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王宫

下桑国的王宫由庄严的方形圆顶建筑群组成，走进厚实坚固的宫门就能看到宫内大殿华庭巍然林立，雕刻着盘龙纹饰的石柱撑起一座座高深的殿宇，殿宇的大理石墙面泛着暗哑的光泽，墙面上一扇扇狭长的窗户垂挂着纹饰精美的帘幔，帘幔遮住了阳光，令室内显得有些阴暗。

        在这些巨石建筑的中心，是众臣议事的王殿。王殿一头高高的台阶上挂着一帘竹幕，帘后坐着的正是下桑国的国王。

        此刻，殿内一片寂静，只听到帘后一个低沉平缓的声音问道：“千叔，搜捕违令者的任务为何失败？”

        “禀王，”千叔羽儇施然行礼，柔声回答道：“是千叔大意失职，令目标有机可趁侥幸逃脱，请王恕罪。”

        话音一落，殿内顿时响起一阵低声议论。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允牙聪插手禁令一事已在殿内悄然传播，只见一个年近五十的长者捋了捋胡须，傲慢地睨视着她质疑道：“千叔大人这话怕是不妥吧？难道大人任务失败只是失职这么简单吗，老夫听说允牙当晚可是去了千叔府呐？”

        他便是掌管下桑国刑律司的单侯淬。单侯一族是下桑的名门大族，且单侯淬又位高权重，所以他才敢毫不避忌地指摘三族，可禁令也不是王族以外的人可以过问的，易扇当即回敬了他一句：“单侯大人什么时候审案子都审到禁令头上来了？”

        “哼，老夫既执掌刑侦之职，不合常理之事自然要问个明白。”单侯淬背起双手不悦地说：“人言可畏哪，易大人，你说是不是？”

        “单侯大人所言极是。”千叔羽儇徐徐说道：“既是人言可畏，单侯大人就不该听信一些耳食之言，敢问大人所指为何，千叔任务失败与允牙有何关联，大人是否有证据呈于殿中？”

        单侯淬登时脸色一变，好你个千叔，一口就否认了允牙聪插手禁令的事，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他心念一转，马上反问道：“如此说来，大人任务失败就是千叔大人的失职，那也就是说三族自身有问题喽？”

        易扇冷笑一声道：“好一个刑律司大臣啊，一次任务失败就要跟整个三族论起罪来了！”

        “嗳，易大人稍安勿躁嘛。”单侯淬捋着胡须摇头晃脑地说：“老夫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如若三族行事端正，还怕别人质疑不成？”

        “三族行事自然是光明磊落。”千叔羽儇平静地应道：“千叔失职之罪千叔自会承担，大人岂能以偏概全。自三族被任命为禁令执行者以来，世代皆恪尽职守，以执掌禁令为己任，即便有所挫折亦是警示三族以失败为训，何来行事不正之说。”

        “千叔大人的话说得真漂亮哪。”单侯淬慢慢地说：“但依老臣之见，既然任务会失败，那三族的问题就要正视嘛。众所周知，绝大部分拥有灵兽的修行者都活不过五十岁，这是个由来已久的不稳定因素哪……”说着，他的眼神朝某个方向扫了一眼。

        只听立即有人附和道：“王，诚如单侯大人所言，召唤灵兽也就意味着与其交换契约，以自身之血换取灵兽之力，是以修行者大都命薄。如今违令者日渐增多，和三族人丁凋零不无关系啊。”

        当下有人反驳道：“大人慎言！禁止召唤灵兽的法令推行至今，三族可谓尽职尽责，况且执行任务难免有所死伤，不能就此认定三族因人丁减少而力所不及，请王明鉴！”

        “这怎么能没有关系呢，现在各地均有发现违令者的奏报，要是三族确实才能斐然，也不至于连王城附近的违令者都无法处置吧！”

        接着就有人说：“没错，禁止召唤灵兽的法令推行后，三族便是为了执行禁令而存在，可而今哪还有三族呐？允牙一脉至今都不能执掌禁令，这些年就剩千叔府和易府在苦苦支撑，这还不够叫人担忧的吗，这可是至关紧要的问题呐！”

        “哎，话也不能那么说嘛，三族中人也不是召唤出灵兽就能执掌禁令的嘛，他们总要经过历练方能担当大任嘛，以此为由就对三族诸多苛责未免有失偏颇了吧。”

        “此言差矣！”他刚说完，又有人高声道：“禁令执行者的数量取决于三族子嗣的多少，别的不说，单就允牙一脉而言，其血脉不仅势单力薄，是否后续无人更是令人深感堪忧，在下认为，不如……”

        “不如什么？”千叔羽儇轻轻打断了这番话，缓缓问道：“莫非大人的意思是要增加禁令执行者？”

        此言一出，殿上顿时鸦雀无声。即使王族与三族关系微妙，一些大族也在伺机打破三族独大的局面顺势而上，但增加禁令执行者依旧是一个非常敏感的问题。

        一来，四百年前王族推行禁令时已经许诺三族世袭高位；二来，王族推行禁令的本意就是为了避免修行者众多导致政局不稳，所以增加禁令执行者无论是对当权者还是对三大家族而言都是不能容忍的。

        就在众人都不敢开口的时侯，一直在竹帘后默然不语的下桑国王终于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众位所言各有道理，数百年来三族的功劳有目共睹，然而三族人员减少也确实是禁令执行所面临的问题，为了缓解此番境况，传本王令，即日起三族内适婚人等，一年后尚未嫁娶者皆由司礼大臣安排婚配，婚配是以壮大三族人员为首要，尔等皆不可违逆。”

        单侯淬一听他这言下之意是不打算借题发挥问责三族了，他眯起眼睛想了想，不甘心地试探着问：“可这任务失败……”

        “胜败乃兵家常事，单侯大人不必介怀了。”竹帘后传来的声音虽然平稳，却透露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千叔接手禁令这些年鲜有失误，此次任务失败也是情有可原，本王就不予追究了，但若下次再犯，定当重罚，禁令之事就议到这里吧。”

        殿下众人一面齐声应“是”，一面神情各异地交换着眼色。王不追究千叔羽儇任务失败一事，同时允以婚配，表面上看似偏帮三族，可实际上却是间接认可了质疑三族的声音，这相当于在无形中打开了一个削弱三族的缺口！

        易扇和千叔羽儇神情复杂地对视了一眼，心情都有些沉重。别人能看出的端倪，他们怎么会看不出来，只怕三族以后的处境会更难过了。千叔羽儇暗暗地叹了口气，这时易扇忽然敏感地发现她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允牙聪身上，他不由很不舒服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而由始至终，允牙聪只字未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就那样呆呆地站着形同摆设，在这个殿堂上，他永远是一个局外人般的存在。

        殿上的议事继续进行着，不知道过了多久，允牙聪恍然间听到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允牙当家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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