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无声
南嘉物理数学的基础本来就薄弱,更别说在一中,物理数学反而是他们的王牌学科,就连讲课老师,进度都比五中要快得多,南嘉想要跟上非常吃力。
一个晚自习,她都在跟那几道数学题斗智斗勇。
而且,她还非常悲催的发现,别说林家傅了,单就做题的速度来说,她甚至连整节课都在睡觉的谢成将都比不上。
南嘉还在绞尽脑汁的磨倒数第二道题的时候,她听到身后谢成将长长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开口——
“妈的终于写完了,老李明天会被我感动到哭吧,浠沥沥哗啦啦的那种。”
林家傅抬手看了一眼时间,课本作业本一堆稿纸一骨碌塞进书包,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谢成将狗啃屎般的作业本,提醒了一句。
“后三道题错了两道半。”
“卧槽!”谢成将软塌塌的一趴,“不是吧?”
林家傅踢了踢他的凳子:“起来,让一让。”
谢成将仰着头,这才发现他连书包都装好了。
“你干什么?”他左右瞄了一圈,压低了声音,“第一节晚自习都没下,你干嘛去?”
“有事。”林家傅话音恹恹的,好似没什么精神。
谢成将瞪大了眼睛:“老王正在各个教室抓人呢!”
“他追不上我。”林家傅将书包单肩跨着,面无表情,“快点,起开!”
谢成将往前挪了挪凳子,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这个点,校门还没开放,你怎么出去?”
问完又觉得白问了。
林家傅什么办法没有,哪里有狗洞可以钻他估计都知道。
“你牛逼!”
谢成将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林家傅没从前门走,他特意绕到后门,伸着脑袋朝走廊瞄了一眼,没看到王维华的影子,于是他一手跨着书包,一手插着兜,迎着全班无数人的注视,大摇大摆的……走了。
-
今天孙玉萍没有来接她,而是特地派了司机过来,依旧是那辆高调的林肯。
不同的是,今晚没有停在学校正门口,而是停在了侧边,既能让南嘉一眼就能看到,又在很大程度上减少了它的存在感。
司机姓陈,叫陈文全,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一脸的慈祥,看到南嘉的时候还特地下了车,笑盈盈的问她:“嘉嘉放学了?”
他跟着孙玉萍喊她嘉嘉,倒是在第二次见面就有了几分的亲切感。
南嘉“嗯”了一声,不好意思道:“叔叔,我骑车了,下次就不用来接了。”
“那怎么行,多不安全!”陈文全说着已经帮她拉开了车门,“我开车也就十来分钟,你骑车可要半个多小时呢,你妈妈不放心。”
南嘉再没说什么。
她刚要上车,突然从后冒出一个声音来——
“呦,陈叔,真是你啊!”
声音莫名有几分熟悉。
南嘉一怔,回过头,就看到站在陈文全身边的李艇,话是给陈文全说的,看的却是南嘉。
南嘉一时有点不清楚应不应该打招呼。
他们互相,算认识吗?
好像也没什么交集吧。
但下一秒,本应无交集的李艇却忽然眼睛一亮——
“真是你啊同学!”
南嘉一懵,认识么?
“你不就是那个二班的那个,就坐在林家傅跟谢成将前面那个,叫……叫什么来着……”
南嘉张了张嘴:“我……”
“小活佛是吧?”李艇哈哈大笑,笑起来满脸的抬头纹,乍一看去,像个八十岁的小老头。
南嘉:“……我叫南嘉。”
“我知道!”李艇一脸的明白样,“就是觉得叫你小活佛要亲切些。”
南嘉:并不觉得。
“我就说昨晚在校门口看到的就是你嘛,对,就是这辆车,林家傅那小子非说我看错了……”
南嘉一怔。
昨晚,林家傅也在吗?
“话说,小活佛,你跟陈子昂什么关系啊?”
李艇是个粗性格,全然没注意到这句话问出的时候南嘉跟陈文全两人脸上闪现过的那一抹不正常。
“陈子昂不是个独生子嘛,他怎么……”
“阿嚏!”
就在李艇准备打破葫芦问到底的时候,陈文全仰天打了个非常不合时宜的喷嚏,他揉着鼻子催促——
“赶紧回去,晚上太凉,小心吹感冒了。”
前言不搭后语的关怀。
说完,也不等李艇再碎碎念,催着南嘉上车,招呼没打就走了。
李艇一脑门糊涂,他随手打了个电话给林家傅,开口就嚎——
“破案破案了!昨晚上陈子昂家那辆车的,就是你们班那个小活佛,这次可看清楚了,还是陈叔亲自来接的。我问她跟陈子昂是什么关系,人家还不说,陈叔也是,一看就是在敷衍我!”
林家傅将手机调成了外音,就扔在桌子角。
“走到哪了?”林家傅问。
李艇一头雾水:“就转弯那个小卖部那啊,怎么了?”
“前面有个湖看见了吗?”
“看见了。”
“跳下去。”
“啊?”李艇拉了个高调,“为什么啊?”
林家傅说:“下去醒醒脑,弥补一下当年被驴踢的后遗症。”
-
陈景据说是去外地出差了,南嘉搬过来还没见到人。她到家的时候,孙玉萍破天荒的在厨房忙活。
“嘉嘉。”听到开门的时候,孙玉萍转身出了厨房,手里还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拼盘,塞到南嘉手里,“去把这个端到子昂卧室去。”
南嘉原本伸出去的手又抽了回来。
陈子昂一看到她恨不得扑上来咬上两口,这不是上赶着找不痛快嘛。
她不是不想跟陈子昂好好相处,只是这样的讨好方式,她并不想做。
“愣着干什么?”孙玉萍拉下脸来,硬塞到南嘉怀里,“你陈叔叔帮子昂找了一位复习老师,据说是他朋友的孩子,跟你们年纪都差不多大,人情面的,也不收钱,不要失了礼数!”
冰凉的触觉沿着她指尖慢慢攀爬。
从小到大,她只在每年生日的时候才能见到孙玉萍一面,每次都是来往匆匆,坐还不到半小时就走,连一顿饭都不肯陪她吃完,走之前都会往她手里塞一份早就买好的礼物。
她的生日是在夏天,所以孙玉萍的礼物很固定,不是裙子就是凉鞋。
那些,南嘉从来都没穿过,至今还叠放在老房子的柜子底。
从来都没教过自己“礼数”二字,凭什么现在又要要求她懂“礼数”?
南嘉一声不吭,端了盘子转身就上了楼。
她的卧室在二楼最角落的位置,与陈子昂恰好是一个对门。
陈子昂比南嘉还要小两岁,今年上初三,据说成绩差的一塌糊涂,上一中是不可能的了,陈景就想着,再努努力,好歹也上一个差不多的。
从上次那简短的两面之缘来看,陈子昂没承认过孙玉萍这个后妈,自然,更不会认她这个姐姐。
现在还没有大闹,可能是因为陈景不在,没人给他撑腰的缘故吧。
南嘉抬手敲了敲门,准备放了盘子就走,什么礼数,见鬼去吧!
“扣扣——”两声。
无人应。
她站在门外都能听到从里面传出来震耳欲聋的打游戏声。
“怎么又输了?不行,再陪我打一局!”陈子昂的声音很清晰的传出门外,“再打一局嘛,我保证不拖你后腿!”
对方似乎是回了句什么,但声音压的低,南嘉没听清。
“我没骗你,就是心情不好。”陈子昂趴在地上哇哇叫,“你上次也看到了,我那后妈的前老公死了,她现在要把她那个拖油瓶带到家里来,要住进我家,还在我对面,我连门都不想出……”
虽然这些话并未当着南嘉的面,但她还是感到一阵窒息。
南嘉指尖扣着盘口,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她咽下心中酸涩,抬脚径直往自己卧室走,努力的想要模糊从里面传出来的各种声音,却兀的听见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不打了,自己玩。”
话音依旧懒散,与白天并无区别。
无形的琴弦一拨,像是敲在南嘉心口上的一击重鼓,久久不曾平息。
她不由得身形一僵,绷直了脊背。
下一秒,只听一声锁芯转动的“咔嚓”声。
南嘉一惊,一时之间无处可逃——
一抹暗影率先在她眼前落下,紧接着,清脆一声响,南嘉手中的水果盘被撞翻,洒了一地。
几颗青枣还在原地打着转,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
“对不起……”
“抱歉……”
两人同时开口,接着同时又一怔。
短暂半秒时间,林家傅弯着唇就笑了。
一双浅色的眸子微微眯着,他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光这么站着,就带了些许勾人的意味。
他没有再穿白天的校服,而是换成了一套黑色的运动服。
应该是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水,距离太近,南嘉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跟催眠香似的,一个劲的往她鼻尖里钻。
正出神,忽然,“啪”的一声——
林家傅抬手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
一颗心被高高举起,又被重重摔下。
南嘉骤然回神,惶恐的盯着他,一时不知应该开口说点什么。
难道要自我介绍说,我就是陈子昂口中那个拖油瓶吗?
身份尴尬,无立场也无介绍的必要。
林家傅注视着她欲言又止的神情,良久,忽然笑了一下。
“这么不熟啊?”
他声线拉的长,落在南嘉耳中,就像挨不到边的一汪清水,左右轻轻晃着,没有边际。
“不是……”南嘉摇头,“就是很……”
“嘉嘉。”孙玉萍的声音从一楼客厅传过来,“怎么回事,你把什么摔了?”
“没事孙阿姨。”回答的是林家傅,“是我不小心把水果盘打翻了。”
“哦。”孙玉萍应该是在忙,只听声音,却是不见人,“你放着别管,我等会收拾,让嘉嘉再切点上来。”
“好。”林家傅应了一声,弯腰将洒落满地的水果捡起来,伸出的半截胳膊精瘦有力,就连凸起的青筋都带着美感。
起身的时候陈子昂从后探出个脑袋,防备般的盯着南嘉看。
林家傅转身毫不客气的抬手在陈子昂脑门上弹了一下——
“看什么,不会叫人?”
陈子昂憋着嘴,白眼差点翻上了天,开口:“我妈就生了我一个。”
那始终未曾散去的窒息感在那一瞬疯狂袭来。
南嘉攥着手心,任由指甲陷进掌心,疼的眼眶微酸。
却还要在林家傅面前假装毫不在意。
她艰难的扯了个笑,唯独睫毛轻颤,有点装不下去。
只好低着头,勉强藏起心中酸楚。
余光里,她看到林家傅转了身,正对着陈子昂,问:“打游戏这件事还要不要替你瞒着了?”
陈子昂鼻孔朝天,气呼呼的哼了两下。
被抓了把柄,即便再不愿意,也有求于人,不得不开口——
“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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