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痴人
“我的故事好听吗?”
凤晓星正听得入神,走廊的那一头,荀阳不悦的诘问道。
她看着他,眼神里多了几分怜惜,到底是个孩子。她回想自己被灭族时,自己太小,连母亲和父亲的概念,都没有。而荀阳不同,他是被疼爱过的,再者凤凰的寿命要比他类久一些,他便成长的快一些,只怕那个时候,他已经有了何为爱、何为恨的概念。
见她坐在那里愣神,荀阳不再与她计较,只是训斥了那侍女几句。
“往后,不要让我听到你再与其他人议论我的过去。”
毕竟谁也不愿意,将伤疤揭给别人看。他扶着柳丽珊,径直回了寝室。
凤晓星发了许久的呆,那侍女也早就走开了,怀礼在一旁看了她许久,每次叫她,她都没有反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趴在栏杆上,望着那片灰乌乌的天,想起凤族被灭的那一天。那天她在梧桐林里玩闹回来,通天的火光映红那片天。到处都是嘶喊声,魔界的爪牙遍地都是,父皇与母后,站在魔尊面前拼死抵抗着。
有一双小手盖住她的眼睛,随后她便被那双小手塞到了她的怀里,她转身带着她便跑,身后仿佛是凤族子民哀悼凤皇凤后的声音。
在姐姐的保护下,她并没有亲眼见到他们逝去的那一瞬。所以,她最后对于凤族的记忆,是火与血融在一起的,刺眼的红。
凤晓星思及此,长叹了一口气,不知道她的这位姐姐,在人界过得可还好。如果是以往,她一定会在此刻拉上洛师兄,去人间看个究竟的。
洛师兄他,恢复了神识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呢?
“在想什么?”
她的思绪被打断,荀阳折返回来,站在那里问她,他小小的身体借了月光予的影子,将她整个罩住。
“没什么,我在想,你这样下去,会入魔的吧。”
她在席间便想同他说这话,但碍于他的薄面,她一直没有开口。他与洛玄尘和顾方池可不一样,那两位纵然一个守着她的凤凰蛋,一个满世界的寻她,到底是仙家出身,不受这些执念影响心智。可荀阳有一半他那魔尊老爹的魔性,这样下去,怕是这三界,又要出一位祸乱三界的魔尊了。这也是她为何,选择在魔界留下来的原因。
“姐姐这是在关心我?”
荀阳的眸子动了动,知道她想说什么,故意说了些轻佻的话,来堵住她的嘴。
“你不想听,我便不说了。话说你扣押的这位大厨厨艺确实不错,比怀礼做的好吃多了。我若向你讨来,你定不会答应。不如我住些日子,叫怀礼和她好好学一学,如何?”
她看着荀阳冲她白了一眼,算是默许了。三人人都趴在栏杆上,沉默了好一会儿,各有所思。
怀礼想着白日里凤晓星随口说的话,若真有那么神奇的莲能帮自己重塑肉身,那他是不是,能重新活过一回。到那时,他是回凡间夺回自己的皇位呢,还是跟着凤晓星继续当个小侍从呢,还是和那些修仙的小道士一样修仙呢。
“说真的,你是为了躲洛玄尘吧。”荀阳突然开口问凤晓星道,打断了所有人的沉思。
凤晓星不想竟被这小子看穿了,尬笑了几声,也难掩现在失落的心情。
“你怎么不去找他?”
“她留了那样的书信给我,我怎么能去,打扰他。”
“哦,我以为自那日他便化不了形了,谁知还是没防住啊。”
荀阳说完意识到说漏嘴了,慌忙捂住嘴,连连告退了。凤晓星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话,待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跑远了。
他说的那日,是哪日?
“怀礼,荀阳可有单独和洛师兄接触过。”凤晓星问一旁的怀礼道。
“我也不知道,我每天都守在酒肆里,很少和他们出去的。”怀礼回道。
凤晓星原本想追上去问个清楚,可又想起同他住在一个院子中的柳丽姗,不由觉得慎得慌,只好作罢。
她与怀礼在魔界住了有小月余,期间,她并没有等来要等的人。这几日她愈发的无精打采,怀礼做的吃食端了来,她也只是拿筷子扒拉几下。
作为对这里主人许她住下的回报,她每日得空便要趁柳丽姗睡觉的功夫,在荀阳耳朵面前磨他放弃那具有形无神的躯体。荀阳非但不停,反而愈来愈过分。
那提线木偶一样的柳丽姗,每日喂他吃饭、替他摇扇、给他整理衣衫,甚至荀阳白日困了,便躺在柳丽姗怀里,睡的香甜。
每每凤晓星劝他,他都要同其他人发一顿火,有一次,两人在院子里大打出手,最终凤晓星拂过衣袖,不再理他。
这日凤晓星懒懒的坐在院中的摇椅上,品着小茶,荀阳突然急匆匆的来了。
“怎么今日我不叨扰你,你不适应吗?”
凤晓星懒懒的看了他一眼,继续躺在椅子上晃着。
“我想通了。”他语气认真的站在她面前。
“想通了?”凤晓星一个激灵,从椅子上弹起,问他道。
“嗯,我要用我一半的寿命,唤我母亲的神识。后山有快空地,我们去那里将酒肆放出来。”
不等凤晓星作答,荀阳一把拉起她就往外走。
“这就是你说的,想通了?”凤晓星还以为他想通了什么,听了这话,又叹息一声。自打来了魔界,她便时常叹息。
后山,酒肆如荀阳所愿重新现世,门口的九灵灯随风晃荡着,凤晓星忽然想起洛玄尘初化为狐狸时,被九灵灯引着回到冥界的事。
虽没隔多久,但总觉得,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发什么呆,快点去找忘忧仙官啊。”
荀阳拉着她的胳膊,一路走到桃树下。
“你都听见了,自己出来吧。”凤晓星又懒懒的坐在石凳上,一副已经知道结局的模样,等着忘忧仙官自己出来,断了荀阳最后的荒唐的念想。
忘忧仙官从酒坛中出来,舒展了一下身体,他害怕凤晓星又将自己封进去,故意慢吞吞的说道:“是听见了,老朋友,先坐一坐。”
“快点!我这条件足够换了的,我只要我娘恢复神智,不需要灵力。”荀阳明显有些不耐烦,他甚至走过去,将凳子上的凤晓星拉了起来。
“他脾气这么大了吗?”忘忧仙官转头问凤晓星,又接着道:“你娘的神识早就散了,这样的交易,我做不了。当日洛玄尘换顾方池时,顾方池尚有一丝神识存于世间的。”
荀阳一时僵在那里,木木的看着前方。
“你玩了这么许久,终于舍得将酒肆重新现世了啊。该开张了,还有别忘了,帮我找人。”忘忧仙官走到凤晓星身旁,耳语道。
凤晓星突然想起酒肆现世,所有妖都会知道的事,包括洛玄尘。这无疑是告诉他,自己藏在什么地方。她赶紧将酒肆再次封印,虽然潜意识里有另外一个声音在同她说:让他找来吧。
她自小就倔,从前犯了错师父再怎么罚,她都不会求饶。更别说让她主动去找惹她生气的人,她这些日子虽然每日都在想那只臭狐狸,但想起那日的事,心里堵得慌,她就是不想见他。
这魔界是待不下去了,虽然那人也不一定会找来。
“荀阳,你该放那具躯壳自由了,也放你自己自由。我们,就此别过吧。这月的照顾,多谢了。”
凤晓星拍了拍荀阳的肩膀,又嘱咐他道:“哦,对了,洛师兄若来,便说没见过我。”说完她回去暂住的偏院里带了怀礼,去了九天之上。
洛玄尘在一片荒山感应到酒肆现世,激动的收起手里的妖册,慌忙顺着酒肆所在之处飞去。
他在这各个山间找了凤晓星月余,那日他在百寿山打盹儿,突然几道神识一次回到体内,自此他记起了所有的事情。可当他回到招摇山时,凤晓星一等人已经不在了。连同消失的,还有酒肆。
难道她急于为自己找回神识出了意外?他化出妖籍册,尽可能的找一些符合他们要求的凶兽出来,毕竟到底是哪几只凶兽,他并没有听凤晓星或荀阳说过。
酒肆突然现世,居然是在魔界。他赶到魔界时,一片空地上,只站着愣愣发呆的荀阳。他继而想起那次在林子里,这小子放蛇咬自己的事。
“晓星呢?”
他没好气的问了一句,本就没指望他能如实告知。“她说,我没见过她。”荀阳的眸子动了动,看清是他后,白了他一眼走开了。
这话,不就是明确的告诉他,她来过。
他只好跟上去,追问道:“她什么时候说的?”
“刚刚。”
“那她可说,她要去哪?”
“她就说,告诉你我没见过她。”
他一直跟着荀阳走到一处院子,只见荀阳喊了一声:娘,便有一个肢体僵硬的女子,自正房内走了出来。
荀阳捏了一道奇怪的决,那女子,便如同星尘一般,散去了。他做完这一切,突然转身同洛玄尘道:“哦,对了,她说她要去散散心,散完还是要回来陪我的。”
洛玄尘一掌过去,将荀阳打得一直飞到正房,所过之处的建筑,都被击得粉碎。
“哟,神君这是完全恢复了啊!已经不再是那只被一条小蛇咬的团团转的小狐狸了。”
洛玄尘发丝微动,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拂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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