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脱胎换骨（一）

张宁算是看出来了。

这贼老天就是不打算让自己消停，不打算让自己安然度过这次浩劫。

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再多说！

怒吼声中三十余名北地汉子快速聚拢在张宁周围，他们有的拿着五花八门的铁器，有的仍抓着木棍木矛，唯有身处最前方的张宁，山胡兄弟以及负伤的阿留顷等寥寥几人手持钢刀。

但纵然如此气势却是丝毫不差。

众人严阵以待，望着正步步逼近的马匪们。

街对面，一看猛地从巷道中窜出如此之多的人来，马匪们也是略微吃了一惊。

只是当他们瞧清众人手中拿的兵器五花八门，甚至出现了锄头等一干农具后却是纷纷露出嘲弄的神情。

他们显然并不将这群莽汉放在眼里。

一声声充满挑衅的呼哨声中马匪们狰狞大笑，嘶吼着冲了上来。

没有更多言语，张宁高高举起长刀随即毅然挥下，厮杀开始！

在不算宽阔的街道上双方狠狠撞在一起，咒骂声和哀嚎交织在一起直让人头昏脑胀，不时溅起的鲜血更令人眩晕。

马匪们自是有着足以令其嚣张的理由，论起厮杀技艺他们虽不敌朝廷正规军，但比起张宁这些镇户营户却无疑要高出不少。

然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这群北地莽汉有着足够多不能退不能怂的理由！

因为他们身后的狭窄巷道中那一个个幼子孩童正低声啼哭，一位位老人妻子正担惊受怕！

一念及此他们的眼眸中怒火喷涌，难以抑制。

他们怒吼着，嘶吼着不顾一切地将手中的铁器农具击向马匪！

这一刻他们哪儿还是什么待宰的羔羊！

事实也的确如此，在北地男儿们悍不畏死的拼杀下战局逐渐陷入胶着，面对面的拼杀下马匪们根本讨不得好。

张宁虽不擅长厮杀也没有儿女在身后，但比起一众北地汉子他却有着一种更强烈的宿命感，心中更是有着一种不吐不快的感觉。

他憋闷得太久了！

或许在这之前他还是个外来者，是个异世来客，是被怀荒人视作最底层也最瞧不起的羸弱汉人。

可现在钢刀在手，他相信再没有任何人敢忽视自己的存在。

而山胡兄弟郁英郁平则一直贴着他和阿留顷的两侧，几人互为犄角相互照应。

稍远处格朗哈济不断拉弓引弦，一支支利箭飞射而出，在混乱的战局中虽做不到百发百中箭箭毙人性命，但也能为张宁等人缓解极大的压力。

厮杀声阵阵传来，尚且躲藏在暗处的家眷伤者们只能在胆战心惊中不断虔诚祈祷。

北朝信佛，在这一刻人们都期望慈悲的佛主能够显灵庇护自己再度危机。

不过哪怕北地汉子们个个悍不畏死，可到底也无法真的奈何马匪们。

短暂的僵持后起初被打蒙了的马匪们渐渐回过神来，重新稳住阵脚，开始凭借娴熟的搏杀技巧逐渐拿回优势，并且有意识的刻意冲乱北地汉子们的阵型。

这无疑是十分卓有成效的方式，转瞬间就连续有数名北地汉子倒在血泊中。

于厮杀间歇瞧见这一幕的张宁心中顿时一沉。

这正是他所担心的局面。

他很清楚在人数上己方比起来虽稍多一些，可其实并没有压倒性的优势。

此刻当战局陷入胶着后相比起有着充足战斗经验的马匪们，被冲乱阵线的北地各族汉子只能是各自为战，没有过多战斗经验的缺陷便暴露无遗。

越来越多的尸首出现在街道上，血腥的气息很快便散播开来，引得众人的家眷亲属低低啜泣起来。

见此情形张宁也十分恼火，这可不是他想见到的，一时间一股莫名的怒火占据了大脑。

他在躲开一记劈砍后，直接是用暴力无比的侧踢让这名敢于偷袭自己的马匪长刀掉落顺间失去战斗意识。

他并没学过任何的格斗技巧或是战阵搏杀，但种种干脆利落的招式却总能信手拈来，就连身侧的阿留顷也忍不住惊讶连连。

这位汉人兄弟最初在遇上柔然人时是个什么德行他再清楚不过，可就是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张宁却有着如此脱胎换骨的变化，他又怎能不惊讶呢！

此刻眼看着局势开始向自己极其不愿看到的方向滑落，张宁双眉一立突然做出了一个谁也不曾想到的决定。

他反手一把抓住这个偷袭自己的马匪衣领，而后狠狠一脚踹向对方的膝盖。

只听啪的一声马匪的膝盖骨应声断裂，整个人哀嚎着半跪在地。

不过张宁没有着急杀死他，而是将长刀夹在他脖子上后，抬头向着周遭看去。

“谁敢和我打？！”

他突然大声吼道。

此时穿过布满尸首，横亘着无数血流的土地，众人纷纷朝着张宁望去。

视线中只见一名目露寒光的青年男子正冷冷望着自己，顺着其手臂望去一把锋利的战刀正压在一名浑身鲜血，面如死灰，身体禁不住微微颤抖的马匪脖颈之上。

马匪们当然知道这个年轻汉人就是这群北地汉子的主心骨。

杀了他固然可以结束这场厮杀，但这个提议让人心动也让人警惕。

深谙生存法则的马匪们可不认为有人会做挺着脖颈受死的傻事，倘若其没有自信的身手，绝不会和如此叫嚣决斗。

同时这个年轻男子虽身处伏尸满地的街道之上语气却是那样的淡漠，好似正在和一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打着招呼，那语气那神情看在众人眼里饶是凶悍无比的马匪以及阿留顷等人也是禁不住眼皮一跳。

战斗是惨烈的，它会使有的人疯掉，使有的人癫狂，但有一种人却是令所有人都感到不寒而栗的。

他们像是为了战场而生，而战阵厮杀则更像是他们一步一步登上野望的阶梯。

毫无疑问在此刻众多北地汉子们的眼里，跟前这个年轻汉人极有可能就是这样的人。

他似乎已经具备成功者的大部分因素，谋略，果敢，和即将再次展现出的勇武。

“杂碎！你很快就会为自己的不自量力感到后悔！”

一名中年独眼马匪推开挡在自己身侧的同伴阴沉着脸说道，他正在用言语来打消身后同伴们心中方才浮现出的一丝恐惧与忌惮。

他很清楚在这个年轻人出现的那一刻给在场众人所带去的震撼。

他也更是在试图激怒对方！

然而这一次这个经验丰富的中年马匪失算了，还没等他说完那男子便突然将他打断接着嘴角忽地呈现出一个诡异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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