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早在童晏铃到盐港之前,鑫山公司内部就有了传言:听说集团总部的老总不满他们这个子公司的经营状况,要空降一名自己人过来。
那位即将空降来的领导是个女人,只三十出头就已经爬到了集团中高层的位置,深受段总器重。还听说她结过婚又离了,但是没有孩子——加上了性别和婚姻背景,“深受器重”几个字就骤然变了味。
这消息闹得公司内部人心浮动,偏偏公司高层对于谣言态度暧昧,一直没有明确辟谣,让鑫山的员工们对这离谱的谣言更加深信不疑。于是童晏铃还没在子公司露面,就已经成了他们嘴里“蛊惑君心”的狐狸精。
但也是因为这样的谣言,鑫山的员工对童晏铃的样貌有了十二分的好奇。毕竟“祸企殃员工”的“妖妃”谁不想见见呢?
只可惜,真实的童晏铃叫他们失望了。她的外貌与“美艳”二字搭不上边。以至于她领着王倩倩到公司时,压根没人意识到她就是传闻中的“新领导”。
直到总经理助理出来迎接,接待她们的前台小妹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高瘦且有着小麦肤色,笑起来眼睛像月牙一样的女人,竟然就是传闻中的狐狸精?看着完全不像啊!
她虽然也是纤腰长腿,可站着的时候脊背挺拔,薄得像一杆青竹,那清瘦的身材怎么看都跟“狐狸精”毫无干系。
亲眼见到童晏铃的员工,终于对谣言产生了一丝怀疑。
当然,员工们私底下的讨论暂时还传不到童晏铃那里,她被陈宏斌的助理客气地迎进了经理办公室旁的休息室里。
助理端了两杯茶过来:“童经理,你们先在这里休息。我们总经理在开晨会,估计还要开一阵。”王倩倩脸色一僵,本来要说点什么,看了眼童晏铃的脸色又忍住了。
童晏铃面色如常,笑道:“没关系,是我们来得不太巧了。”她说着顺手从旁边杂志架上抽了两本宣传手册,边翻边问,“公司最新的宣传册?”
“对,今年才印的。”助理说。
童晏铃点点头,打发助理离开:“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们。”
助理一走,王倩倩就有些着急地跟她澄清:“童姐,我昨天还跟他们确认过,今天早上陈总没有别的安排。”
“我知道。你安心看手册吧。”童晏铃朝她点点头。她心知肚明,她和陈宏斌在集团公司里属于不同派系,陈宏斌这是在给她下马威呢。不过叫她在门外等着应该只是开胃菜,重头戏还在后面。
童晏铃抿了口茶,心平气和地翻阅起鑫山的产品宣传册。她气定神闲的样子让王倩倩也定了心,跟着领导安安静静看起手册来。
宣传册看到第二遍时,总经理办公室的门终于开了,鑫山的几位高层领导从里面出来。路过会客室时还往里看了几眼。童晏铃感受到落在她身上形形色色的探究的目光,却连头都懒得抬一下。
一会,给她们沏茶的助理又来了,终于将她俩请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陈宏斌四十多岁,长得倒是一脸憨厚,话也讲得客气,她俩刚进去就又是握手又是道歉,诚恳得不得了。寒暄了没几分钟,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陈总,李经理让我提醒您,上周拟定的跨部门会议还有十分钟就要开始了。”敲门的人说。
陈宏斌一拍脑门:“我还真的差点忘了。”跟那人说,“我知道了,一会就过去。”说完又满脸歉意地对童晏铃说,“今天真是不凑巧,事都扎一块了。这样吧,小顾,你带童经理和王小姐在公司里逛逛,中午时间短,委屈两位先去旁边的饭店随便吃点,晚上我们在华天酒店订了包间,到时候再好好给两位洗尘。”
顾助理刚点头,还没走到童晏铃跟前,童晏铃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不用这么麻烦,我第一次来鑫山,刚好还不认识人,既然刚好碰上跨部门会议我也想旁听一下,也顺便认认人。”
陈宏斌面露难色:“哎,这恐怕不太合适。”
“怎么不合适?”童晏铃问得直白,不给他花腔的机会。
她才问完,顾助理就很有眼色地帮着解释:“陈总的意思是,这次的会主要是技术导向的,内容比较枯燥,恐怕童经理会觉得无聊。”
童晏铃微微一笑:“这样啊,我还以为陈总是怕公司的内部机密被我这个‘外人’听了去呢。呵,开个玩笑,陈总不介意吧。”
陈宏斌忙道:“童经理也太会开玩笑了,鑫山跟铭华就是一家,都是自己人。”
“陈总这么说那我就放心了。”童晏铃说着看了眼手表,反客为主,“只有七分钟开会了,我们现在过去吧。”
陈宏斌&顾助理:“……”这个女人怎么不按理出牌?
这么想的不止他们两个。童晏铃带着王倩倩出现在会议室里时,与会的所有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了惊讶。不用想都知道,这个会原本就没打算过让她参与。
陈宏斌貌似热情实则无奈地向与会人员介绍了童晏铃。随后童晏铃和王倩倩就在稀稀拉拉的掌声中找了空位坐下。王倩倩在她旁边坐下后也迅速进入状态,拿出记事本准备做会议记录。
她俩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但从落座开始,就不停地有视线落在她们身上。王倩倩只觉得人都要被盯穿了,于是更加忘我地做起会议记录,就连鑫山自己做会议记录的秘书只怕都没有她认真。而童晏铃则压根没搭理那些目光,泰然自若地听每一个人的发言。
巧得很,这个跨部门会议刚好跟利康有关,主要是从技术发展以及生产能效的方面探讨引进利康设备的利弊。
童晏铃听到半截就知道这个会议存在的意义了——一个走过场的会议而已,走走程序,提供有说服力的数据给总部和董事会看。也就是说,跟利康合作在鑫山内部基本成了定论,就看接下来的谈判了。
就在各部门负责人说完,打算让陈宏斌总结陈词的时候,童晏铃轻轻敲了一下桌面,抬起手来:“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有几个小问题要请教。”
她话音未落,全场的目光已经齐刷刷地汇聚到了她身上。有惊讶有探究,但更多的是不屑。“众所周知”这个童经理应该是个靠不正当男女关系搞定了老总才爬上来的人,一个供着的花瓶而已,这种专业性强的会议别说给出什么见解,她能不能听懂大家心里都要打一个问号。
他们的眼神表达得过于赤、裸,王倩倩这种初出茅庐的年轻人都品出了轻蔑,忍不住替领导黑了脸。童晏铃倒是淡定,她直接点了生产部门的人:“李经理,你刚才给的生产数据是不是有点问题?产出效率跟日出货量对不上啊。”她边说边报了几个数字,顺便做了个简单的口算。
李经理的表情也从被挑刺的愤怒到惊讶,再到不敢置信地对比数据。最后服软认错:“还真是,这字写的,把3写得像8!”
才说完,会议室里的人看童晏铃的眼神都有了变化。照理,这种走过场的会议上报告里的数据别说没人会去注意,就算是注意了也不见得能揪出要验算才能发现的小错。何况童晏铃全程干坐着,连笔纸都没拿出来,也不知道她拿什么算的。
“没事,谁都有看走眼的时候。我刚好听到了,随便问问。”童晏铃说着朝那李经理一笑,眉眼弯弯,看着友善得很,一点没有要找茬的意思。
李经理也不好给她脸色看,只能微微点头。
趁着众人还在没回过神,童晏铃又继续说:“刚才在休息室我看了今年的产品手册,鑫山从去年到今年主推的产品是t系列和f系列,跟准备引进的生产线生产的产品应用方向不一样。从公司去年的企业年报来看,引进利康的生产线对咱们来说不是个小数目。引进新生产线是打算改变公司的主打方向呢,还是说只是暂缓原有主打产品的高端线的研发,引入新生产线以后在原有基础上再推出一系列主打产品?”
她说到这又和善地笑了笑,语气也更为轻快:“先说明,我不是质疑公司的发展路线啊,只是刚才没有听到人提这点,我就想了解一下。”
刚才她挑李经理的错还是个无法反驳的数字问题,但后边这个涉及公司发展方向的问题就有太多文章可做了。她问完,很快就有人接过话题,专业术语频出地论证了原有的产品系列应用场景有透明天花板,即使推出高端线也很难打开销路。又说新产品线如何如何有前景,然后一路吹到了利康本身在业内的影响力,咬定新产品线将来必将成为鑫山的明星产品,甚至可以带鑫山走向国际市场。
那人说得是唾沫横飞,童晏铃也边听边点头,一幅十分信服的模样。待他说完,童晏铃还鼓了鼓掌,顺着这人的思路吹了两句。“看来咱们公司对新产线已经做了全面的调研,非常不错。”童晏铃看着陈宏斌说。
陈宏斌点头:“那是,事关公司命运,我们不打无准备的仗。”
童晏铃也点头:“陈总说的对。那么新产品线的设备除了利康,还考虑过其他品牌备选吗?”
“利康是行业老大,也是业内标杆,连很多行业标准都是他们制定的。有了利康还要考虑其他吗?”有人反问。
童晏铃诚恳地跟他解释:“利康是业界老大不假,但是就是因为他们太强,而我们又非常需要这条新产线,所以才更需要备选方案呀。不然我们只有利康这一个选择,被人家吃定,到了谈判的时候肯定要吃亏。”
她说着又看向陈宏斌:“陈总,据我所知,整个行业并不是利康一家独大,现在已经有几家能与利康抗衡的公司了。就像禾木,虽然成立比利康晚,但是现在无论是技术还是市场占有率和利康都是一个层级的。而且禾木在国内有独家代理,售后也有保障。咱们完全可以接触一下,将来跟利康谈判时也能多点筹码。”
“童经理这么说,是有禾木的资源了?”陈宏斌品出味来了。
“不错。”图穷匕见,童晏铃铺垫了半天终于扯到了她的重点,当下笑眯眯地说道,“禾木的代理,三普集团的老总前两天联系到我,表示非常看好鑫山,有意与咱们合作,让我代为牵线。我想三普和咱们鑫山同在盐港,售后肯定能跟上。我们完全可以接触一下,将来跟利康谈判时也能多点筹码。陈总以为呢?”
话说到这,在场的人才终于回过味来。他们最开始以为童晏铃只是个花瓶,后来又以为她是段总派来鑫山找茬的,最后才发现,她刚才故意质疑公司的新产品线根本就是在给拉三普入场做铺垫。
这个女人,确实是属狐狸的,但不是靠美色上位的狐狸精,而是只胸有城府的老狐狸。
只不过论城府,陈宏斌也不遑多让。总部的人要强推供应商,他表面上一点□□涉的不快也没有,反而欣慰地说:“没想到童经理还有三普的人脉,那就太好了。既然有童经理牵线,待会散会我们就跟三普联系,先定个时间见面,大家谈谈。”反正段总一派的人在本地没有根基,就算先让三普入场竞争,将来合不合作还是他陈宏斌说了算。
总经理都发了话,底下的人很快就跟三普那边约好的时间。
事情敲定,论理,童晏铃应该给薛盛打个电话,可号码拨到一半,她却鬼使神差地放下了电话。她一犹豫,到了下午,这通电话也没能打出去。倒是薛盛先沉不住气,直接打过来了。
那个号码亮起时,童晏铃心脏不受控制地猛蹿了一下,她深吸了口气,接起了电话。
“童经理,鑫山的事谢谢你了,改天请你吃饭。”经过了电信号的转换,薛盛的声音在手机里听起来多少有那么点失真。
就是这点失真带来的陌生感,让童晏铃变得自在起来,让她可以像应对一个普通的商务伙伴那样面对薛盛:“不着急,等会面以后再说不迟。”
薛盛顿了一下,回答:“也好。”说完就没了动静,却也不挂电话。
听筒里只有滋滋啦啦的电流声以及薛盛似有似无的呼吸,童晏铃刚被驱散的不自在一瞬间又都拢了回来。她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出了“薛总再见”几个字,然后跟怕浪费话费似的掐断了电话。
挂断以后却又觉察出不妥——她先是拖着不主动打电话,薛盛主动打来她又急着挂断,如此明显的回避反而有了欲盖弥彰的嫌疑。
真是可笑,一个离过婚的人,竟然还会因为许久前的一点旧情失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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