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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章:解与局


付府离闹市不远,他们一行人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抵达,看着面前富丽堂皇的宅子,高高悬挂的灯笼,想起连笙给她说过的付府落败一事,她在心中不由得发出一声轻嗤。

        经通传后他们才进了付府宅邸之中,她看着周围的雕梁画栋、亭台楼阁表情愈发凝重。到了厅堂便有一个自称管家的老嬷嬷前来接待,一开口便直入话题,冲他们讨要那七百两银子。

        宋铃兰交叠着腿坐在楠木椅子上,手指敲了敲桌面喊道:“连潮。”

        连潮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银票,在老嬷嬷准备伸手来取的时候又敏捷地收了回去。

        “卖身契呢?付老夫人呢?”她敲击桌面的手指一停,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只有付老夫人亲自把卖身契交到我手里,这银票我才能给你们。”

        “可老夫人正忙着呢……”

        “那正好啊,我也忙着呢。”她掸了掸下裙起身,厅堂周围站立的奴仆有了抽武器的动作。她冷笑了两声,妩媚动人:“非要这样吗?我不想动手的。”

        她说完话便抽出竹杖将刚刚坐过的楠木板凳劈成了两半,然后支着那竹杖冲管家挑衅地扬了扬眉。

        那老嬷嬷面上带着笑,嚷嚷着:“奴这就去请,姑娘小坐。”

        这“冤大头”亲自送上门来她们又岂有放过的道理,谁会跟钱过不去,她不会,老夫人也不会。

        宋铃兰坐到另外一把椅子上,等着传闻中的付家老夫人来。

        突然间空气中飘来一阵烈酒的味道,和着满满的脂粉味直冲鼻尖。她扇了扇鼻尖前的风,看着一妇人走进厅堂之中。

        她面上带着潮意,右手手指不自觉地弯成一个弧度,刚巧是拿骰盅的模样。

        “骄奢淫靡,好赌成性”便是宋铃兰对她的第一印象。

        那老夫人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一伸手就冲她讨要银两。

        宋铃兰神色不变地看着她:“卖身契呢?”

        “在这,在这,连笙可是我付家的世侄,姑娘可要好好待他。”她一边说一边将一张泛黄的纸从袖口中掏了出来给到她的手上。

        宋铃兰将那纸给连笙看过确定后才点了点头示意连潮把银票给她。

        付老夫人接过,看着银票上印着一千两时眼里泛起了贪婪的光:“姑娘,我这里可是不找零的。”

        宋铃兰弯唇一笑,示意她看看身后劈烂的椅子:“就当是赔罪的吧,老夫人笑纳。”

        那付老夫人抿唇一笑忙不迭地将银票揣入自己的怀中,谄媚地笑着:“都是自己人,好说好说——”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来想要拍拍她的手臂套近乎。

        宋铃兰不着痕迹地躲开她的触碰带着连潮和连笙出了付府,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擦黑,跟在她身后的二人默不作声,她往后瞥了一眼紧绷着下颚的连笙安慰道:“你是在心疼那一千两银子吗?觉得为了买你一张卖身契不值?”

        他没有说话却点了点头。

        宋铃兰回过身去继续往前走,勾唇一笑仿佛预料到故事的结局一般:“有什么好心疼的,过不了多久她就得还回来了。”

        当然,他们留在东海县的时间不多了,不如就让她出手帮帮付老夫人吧。

        “连潮,去醉月楼中请几个会玩骰盅的公子去陪付老夫人好好玩玩吧。”

        “是。”

        她扶了扶发髻上的辑珠发簪,无意间拨弄了一下下面缀着的珍珠流苏,那流苏轻晃碰撞出清脆的声音,她莞尔一笑,步履轻快地往街巷的灯火辉煌中走去。

        在她身后的黑暗之中有个身影从付府宅子旁的小巷负手走了出来,他的一头乌发微卷,鬓边的发丝编成辫子绾在脑后,风一吹将他额前的碎发撩起露出狼牙额带。

        他的眉目深邃,看着那远去的身影将负在身后的手松开,摊开紧握成拳的手——一枚铜币卧在他的掌心,他妖冶一笑后将那铜板刚刚抛起:“呐,是现在还是等等呢。”

        他抬手抓住那翻滚下落的铜板无比虔诚地等待神的指引,他打开手,铜板的花面出现在眼前,他看了已经没有她的巷口一眼喃喃自语道:“真是可惜呢,那个在本王面前哭过的公主,咱们还得再等等才能相见呢。”

        ……

        古有占卜者言,以铜币相占,正多者吉,反多者凶。

        宋铃兰看着面前正好三个字面三个花面的铜板质疑地看了连潮一眼:“你一天天看的都是些什么浑书,非要寡人抛铜板,你说,这个卦怎么解?”

        连潮挠了挠后脑把铜板的摆放位置看了又看:“不应该啊,难道要多加一个铜板。”

        宋铃兰摊手示意他再拿一个铜板出来,她捧起桌上原本的六个铜板一起抛下,七个铜板叮当落下,四个字面,三个花面。

        连潮拍手大喊:“大吉也。”

        二人还在雀跃之时门外传来守卫的声音:“陛下,东海县令求见。”

        “快传他进来。”宋铃兰起身相迎,广袖无意拂过桌角,那落在边上的一枚字面铜钱滚落在地,立着旋转半圈后落成花面。连潮蹲下身拾起那枚铜币,看见花面之时不由得一愣,他连忙擦了擦铜币上的灰尘把它翻回字面摆在落下之前的位置。

        而起身迎接县令的宋铃兰,完全不知身后发生的事情。

        她看着来者眉角眼梢都带着喜悦便知道是付老夫人那边有好消息传来,果然如她意料中的一样付老夫人输光了银钱便想着去把那银票兑出来。

        官票兑官银,非窃即盗。

        这般之后,再让县令出面认下这是赈灾的银两,付老夫人可就是百口莫辩了。

        “那她人现在在哪里?”

        “已经羁押进大牢之中了。”

        “她一定很想见寡人吧。”她冷冷一笑后拿起一旁放着的竹杖往门外走去,“那寡人就去见见她。”

        “是。”

        宋铃兰出了房门看见正端了午膳驻足在她房门前的连笙,她的目光柔了下来示意连笙把手中的东西放下:“你跟寡人一去吧,寡人会给你报仇的。”

        连笙放餐碟的手一颤,安静地点了点头。

        他们的车轿很快驶到了天牢处,宋铃兰下了马车便直直地往牢房中走去,县令吩咐了几个狱卒护在她身前,小心翼翼地说着:“那老妪如今形同疯妇,陛下还是当心些好。”

        “寡人知道。”她跟着他们绕过曲折的道路抵达审问的地方,还没推开门便听见里面传来付老夫人歇斯底里地争辩:“民妇无辜!民妇无辜!你们不抓真正的罪人抓我干什么!”

        宋铃兰推开半掩着的屋门,冷冽的眼神看向那被铁锁锁住双手双脚之人,她也看到了宋铃兰,疯疯癫癫地说着:“是她,这银票就是她给我的——”

        那原本坐在椅子上审问的两个狱官见到来人立马跪下拜礼:“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吧。”她落下这句话踏入房间之中,面对着付老夫人站着,看着她怀疑的目光扫在自己身上,嘴里喃喃念着:“皇上?你怎么可能是皇上呢……”

        “呵,不可能的事情还多着呢,”她轻嗤一声后抽出一旁的刑棍打在她的腿上,“你当年就是这样打连笙的吧?”

        她压抑着怒火又给了她足踝处狠狠一下:“他当年还是个孩子!你怎么狠得下心来!”

        “哈哈哈,孩子……可他是最卑贱的男孩啊,他生来就该命贱如蝼蚁。”她的表情逐渐疯狂了起来,“咦,皇上是女帝,怎么帮着一个男人说话,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真是个毒妇!身份低位卑贱就是你去欺凌伤害的理由吗?”

        “哈哈哈哈,理由,那皇上的理由呢?女帝对男仆有了恻隐之心吗?”

        “居高位者,怜天下人。天下人,无论男女,皆是寡人的子民,寡人理应善待。”

        她听见她这样说,目光变得怔忪又疯狂:“那你怎么只怜连笙一个人呢?”

        宋铃兰敛了神色看着面前人逐渐猖狂的笑意:“你什么意思?”

        “天下人,天下人……呵呵呵呵。”她的笑声令人毛骨悚然,宋铃兰拧着眉头吩咐道:“来人,去查查付府里面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那老妪无所谓的一笑,抬眸的瞬间恶狠狠地目光刺向宋铃兰,往她所在之处啐了一口。

        也是此时一双手拉着宋铃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她的恶意,铃兰抬头看见来者,正是被她撇在离宫的祁仲桐。

        他的眉宇间没有喜怒,看着被绑住的疯人也只是淡淡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

        “臣不是来阻止陛下的,”他开口,包住宋铃兰的手让她更加用力握紧手里的刑棍,“陛下守护自己应该守护的天下人本就没错,肮脏之人贯会逞口舌之快罢了。”

        他陪着她等在牢房中,不多时便有人来报在付府的竹林花丛和酒窖里都发现了……男孩的尸体。

        一共四具尸体,最小的不过八岁,最大的不过十二岁。

        宋铃兰看着那一脸泰然的付老夫人开口问道:“你都不后悔吗?四个鲜活的生命都葬在你的手中——”

        “后悔?悔啊,后悔没把连笙这个小畜生也弄死,若早弄死了他哪还会有今日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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