后永远地沉默了。
借着自己快要死了不怕被揍，死前还要跑来捣乱！
虽然心里很气，但我没有再看她，而是跑到被捅了一刀的金发少女旁边。我在她身边蹲下来，马上被她牢牢地抓住了衣角。我顺从地侧坐了下来，让她将半边身体压到我的大腿上。
少女忍耐着疼痛，咬着牙说：“你…真的想知道我的愿望……？”
我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艾丽斯轻笑起来，笑声里充满讥讽。“你下手好狠啊，可是你的红缎带下手更狠…我们好像从来都没有互相理解过，所以事情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我说：“所以我才需要你告诉我，你心里最真实的话。”
少女沉默片刻，随后彷佛下定了决心，说：“我想成为人类…成为和你一样丑陋又真实的人，成为真正的少女！”
本来声音虚弱的少女忽然发力，她死死地揪住我的领口。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高亢尖厉，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地步：“你觉得很可笑吧？！但我不只是你们的仿品……我要成为独一无二的人！”
她的语气凶狠，豆大的泪珠却揭示了她真实的心情。
“我也想、我也想变得像你一样，以人的身份成为你真正平等的朋友……”艾丽斯的声线又弱了下来，她呜咽着抓紧了我领口的布料，用尽力气把它揉成一团。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她颤抖的身躯正在渐渐化成光点。
她要死了。
杀死本体得到自由，挣扎着活了八十多年，现在，她还是无法避免死亡的命运。
我摇头：“对我来说，你已经是独一无二的人了。”
现在的我仍然不能体会爱的真正意义，但我终于理解了爱丽丝。她的声音、她的表情、她的感情，一切都变得鲜活。
泪水从她宝石般的眼睛溢出，我从她瞳中的倒影看见了无声地流泪的自己。“看我，看着我，不要…忘记我……”
“嗯。”我握紧了她的手，直到象征异能力的蓝色光点消失殆尽。
我收拢手指，手心空无一物。
蓝光散去，一张泛黄的原稿纸从空中飘落，落到我面前的空地上。
纸上并非完全空白，在它的中央写着三句话，潦草字体我只看了一眼就认出来了。
【在故事的最后，你打倒了幕后黑手，拯救了未来世界。
作为完成主线任务的奖励，你可以实现一个愿望。
她的愿望你已经听见了，那么你的又是什么呢？】
我伸出手触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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