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公主

自从三族婚配的决议一出，这段时间不仅千叔府人来人往，易府更是门庭若市。

        易府本就富甲一方，当家人易扇又是一表人材风流倜傥，是以深得各族各府的青睐，除了城中的名门望族登门拜访，还有不少从下桑各地前来的说客，一时间易府宾客盈门，易扇也是整天迎来送往的好不忙碌。

        应酬了几天的来客后，这天，易扇刚把市政司送走，好不容易得了一刻清闲，他却忽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他有些无聊地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一会翻翻案头堆积的拜帖，一会又摆弄起多宝格上的瓷器，就在他把玩着一个葫芦瓶的时候，他不经意间瞥到了角落里一个毫不起眼的小盒子。

        他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拿出了盒子。盒子长年积灰，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他轻轻擦去上面的灰尘，打开一看，里面那枚红宝石戒指依旧璀璨光华，一如当初。

        这是他数年前费尽心思寻来的珍宝，本想送给千叔羽儇作为贺礼，结果却一直没有送出去，如今看到不免有种恍如隔世之感，他叹了口气，正想放回去，又忍不住拿起戒指细细端详起来，他看着看着就想起了她的一颦一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身影已经在他心里挥之不去了。

        他们自小相识，那时他就总喜欢呆在她身边，直到他意识到这是超越了同伴之谊的喜爱。也许有些事情，越是刻意回避就越是难以忘却，明明知道三族间不能通婚，他还是不由自主被她吸引，可惜他什么都不能表露出来，这份感情最终也只能像这个戒指一样被藏在别人都看不到的角落。

        “少爷，少爷？”就在他失神间，世满金睡眼惺忪地来书房找他，还没进门就看到他盯着一个戒指发呆，压根没注意到门外有人，世满金揉了揉眼睛，突然“砰”地一脚把门踢坏，大声喊道：“少爷，门坏了啊！”

        易扇被响声吓了一跳，转过头一看，差点没气炸：“阿金你疯了！这门是上等红木！”

        “咦？”世满金趁他分神，轻身一晃捻走他手里的戒指，煞有介事地举起来对着阳光左看右看，只见戒指紫中带红，流光熠熠，清透晶莹不含一丝杂质，他不由奇道：“这玩意真好看啊，以前我怎么没见过，这是哪来的？少爷，你有这种宝贝也不叫我来欣赏欣赏，太不仗义了吧。”

        易扇看他毛手毛脚的样子，想抢又怕弄坏了戒指，只得站在原地说：“有什么好欣赏的，你快还我！”

        “你这么紧张干嘛？不就是一颗石头嘛！”世满金看他着急，心中一乐，干脆一下一下地抛起戒指来，边玩还边说：“啧啧，少爷你看，这上面的光真是漂亮得很，这玩意应该值不少钱，也不知道能换多少酒喝，少爷，不如把这玩意给我吧？”

        听他这么一说，易扇登时脸色大变，瞪着他喝道：“胡闹！这是给你玩的东西吗！还想拿去换酒喝，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马上给我拿过来！”

        世满金和他开惯了玩笑，很少见他这么动怒，连忙乖乖地把戒指递了过去，犹犹豫豫地问：“这个……是真的很贵吧？”

        易扇没搭理他，把戒指放回了盒子。世满金看他那珍而重之的模样，更好奇了：“少爷，这难道是易府祖传的戒指？这几天少爷见了不少姑娘……喔，我知道了，一定是少爷看上了哪家的姑娘，要把这宝贝送给姑娘定情呢！”

        “成天净想些什么东西！”易扇白了他一眼：“那些庸脂俗粉能入得了本少爷的眼吗，要不是那婚配的法令，我哪有那么多闲功夫去应酬她们。”

        “说的也是，少爷天天出去喝花酒，什么天仙一样的姑娘没见过，可就是没见少爷对哪个姑娘上过心，这不就是别人说的什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嘛。”

        易扇好笑地“哼”了一声说：“你看看你，知道的还不少啊，什么有的没的都要凑个热闹，正经事倒没办几件，算了不说这些了，你来找我什么事？”

        “哦，是你堂哥的述职文书，刚送到。”世满金说着从裤腰带间抽出一根卷轴：“他又把违令者的灵兽活生生撕成几块了……唉，少爷啊，你堂哥也太吓人了啊，你们明明是堂兄弟，却一点都不像，少爷只喜欢花天酒地，人家就巴不得天天接手任务，那送信小厮说他执行下一个任务去了。”

        易扇有些嫌弃地接过卷轴，随手就扔到了桌案上。“亏得我这个堂哥执行了易府大部分的搜捕任务，不然本少爷哪有那么多时间逍遥自在啊。”

        “少爷你不会又要出去吧？”世满金撇了撇嘴嘀咕道：“你还说我不干正经事，到底谁不干正事了，你老这样跑出去我都快退化了，你看我手臂上的鬓毛多了好多！”

        “我看看，我看看？”易扇抓起他的手臂，装作挺认真的样子说：“真的唉，修炼了那么久才修炼成人形的，再这样下去搞不好没几天就要退化成兽形了，这可怎么是好啊。”

        “那你还不赶紧修炼啊！灵兽被召唤出来只能依附主人生存，你不修炼，我就会变弱，你总不能不管我的死活吧！”

        “哎，本少爷当然要管了，怎么管呢，这样吧，我也有段时间没见着花满楼的心心姑娘了，要不我去……哎不好，还是去芳华堂吧，听说那里新挂单了一个男伶，美得可谓是是貌比潘安艳压群芳呢。”

        “这么夸张？一个男伶能比女子还漂亮？”世满金刚说完就反应了过来：“啊，少爷居然要去喝男伶的花酒，你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

        “哈哈，一见无妨！”易扇笑着往外走去，世满金赶紧追过去：“哎哎哎你不要老不当回事啊！修炼！要去修炼了！你别去见那些什么男伶了！”

        他话音未落，门廊那头就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声音：“易哥哥要去见谁呀？”

        世满金一听这声音就赶紧撒脚往回跑，而易扇想走已经来不及了，他只得硬着头皮站在原地说：“原来是公主大驾光临啊，怎么也不见通传，那些下人太不象话了！”

        “通传了我还见得着你吗！”只见一个面似圆盘，眉如新月，肌胜白雪的少女朝他一路小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嚷嚷道：“易哥哥好久不来找我玩了，芮儿只好过来找你了！”

        “呃……”易扇眼见她就要扑到自己怀里，连忙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肩膀，尴尬地笑道：“公主要是嫌闷想找人陪，多少公子哥儿等着伺候公主，公主何必找我这种不入流的人呢。”

        “我才不要什么公子哥儿！”这位下桑国的公主哼了一声，直勾勾地看着他大声说：“我白泽芮就要你陪我！”

        易扇佯作叹气，苦着脸说：“唉，在下实在是事务繁多嘛……”话没说完，白泽芮就拉下脸打断了他：“什么事务？是忙着给易府找一个新娘子吗？我都知道了，国王哥哥刚下了三族婚配的法令，那些不要脸的就来找你了，她们算什么东西，就凭她们也想嫁进易府？”

        “这……这可由不得我啊，婚配之事是王命，我可不敢不从。”

        “不行！你只能娶我，不能娶别人！”

        “咳，”易扇忍不住暗骂自己当初瞎了眼，要不是他小时候曾经跟这刁蛮公主一块玩，她也不会总是缠着他，现在还说这种不着调的胡话！他想是这么想，嘴上还是陪着笑附和道：“公主说的是，本少爷怎么能选她们？我肯定要找一个温柔贤淑，百依百顺的女子啊，不然我还怎么出去风流快活呀？”

        “你！你胆敢找别的女人试试！”白泽芮一听就气道：“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给你，我要叫国王哥哥把我嫁给你！”

        “公主千万别意气用事，婚姻不同儿戏，怎可这般草率，公主还是请先回宫吧。”易扇说罢拿起金扇朝她的肩膀轻轻一推，然后快步朝前走去，哪知白泽芮一把扯住他的衣裳，不依不饶地说：“易哥哥你去哪里！我也要去！”

        “别闹了！我是去办正事的……你放手啊！”

        “我偏不放！我偏要跟着你！”

        “公主！都不是小孩子了，这像什么话！”

        “芮儿要跟你在一起！”

        两人拉拉扯扯地出了易府大门，易扇一看不是办法，只得无可奈何地掰开她的手，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跟她说：“公主，你听我说，不是我不想去找你，实在是我分身乏术，你看我这不是刚接到新的任务吗，国事为重嘛，你也不想我被你的国王哥哥责罚吧？等我把事情办完，到时候一定会去找你的啊。”

        “真的？”白泽芮将信将疑地瞪了他好一阵才说：“那好，你说话要算数，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扒了你的皮！”

        “我自然不敢欺瞒公主，时候也不早了，公主还是请回吧。”易扇好说歹说才把她打发走了，他长长地松了口气，心情却没有好转半分。

        那枚红宝石戒指仿佛在提醒他，不管他隐藏得有多好，那些他不敢诉之旁人的倾慕从未消失，可惜为了防止三族势大，三族间是禁止通婚的，何况现在还有婚配的王令，他除了遵循也别无他法，那枚戒指注定此生都送不出去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怅然起来，羽儇，如果你我不是生于三族之中，我们或许会有不一样的结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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