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傻丫14
五天后，吴家村的集市上，一个长得白净伶俐的小姑娘提着篮子在买山货。
有认识的人聚在一起议论道：“这不是梅家村的木槿吗？听说她真的治好了吴家少爷的病！”
“真的吗？那个吴家少爷疯得那么厉害，吴家请了多少名医都治不好，给一个小丫头治好了？”
“可不是吗？吴家老爷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庆祝，鞭炮放得整个村子都听见了！”
“那她医术如此了得，为什么还在这里卖山货？”
有人提出了不同意见，“怕是招摇撞骗，给吴家撵出来的！”
“哈哈……也有可能啊……”
一个穿着灰色圆领袍衫的男子背着手站在药房门口，竖着耳朵听旁人议论，心中讥笑，这些无知的人，懂什么？
他掩鼻咳嗽两声，伸头去看街角那个小小的身影，吴老爷前几日把他请去了，让他去给吴少爷瞧瞧，他自然不会推辞，他也想看看木槿这个小丫头说过的话能不能办到。
原本是抱着去看热闹的心情，没想到眼前的一幕让他惊掉了下巴。
吴安舟真的好了，不仅好了还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原本性子清澈天真的少爷仿佛一夜之间成熟了许多，待人接物无不妥帖。
吴夫人在一旁抹着泪，吴老爷面上一派喜气洋洋，拉着他的手道：“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听安舟喊我一声爹……”
他震惊的只能不停点头，可他找了一圈却没有见到那个小丫头，他忍不住问道：“木槿呢？她怎么不在？”
吴老爷神色一下子就变了，拉着他到了院子里，“可不敢在安舟面前提起木槿！”
他心中好奇陡然就冒出来了，“怎么了？”
吴老爷望着天，又哒哒嘴道：“怎么说呢，木槿这丫头下手太狠了……”
他这心里就跟猫抓一样，到底是怎么回事？木槿真的治好了吴安舟的病，而且治疗方法一定是惊世骇俗，他作为名医之后，面对这样奇特的事怎能不去交流一番呢。
他整了整衣衫，装作在集市闲逛，慢悠悠地踱步到街角，那样就可以跟木槿来个意外遇见，闲谈几句再将话题引到吴安舟治病的事情来就行了，这计划行得通。
他信心满满，视线状若无意又死死盯着正笑盈盈地给人介绍山货的小丫头。
忽然身后冲来一人，口中喊着，“木槿，木槿……”
他连忙侧身让行，只见一个少年跑到木槿身边，蹲下来跟她说话。
他连忙躲在一个买糖人的摊子后面偷听。
“你怎么来了？”木槿笑起来，眉眼弯弯，唇角扬了起来，白皙的肌肤晶莹地闪着光。
少年耳后一红，说话有点结巴，“我……我要走了！”
“走？”木槿蹙眉道：“你要到哪去？”
少年舔了舔唇，“我之前跟你说我家里没人了，其实我还有个舅舅。”
“啊？”木槿惊了。
木槿：你怎么没跟我提？
系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木槿：你是不是没想起来？
系统：别问，问就是你对……
“其实三年前，我舅舅来找我，要接我去京城，可是我总觉得大仇未报，又不放心丢下少爷，所以就留下来了。”
木槿心领神会，“原来是为了吴安舟啊！”
少年低头，在地上画圈圈，“我错了。”
“那你不报仇了？”木槿打趣他道。
少年脸色一红，“你说得对，不要用别人的错来惩罚自己，也不能伤害无辜的人，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很后悔，少爷是无辜的，更何况他还救过我。”
木槿拍掌道：“你能想通就太好了，以后到了京城就重新开始新生活吧，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少年眼眸亮晶晶的，“我都想好了，我要造船，造一艘大船，我就要坐着自己造的船去大海里探险。”
木槿感叹道：“了不得，造船得不少钱吧？”
“吴老爷说他的家业都是从我爹的那一船的货换来的，如今已翻了数万倍了，愿意分一半的家产给我赎罪，木槿，你说我该不该收？”
木槿斩钉截铁道：“收，为什么不收，你愿意原谅他，算是便宜他了。”
少年笑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两人相视一笑，前尘往事就此揭过了。
“木槿，我要走了，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木槿低头整理山货，“你问！”
“少爷记不得你了，你以后就不跟少爷见面了吗？”
少年这话是诛心啊，木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你赶快走吧，以后别再出幺蛾子了！”
少年被木槿推了个趔趄，他笑着起身道：“你跟少爷到底是什么关系啊？你当初进吴府可是来给少爷当童养媳的？”
“什么童养媳，再胡说我打你啊，我自己赚钱能养活我自己。”木槿摆摆手，“慢走，不送！”
少年笑嘻嘻道：“你也会口是心非啊。”
一颗糖扔了过来，少年单手接住了，他低着头眼中满是笑意。
“木槿，我走了，有缘再见。”
木槿抬眸看着少年的背影，心中欣喜，吴奇啊，愿你乘风破浪，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
系统：唉，这个吴奇也不错，你不考虑谈个恋爱什么的？
木槿：你怎么这么八卦。
系统：吴安舟是不可能了，你把他推到河里去了，还好他不记得了，不然不把你也扔到河里去呀，那就惨喽，任务就完不成了。
木槿：你不说风凉话会死啊？
胡当归终于瞅准了时机，准备来个巧遇。
“木槿啊，你真在这里啊？”陶大娘挎着菜篮子，气喘吁吁的坐在木槿身旁的石阶上。
“陶大娘，你出来买菜啊，怎么累成这样？”
“嗨，别提了，前面路口听到有人在议论你，我就在旁边听了一耳朵，谁知道他们是在编排你，我气不过跟他们吵起来了。”陶大娘提起来就生气，“那些人太过分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胡说。”
木槿心疼道：“您啊，犯不着跟他们吵，而且您就一个人，吵起来也吃亏不是。”
陶大娘呵呵两声，“论吵架，整个吴家村里我还没遇到过比我厉害的，你是没看到，他们五六个人都吵不过我，气得把菜都撒了一地，哼……”
木槿乐得哈哈大笑，“您可真棒！”
陶大娘骄傲道：“那可不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胡先生，你看了那么久，看上了哪个？”卖糖人的老汉伸出头挡在胡当归眼前，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
胡当归看也没看，胡乱指着一个。这个大娘什么时候走啊？买了那么多菜还不回家做饭？
“木槿啊，女儿啊，你救救我啊……”
胡当归头皮一麻，又来一个。
木槿也是头皮一麻，又来了。
梅聪尔仓皇地边逃边回头看追他的人，几个精壮的大汉拿着大棒边追边骂，“欠了赌债还想跑，打断你的腿。”
沿街的商贩和行人都伸着头看热闹。
陶大娘咂咂嘴道：“那个烂赌鬼又来了，木槿你快走吧，别管他了。”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啊。
梅聪尔在吴家柴房养得白白胖胖，又得了吴老爷给的二十两银子，很是嚣张跋扈了几日，去酒馆好酒好肉的吃了，去赌坊赌得昏天黑地的，这几日也没空来找木槿她们母女的麻烦。
不过木槿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天，再多的银子也有输光的时候，当他输光了银子，还会来找她，求着她骂着她打着她，就为了从她身上再榨出银子来。
躲，她是不会躲的，她还打算一次性解决这个麻烦，否则她们母女俩就没有安宁日子过。
“女儿啊，救救我，他们要打断我的腿啊，快救救你老子吧。”
梅聪尔眼泪鼻涕一大把，老大的一个人要往一个小姑娘身后藏，陶大娘自然不能看着他欺负木槿，她挡在木槿身前，一把推开梅聪尔，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还有脸来找木槿，木槿被你害得还不够吗？让大家伙来瞧瞧，有你这样做爹的吗？拿了女儿的钱去赌，赌输了钱就把女儿卖了，现在木槿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你要是个人，你就不要再来找木槿了？”
梅聪尔要是个人，他就不会做出这些丧德的事来了。
他梗着脖子道：“臭老婆子，我找我女儿，关你什么事，要你多管闲事。”
陶大娘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摩拳擦掌道：“好你个不要脸的，给你脸不要脸，我老婆子活了几十年了，还没见过你这么没脸没皮的，你老爹老娘做了什么虐，生出你这么个孽畜来，你做得那些事情真是猪狗不如啊，你抬头看看，天上的神明都在看着你，你个天打雷劈的，也不怕老天收了你，下辈子让你做猪做狗……”
陶大娘确实厉害，越说越来劲，一声比一声高，刚才还气喘吁吁，这么快战力就恢复了。
“梅耳朵，可算抓到你了，十两银子拿来就饶你一命！”
梅聪尔被骂蒙了，被赌坊的打手抓了个正着。
“我没有银子，”梅聪尔苦着脸说：“不过我女儿有。”
梅聪尔指着木槿说：“你们问她要，她是我女儿，她有很多钱。”
这么大的动静吸引了一整条街的注意，看热闹的村民将木槿他们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起来。
大汉拿棒子对着木槿道：“这银子你替他给？”
木槿站了出来，小小的身子瘦弱的一阵风就能吹倒，眉眼间却是一股决绝，“我给。”
陶大娘吃惊地盯着木槿道：“傻丫头啊，你不能给啊，他是个无底洞啊，他都已经卖了你一次了，你还要给他卖第二次吗？”
围观的村民听得清楚，望着梅聪尔的眼神里都带着鄙视。
“卖女儿的烂赌鬼，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看那小丫头的裤脚都是泥，这么小的年纪去挖山货来卖钱养家，真是可怜。”
“摊上这么个爹，也不知前世做了什么孽，今生要受这个苦。”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难道今生受苦都是前世作孽吗？”
“哎，我不是觉得这小姑娘可怜吗？我说错了什么？”
“就不能这样说……”
围观的村民讨论的太热烈，差点因为意见不合打起来。
“各位叔叔伯伯，婶子姨娘，今天我请在坐的给我做个见证，”木槿对着村民行礼，又指着梅聪尔说：“这是我爹，从我出生起，没有一天不对我打骂，我八岁以前过得不是人过得日子，他拿手指粗的麻绳抽我，他按着我的头把我往墙上撞，他还拿烧红的木炭烫我，就因为我是个姑娘。”
陶大娘叹了一口气，鼻子酸得受不了。
木槿说起这些往事，又想起了傻丫，眼前一下就模糊了，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一个月前，他把我卖给了吴家，卖了二十两银子，当时我为了逃离这种悲惨的生活，我和他约定以后与他再无关系，从此以后他不是我爹，我也不是他女儿。”
围观的村民中有抽泣之声传来，人人脸上都是愤慨的神色，还有人怒视着梅聪尔，那目光恨不得吃人。连赌坊的打手看梅聪尔的眼神都变了。
梅聪尔缩着脖子装死，一副倒霉模样。
“可能有人会说，骨肉血亲，不管他做了什么，他都是你爹，能说出这样话的人，我只能说，希望你爹也是这样。”
“哪个狗日的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我们也不答应。”
群情激愤，有一两个抱有这样想法的人也不敢冒头了，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回肚里去了。
“现在这个人又来找我要钱了，张口就是十两，我每天去山里挖菌子野菜，买了钱只够糊口，”木槿掏光了口袋，只掏出几十文钱来，“这是我所有的钱了，当着大家的面，我把这钱给他，只希望这个人以后都不要再来找我了。”
“傻丫头啊，你辛苦赚的钱为什么要给他啊？”陶大娘急得直跺脚，“不能给啊！”
“是啊，不能给啊，不能给他啊！”
木槿忍着恶心对梅聪尔道：“你生我一场，我给你做牛做马八年，最后给你卖了。我本不该再管你，但老天是睁着眼睛的，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钱了，希望你不要再赌钱了，好好生活吧。”
梅聪尔恬不知耻的伸手拿钱，被赌坊大汉一棒子打断了骨头，“呸，这钱你也有脸拿，我都替你害臊。”
梅聪尔哀嚎的抱着断了的手臂，“木槿啊，好女儿啊，快救救我吧，我要被他们打死了。”
大汉一把薅住梅聪尔的后颈，对木槿说：“这事你不要管，这是我们跟他之间的事，不管现在还是将来，他要是再敢找你，我们就打断他的腿。”
“好……”村民中有人带头鼓掌，还有人喊：“把他赶出去，我们吴家村不能有这样的人……”
“赶出去……”
系统点评道：精彩。
木槿：谢谢。
挤在人群在的吴用松了一口气，他转过脸说：“少爷，以后这个梅耳朵在村里肯定是人人喊打了。”
吴安舟一席月白的袍子，系着晴山的腰带，腰带上挂着一只沧浪色的翡翠，一把未打开的折扇捏在手里，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手心。
“我们村里怎么会有赌坊？哪家开的？”
吴用没想到少爷会有此一问，磕磕巴巴地回答：“是咱家开的。”
吴安舟眼眸一转，说了一个字，“关。”
人群渐渐散了，跟陶大娘告了别，木槿收拾了准备回家。一起身发现眼前站着一个人，手里捏着一个小仙女的糖人，笑得一脸谄媚。
“这么巧，你也来赶集啊？”
木槿抬头看了眼落下去的日头，“是好巧啊，再慢一点，这集就散了。”
胡当归找着话题道：“吃糖吗？”
木槿也找着话题，“买山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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