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修罗场（二）
柔然骑兵呼啸着撞进人群，强大的冲击力刹那间就把位于最前方的十余人直接抛飞！
站在稍后一些的张宁只感觉跟前突然闪过一片阴影，随即便被一名踉跄跌来的匈奴汉子重重压倒！
砰！
一片哀嚎声中张宁狼狈摔倒在地，鼻血喷出顷刻间浸湿胸前衣襟。
不过他自是明白此刻有多么危险，多在地上躺上一息就会多一分被马蹄踩踏的危险。
因此哪怕眼下头脑昏沉，剧烈的痛感一阵又一阵地向他袭来，张宁仍是在第一时间强撑着起身。
“大哥你没……”
当下他忍痛向着匈奴汉子看去但话到一半却卡在了喉咙中。
眼前那个踉跄跌来的匈奴汉子此刻正无力地躺在地上，口中不断涌出血沫，目光绝望地盯着自己。
向下看去他的胸膛有着一个触目惊心的巨大凹陷，正随着其呼吸起伏不定。
张宁从未见过如此景象，他呆呆地低头望着匈奴汉子，像是全世界在这一刻都被抽离只剩下彼此两人，一阵强烈的耳鸣伴随着剧烈的眩晕感迅速袭来，他浑身颤了颤似乎随时都会跌倒。
他恍惚间从汉子眼中看到了不甘、愤怒、无奈，可转瞬间又化为了眷念和悔恨。
这就是真实的战斗吗？！
当张宁再度回过神来匈奴汉子已是眼神涣散彻底停止了呼吸，而五丈之外一名柔然骑士正带着残忍的笑容向他冲来！
……
“魏人你又是做什么的，农夫吗？！”
“不过这都不重要，受死吧！”
常年驰骋马背之上，纵横大漠劫掠四方的柔然骑士哪儿能看不出张宁的斤两，他只一瞥就瞧出视线中这个年轻魏人是一个未经战阵的雏儿！
何其讽刺啊！
当年出塞北伐将自己一族驱赶至大漠，甚至迫使柔然举族称臣的拓跋魏国竟然已经衰落至这种地步！
果然和部落萨满说的一样，今天劫六镇，明天就能抢洛阳！
抱着这一想法柔然骑士带着戏谑的神情挥刀向着张宁冲去，在他看来杀死这个年轻农夫根本就不会耗费丝毫气力，他的注意力甚至早就瞄上了张宁身后不远处正抱着大包细软的鲜卑女子！
急促的马蹄似节奏分明的鼓点不断敲打张宁的心脏，他只能咬紧牙关时刻告知自己保持冷静。
面对危险他不知不觉间已是汗如雨下，耳边的喊杀与咒骂声渐渐远去，冷风不断灌入他的口中，只觉口腔冰凉，肺部却火辣辣的似乎正受着灼烧。
‘怎么办？他一定会杀死我的！就像杀掉这个匈奴人一样！’
‘不，我不想死！’
眼看着柔然骑士在驰骋途中又轻松劈死了一位负伤的山胡人，就像是踩死一只臭虫那样简单，张宁忽然意识到或许在对方看来自己就是在碾碎一只微不足道的小虫子。
‘可我真的是虫子吗？！’
张宁扪心自问他绝不是虫子，虽然是稀里糊涂来到这个时代可他绝不甘心就这样一脚被人轻易踩死！
他犹记得自己从尸山血海中醒来时的震惊与恐惧，他不想死！
更不想成为一只虫子！
‘我绝不是虫子！我是张宁，老子是独一无二的张宁！’
一念及此张宁瞳孔霎时充满了鲜血，青筋暴起，浑身颤抖着死死握着木棍，一道急促的吼声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着，催促着他去完成生与死的历练。
杀了他！杀了他！！！
啊！！！！！！啊！！！！！！
从现在开始，从这一刻开始，我要主宰自己的命运！
张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他陡然发出最为激烈的咆哮声，随即西斯底里地朝着那名柔然骑士冲了上去。
他明白自己没有退路，想要活命，就必须杀死眼前这名敌人！
“蠢货！”
柔然骑士嘴角露出一丝嘲弄，以步战硬冲骑兵也的确只有这些愚蠢的魏人能做出来！
就连城头上的镇兵们见到这一幕也不由纷纷侧过头去，不忍再去看张宁的惨状。
可就在两人即将相遇的刹那，张宁却是猛地一躬身向前滚去险之又险的躲过了柔然骑士挥来的弯刀。
接着他重新稳住重心，狠狠将手中长棍向着经过的马腿打出！
“啾！！！！”
凄惨的嘶鸣声中战马一个趔趄，尽管最终并未倒下可柔然骑士却是一个不防给摔下马鞍。
张宁定住身形，他呆呆看着眼前一幕又下意识望了望手中的长棍，一时间也有些难以置信。
方才就在那电光火石间他的脑海中像是闪过了无数的打斗画面，而他仅是随着身体的本能做出反应。
可就是这简单果断的一击却是将跟前这柔然骑士打落马下！
这真的是我能做到的吗？！
一时间张宁陡然对自己在这北朝的身份多了几分疑惑。
他绝不相信方才只是身体的下意识反应！
“哈哈哈！阿卜儿你这个蠢蛋，竟然被一个小小的魏人打下马！！！”
“你和你那死在魏人手里的父亲一样，都是柔然族的耻辱！！”
“阿卜儿你的妹子就交给我吧！哈哈哈哈！！！”
与此同时不等柔然骑士起身周遭的几名柔然人已是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一边继续肆无忌惮的屠杀镇民，一边对着同伴讥讽连连。
这位叫做阿卜儿骑士显然也是气急，同伴的嘲讽让他失去了理智，站起身不做调整便朝着张宁劈刀斩来，只希望能用这个年轻魏人的鲜血来重新捍卫自己的尊严。
只是仓促间的出手始终比不得蓄势待发的必杀一击。
眼见弯刀斩来张宁根本就没打算硬碰硬，他甚至是毫不顾形象的用尽全身力气朝着侧面扑去，再次躲过杀招！
“呼…呼…呼！！”尽管手肘摔得青疼可张宁却是越发亢奋！
他不仅将对方打下马来还又躲过了一次杀招，这不正是他想要做到的吗？
不过他这般狼狈的躲闪以及兴奋的神情落入柔然骑士眼中却成为了更大的羞辱！
“魏人！我杀了你！”柔然骑士再度大吼，而这一次张宁也毫不示弱的迎了上去！
半根长棍在他手中竟是被挥出了利刃宝剑的气势！
砰！
然而预料中清脆的格挡声并未响起！
在张宁重重打出手中长棍之时柔然骑士阿卜儿突然以一个极为轻巧的侧身闪躲令张宁的攻势完全落空，接着一记侧踢用膝盖狠狠击中了张宁的腹部！
“蠢货始终是蠢货！”阿卜儿得逞大笑。
他的经验何其老道！
眼看张宁连续两次躲过自己的长刀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年轻魏人的非凡，完全收起了大意轻视的心理。
这就是游牧民族的生存法则！
再强大的草原狼不会有连续犯错的机会！
因为他们赖以生存的草场只有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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